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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災難, 一直持續到了一月中旬,當一切都回歸正軌,沈明臻已經瘦的成了根竹竿, 把折绛心疼的, 讓董媽媽時時刻刻在廚房裏忙着, 眼睛盯着他不放,吃完一碗還有一碗, 吃的沈明臻憂心忡忡, 摸着圓鼓鼓的肚子搖腦袋:“不吃了吧?”

折绛哄着他, 笑的十分燦爛:“再吃一碗。”

沈明臻先是被美色晃了眼, 美滋滋了一會, 還是端着臉拒絕了:“實在吃不下了!”

還是命重要,再吃下去肚皮就破了。

折绛這才罷手, 自己扒拉了兩口蓮子粥,又啃了一塊美容養顏的豬蹄,最後一把将沈明臻剝好的一小碟瓜子倒進嘴裏,方才滿足的挺着小肚子在屋子裏慢慢走起來。

沈明臻也站起來腆着肚子一起走, 想了想,快走幾步拉起了媳婦的小手,“我也消消食。”

兩個人便手拉手從裏間走到外間,再從外間走到裏間, 循環反複,在燭光裏一會影子拉長,一會影子變短, 慢慢的說着小話。

“趙給事快要升職了,禮部尚書紀凡息大人親自給陛下遞的折子,說他踏實,務實,這不,屬意成了李院的院事了。”

原本的院事被罷官了。

折绛記得沈明臻禮院的那位院事大人是個挺會巴結人的胖子,她好奇道:“幹了什麽事情被罷免了啊?”

沈明臻就道:“嘿,你別急,這事巧的很哩!”

“京兆尹那邊有個小吏貪贓枉法——朝廷這次為了給京都災民足夠的棉袍用,特地從戶部抽調出了一批本來要給邊疆士兵的棉袍,結果這批棉袍到了京兆尹,大人們一道道公文加急運到了南城,棉袍一件未少,倒是底下的小吏卻存了壞心眼,竟然想偷挪棉袍出去,幸虧被抓住了,否則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沒有棉袍的人會被凍死。”

折绛就皺眉頭,“所以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沈明臻笑起來,“是啊。”

如今事情已然過去,壞人還沒得逞,沈明臻一想起這事,就好笑道:“那天我跟李先生去南城郊邊,比起南城,那邊情況更嚴重,南城的人好歹還有房屋住,但那邊的人卻是連屋也沒有。”

他嘆了口氣,“我從不知道,京都還有這種地方。”

沈明臻:“我們過去,穿的好,又是官員,自然有做事的官吏領着,一切都太太平平的,領衣服的和發衣服的,一個感恩戴德,一個和和氣氣。”

折绛揉着肚子,“那最後怎麽發現的呢?”

沈明臻就道:“嘿,你還記得咱們之前咱們救的那個小孩嗎?”

折绛回憶:“你當時在雪地裏帶回來的那個?後來我記得送去了慈幼局。”

沈明臻點頭,“是他!我當時在慈幼局還救過他的命哩!”

他飛快的将自己把人家夾在了咯吱窩裏帶出去的英雄事跡。

折绛附和的道:“你真厲害!”

沈明臻:“......”

還能再敷衍一下嗎!

不過好英雄不談當年往事,他哼了一聲,便繼續道:“後來我又在郊區看見他在那裏,這才知道慈幼局沒了,他們這些孩子,只能到郊區去等待,他年紀大一些,被征集做事,正在幫着建房子,當時他正在領棉袍,我看着眼熟,便多看了幾眼。”

折绛就問:“後來呢?”

沈明臻道:“後來我便想着相遇就是緣分,上去問問他的境況也好——你看,我都救他兩次命了,再怎麽着,也該認識認識了啊。”

折绛笑起來,揶揄道:“可別人未必認識你啊,第一次他昏迷着,醒來也沒見過你的面,第二次那麽個晚上,黑乎乎的,誰認得你啊。”

沈明臻便拿起她的手咬了口,被拍了一巴掌才恨恨松開,“別說實話!”

他摸了摸頭,這才道:“可我還沒上去呢,就見他拉着一個方臉的人不放,說他已經領過兩次棉袍了,是個騙子,四周的人還不信,那男孩就說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嘿,這下子有人感興趣了,找了東西給他記,果真過目不忘。”

折绛先是驚訝,然後疑惑:“即使他過目不忘也不能直接判定人領了兩次啊?”

沈明臻就笑起來,“當時氣氛被烘托到了高潮,別管別人信不信,反正那個方臉的男人急了,幾下就脫口而出,說是替人領的,那大家能信嗎?問他替誰領的,他就威脅說是他大哥,還報了名字。”

“你別說,還真有他大哥這個人,且這人比他還嚣張,一來就問那發棉袍的小吏,你知道我舅舅是誰嗎?”

折绛明白了,“哦,明白了,他的舅舅,就是你們禮院的院士吧?”

沈明臻點頭,“沒錯,出了這種事情,我能不上報嗎?你還記得我有一天很晚回來吧?嘿嘿,我直接去了紀大人的府上,紀大人連夜便查了,哼,這事就是他授意的!”

折绛好奇,“确查了?”

沈明臻嗯了聲,“大理寺和吏部一起查的,快,陛下都關注着呢。”

陛下關注的事,查起來快,傳起來就更快了,正月二十八這天,沈明臻和禮院的幾個人一起請趙給事喝酒,就聽茶樓的說書先生在那裏說“天災不敵人間暖”為主題的赈災故事。

其中之一便是“過目不忘辯奸賊”。

“那少年實則才六歲,卻長的八九歲個子,從江南來,是個被拐的!”說書先生案板一拍,足足調起大家的興致,朝着堂下問:“各位——大家還記得大理寺前些日子查辦的江南孩童拐賣案吧?”

這事才過去不久,大家當然記得,先是幾個人在那邊喊記得,後來喊的人就更多了,沈明臻被李先生教了一身說書先生的本事,這時就忍不住嘚吧嘚,道:“剛開始說話的那幾個,定有幾個說書先生自己的人,若是沒人喊記得,他們便是頭陣——我看看,啧啧,你們看那喊的人面貌,定然是個二流子,平時沒事做,就來茶館裏掙錢。”

他哼了一聲,“這種活計,一天有三十文錢呢!還包瓜子和茶水。”

多賺錢啊!

他給绛绛讀一頁書才一文!三十文要讀三頁呢,讀的不好不給錢!

其他人:“........”

他們有時候覺得沈明臻其實滅了他們對世家大族的幻想。

世家公子不是一擲千金嗎?

就沈明臻,論摳門,禮院,不,整個禮部,就沒人比得過他。

反正現在沒人找他借錢了。

趙給事就笑着道,“明臻啊,你快坐下吃酒吧。”

沈明臻卻突然興奮起來,道:“你們別說話,快聽——”

那說書先生竹板那麽一打:“各位請猜,那孩童幼子,就算識破了這奸計,又有何能耐将此事上達天聽——”

沈明臻耳朵豎起,果然——

“道這世間自有清明在,碰巧此時,禮部禮院的沈給事沈明臻大人在此處巡查,遇見了這事——”

沈明臻就嘿嘿笑起來:沈明臻大人啊!

他反身回來,招呼道:“哎喲,吃菜吃菜!”

李慶就笑道:“吃菜多分散注意力啊——還是聽完了再吃。”

沈明臻便矜持的坐下,正襟危坐,好似在聽天上曲似的,手指頭嘚瑟的在大腿上一敲一敲。

“說到這位沈大人各位可能會覺得陌生,那在下再說一個名字,想必就熟悉了——我朝太子太傅,內閣首相,沈路沈國公大人!”

“說起這老沈大人,在下還得跟大家唠唠他家的那沈大少爺,當今戶部尚書沈明行,那可是少年英才啊,不知大家可有幾年前經歷過雪災的舊人在?”

..........

那說書人說的吸引人,聽的趙給事笑道:“明臻啊,待會下樓記得多給點茶水錢,人家捧你,可捧的舒服?”

沈明臻笑嘻嘻的,“哎喲,我可給不出錢,我今兒的錢都請您喝酒了。”

一群人便群起而攻罵他摳門,沈明臻怡然自得,回到屋了,還嘚嘚嘚個不停,“绛绛,你說,那說書先生,不會是我哥和我爹請去的吧?”

他擠眉弄眼,“剛開始誇我還有個度,等誇他們兩的時候,哎喲,可別提,就差點說他們是神仙轉世了!”

他哼了一聲,“我做的好事,倒是讓他們搶去了彩頭。”

折绛嘁了一聲,“你爹和你哥可沒你這種閑工夫。”

哪裏有懷疑自己老子和大哥給自個請水軍的。

沈明臻就道:“算了,不管了,反正我這次算是揚眉吐氣了——嘿嘿,他們兩個這次可跟着我被人頌揚的!”

折绛就喂他喝醒酒湯,“知道了知道了,這回慶祝我就不說你了,但是下次再喝成這樣回來,你就在外面過吧!”

沈明臻便老老實實的喝下湯,嘀咕道:“我也沒醉啊——”

折绛一個暴栗彈他頭上,“喝就老老實實喝!別說話!”

沈明臻:“........”

他端起碗,咕嚕咕嚕一頓倒,然後還要去哄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于是第二天新的給事上任,大家請他吃接風酒的時候,就小口小口酌着,一點兒也不敢多喝了。

那給事姓于,是從藩院直接調過去的,是個五十歲的人了,也是在這次災情裏的實幹家,跟大家都是熟悉人,并不見外,見沈明臻這般還好奇道:“我可記得你之前喝酒的。”

沈明臻就不好意思摸摸頭,“哎,能喝是能喝,可這頭啊,可經不住打。”

衆人哈哈大笑,“這個倒是真的,沈大人是出了名的怕媳婦。”

但是于大人卻道:“哎呀,那我上次見你能喝,便将你能喝酒的事情告訴許大人了。”

沈明臻就道:“為什麽啊?”

其他人也看向于大人。

于大人就道:“下個月南疆就要派使臣來啦,我們藩院的人去接待,當然要找幾個能喝酒的,你們是不知道,南疆人有多能喝!明臻不是學了南疆話嗎?許大人當時那麽一問,我就那麽一說啦!”

沈明臻:“..........”

這樣子啊——

他嘿嘿笑起來:為國喝酒,那就不是喝酒了。

绛绛肯定不能拿這事再打他!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段雪災早就打好大綱了,我本來想寫細節的,但是正好碰上肺炎這事鬧的沸沸揚揚,我就不敢寫了,怕給你們添堵,只好給你們一些正能量的東西,就是昨晚的那段話。

那段話的原話出自基辛格的《論中國》:中國人總是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的很好。

下面那段話是我找了很久的一句評論,我不知道出處,我修修改改,卻還是沒改太多,獻給大家:無論何時,無論情況多麽糟糕,無論我們作為集體表現得有多麽不堪,但總有那麽一群最勇敢最擔當的人,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我一向覺得中國人中有子真誠且不自覺的愛國主義者,他們是在最崎岖處接引這個民族渡過一切苦海的纖夫。

小說裏的雪災過去了,希望現實裏的疫情也要很快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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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阿九收藏破5000了,遵照每破一千都加更的潛規則,明天我要加更,第一更在下午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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