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巫術

“要怎麽辦？”彥伊在屋內踱步，忽然想起宋诤曾寫的大秦年限表，她翻出《巫術》想要查看關于蒙武的事情，卻沒有被宋诤寫入。現在的宋诤去向不明，彥伊不知道蒙武會發生什麽事。

這本書是宋诤用窗戶紙和碳沫寫成的，本該泛黃的幾頁已經變成濃黑色，黑黃相間中，似有八卦圖案印于右上角。示意‘兌澤’的卦象十分明顯，彥伊蹙眉不解。

其中被撕下一頁，濃黑的紙張上一些時間清晰可見。彥伊拿起書本繼續翻看，不小心撕下了另外一張，八卦圖案上正是‘巽風’的顯示，四周開始塌陷，沙石翻滾而下，她立刻捂着腦袋。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彥伊睜開眼睛，她此刻正在一片樹林之內，遠處有幾個男人在說話。

“去哪裏找大巫女？這窮鄉僻壤的。”

“白刃将軍讓去找就去找，說什麽廢話。”

白刃。彥伊知道是自己人，準備跑上前相認，卻聽一旁傳來另外兩聲低語，“彥伊要找的人，是這軍營裏的人嗎？你怎麽會跟這些壞人認識？”。

是小仇的聲音。

彥伊低身驚愕，已經看到幾個士兵捉住了小仇和自己。

自己？另外一個彥伊。

愣怔間，彥伊猛然坐地，這是怎麽回事？她看向手中的《巫術》神情驚愕。

不知過了多久，她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到一處山谷，四周很是陌生，她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極遠處傳來馬蹄聲，她立刻躲在樹叢裏，那個跑來的身影很是熟悉，彥伊捂着嘴巴驚愕。是蒙恬，背上插着兩箭，而為他簡單固定箭枝的就是曾經的自己。

原來那天他沖出營帳要去攔截的不是單仁尹，而是自己。彥伊驚得身子一震，造出了響聲。慌神兒間，她立刻從《巫術》上又撕下一頁，‘坤地’。

天旋地轉一番，土地飛石，她落在楚軍的軍營前，被巡視的士兵看到後，立刻吹響了角鳴。彥伊站起身就跑，身後是楚軍追趕的聲音。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跑了很遠，身後追兵的聲音也慢慢消失。彥伊扶着一棵樹喘息。

“那裏是蒙恬的軍隊。”一個聲音傳來，“快去告訴項将軍。”

Advertisement

是項燕的軍隊。原來自己無意間将埋伏的楚軍引入蒙恬的軍中，難怪那日項燕會突然襲擊蒙恬。

彥伊正要去警告蒙恬，視線處有黑影晃過，看着十分熟悉。彥伊大膽跟上，那是個穿着黑鬥篷的人，走到溪水邊清洗滿身的污垢。鬥篷褪下，一張臉撲入彥伊眼中。是，單仁尹。

她清洗着身子，又從地上拿起一個木盒，眸色裏是寒冷的笑意。不一會兒，另一個穿着黑鬥篷的人走來，從她手中接過木盒。

“将這個辜種在靈汶的孩子身上，告訴他，只有蒙恬的大巫女才能救這個孩子。”

黑鬥篷點點頭從溪水旁離開。

單仁尹淺笑着将臉埋入水中，很久都未出來。彥伊跑上前拿走了她的黑鬥篷，被警覺得她發現，從水中立刻沖出。無奈之下，彥伊只得又從《巫術》上撕下一張黑紙，正是‘震雷’顯示的位置。

彥伊重重的落在山腳邊，四周冷得可怕，她慢慢起身，自己的腳步正趴着一只兔子。彥伊将它抱起，這，竟然是寒兔，原來它們早就見過面。

不遠處，一個老者從山上走出，背上是竹籃，他就是彥伊曾經救過的腳夫。

披上鬥篷，彥伊走近他，低着頭将寒兔放入他的懷中，“老人家，這個兔子勞煩您交給一位巫女，她會主動找上門，待她治好你的腿傷，這兔子當做謝禮給她。”

“腿傷？”老者顯然不能理解她的話，再看他的打扮，疑惑一句，“姑娘是巫女？”

“對，我是大巫女，能夠占蔔出老人家日後的大劫。”

老者立刻跪地，“多謝大巫女相助。”

“老人家不可說出與我見面之事，否則這腿就好不了了。”彥伊威脅一句，待老者叩拜時，她撕下‘坎水’的紙從老者面前消失。

又是一處陌生的地方，彥伊坐下來休息，随便摘了些果子充饑。她終于明白為何單仁尹曾經入宮刺殺嬴政後穿牆而走，其實并非穿牆，而是因為她手中有《巫術》，她在離開時撕下了一張紙，憑空消失。

而自己手中的《巫術》被撕去了一頁，應該是單仁尹所為。她一定想要再次利用這本書改變一些事情，卻發現這本書不是寫給她的，她不能使用，所以又将書送了回來。

四周有人焚燒書卷，彥伊聞着味兒走去。這些，都是焚書坑儒的前兆，在全國大範圍燒書之前，已經有人開始動手。彥伊從腳旁拿起一本書，《易經》，是蒙毅曾經給自己尋來的那本書。

彥伊将它藏在鬥篷下偷偷帶走。行至街市，她認出這是鹹陽。再往前走入黑市，蒙毅果然在那裏翻看攤位上的書卷，彥伊朝他走去。

“有沒有一本叫做《易經》的書。”蒙毅詢問店家，見他搖搖手後，繼續向前。

“《易經》便宜些賣給公子。”彥伊從鬥篷下拿出書。

蒙毅欣喜，“姑娘要價多少？”

“既然有緣，就随意給些吧。”

看着蒙毅将書拿走準備送給自己，彥伊覺得十分奇怪。

轉身時，她看到一女子抱着一個孩童從身邊走過。那孩子滿身、滿臉皆是紅點，已經倒在母親懷裏奄奄一息。

天花，彥伊一眼看出。

她剛要走去詢問孩子的情況，單仁尹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她從那女子懷中接過女孩，引着她們從鬧市走出。彥伊緊緊跟着，到了郊外的一座破廟。單仁尹給那個孩子擦洗身子，又給她買來藥品，盡心盡力的照顧着。

原來，她沒有那麽寒冷，她也有一顆不想讓別人看到的溫暖的心。

再看她将女孩用過的勺子握在手中，從破廟走出，彥伊跟了過去。她來到扶蘇府內，取下頭上鬥篷的帽子，以彥伊的身份走入，行至廚房，将扶蘇準備喝下的羹湯用勺子攪了攪，然後離開。

原來一切都是她做的，她想要扶蘇死。而扶蘇這樣病死了，蒙恬就會認為是天意，不去追究。這樣，蒙恬日後就不會因為扶蘇而得罪胡亥，或許一切可以改變。

彥伊轉身離開，她沒有阻止單仁尹這樣做，她們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蒙恬。如今蒙武的事情皆是因為蒙恬站錯了隊伍所致，所以，如果扶蘇死了，一切會不會向着更好的方向走。

第一次，彥伊覺得，她就是單仁尹。

重新來到街市，彥伊買下了幾只吵人的鳥兒命小販給扶蘇送去，“告訴大公子，這是鄰邦送來的禮物，叫‘帝鳥’，有象征帝王之意，要他務必收下。”這樣，扶蘇就會被吵鬧日夜萦繞，身子一定不會好，病症反而會加重。

她決定助單仁尹一臂之力。

身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自己經常會做的動作。她驚愕轉身，一個老者站在眼前，圓頂帽垂落黑紗遮住了整張臉。他扶着拐杖示意彥伊同他一起走。這個人有種熟悉的感覺，可是，他在大秦從未認識過這般年歲的人。

“老人家。”行至一輛馬車前，彥伊停下。

老者緩緩轉身，“彥伊不必擔心，我不會傷害你。”

他認識自己。

“我們見過面嗎？”彥伊想要透過飄起的黑紗看清楚他的樣子，探着頭同他講話。

老者微微淺笑，将頭埋深了些，弓着背示意彥伊上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蒙恬的師父是誰嗎？我就是。”

馬車颠簸疾馳，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總算到達山腳下，一個孩童玩兒着手裏的樹枝等待他們。見老者下車後前去攙扶，“老師慢些。”

彥伊盯着這個孩子打量，不正是荊軻嗎？

他和蒙恬都是老者的徒弟。彥伊立刻用鬥篷遮住臉。

“去玩兒吧。”老者推了推面前的荊軻，引着彥伊繼續走。

“那個孩子，是荊軻。”彥伊疑惑，“怎麽同老人家在一起。”

“是荊軻，日後會刺秦的人。我将他放在身邊是要救他，我很喜歡這個孩子，他曾為我做過許多事情。”老者淡淡眸色瞥彥伊一眼，“我準備将他送入蒙恬軍中，他入了秦軍，一切都會不一樣。他會跟随蒙恬保衛大秦疆土，便不會被高漸離帶走，成了刺秦的工具，也可免去日後的生死。”

原來，這就是蒙恬的老師将荊軻送入她府中的原因。這個老者知道未來，知道荊軻的命運，想要救他。而他精心策劃的一切将要被自己破壞，是自己讓蒙恬将荊軻從軍中趕出的。

“那他日後會遇到我，我會知道他的身份。”彥伊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件事情，可是老者已經明白，似是知道一切的神明。

他淡淡搖頭，“不妨事，我已經提醒過這孩子，千萬不要見大巫女。”

“可是他見到了。”彥伊停步，想起那日在蒙恬府內，她見到了被扶蘇帶來的荊軻，和他聽到自己是大巫女之後那一抹慌張的神色。

老者嘆了口氣，“命數如此，強求也無法。”

“我需要一枚紐扣，想要彥伊幫我去取。”老者行至溪邊，從裏面拿出一個木盒，裏面是顆紅石頭，這，正是宋诤要尋找的東西。

紅石頭旁邊是一顆黑色的藥丸，老者遞給了彥伊，“這是顆□□，用這石頭的粉末做成的。”

彥伊驚得後退一步，老者在說什麽，一個不可能出現在大秦的‘□□’。

老者沒有在意他的驚恐，繼續道：“你将它仍在地上，它就會冒出滾滾濃煙，将你遮擋在裏面。等你拿到了紐扣，我會去找你。”

“你到底是誰？”彥伊仔細看他，可是他佝偻的身軀讓她的判斷産生疑惑。

“日後你總會知道。”老者對身後的人點點頭，彥伊剛要轉身，已經被打昏。

高漸離走近老者，“你要我現在去？”

“對，幽藺喜歡谷內一個叫做十語的巫女，你只要控制了十語，就可以将翼甲一起鏟除。屆時，楚國伐秦的道路上就不會有翼甲的幫忙，你可以完成心願了。”

“你為什麽要幫我？”高漸離眯眼懷疑。

“因為你曾救過我和我的朋友，還有小荊軻。”老者嘴角挑起一抹笑，“你即将救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