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去年中秋,杜芷書仍傷重,只能躺在床榻之上,呆愣地看着窗外明月憶逝人。誰曾想今年中秋她卻能端坐在建安城最尊貴的位置上,俯視群臣。
胸口的傷口早已愈合,如今與重光帝并排而坐着,一身厚重宮裝、端端大方的大梁皇後,誰還記得她一年前毅然将金釵刺入胸口時的決絕……
突地,一只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右手,杜芷書回頭,見重光帝正看着她,說着:“皇後與朕一起開席。”
杜芷書回以優雅的微笑,與重光帝一起站起,舉起手中酒樽,在群臣的恭賀聲中,帝後一同飲下酒水。
清茶入喉,杜芷書不飲酒,她身邊的紫瑤手中捧着的是場中唯一的一壺茶水。
入宮三月,這是杜芷書第一次以皇後身份面對群臣,出身杜家,是以在場朝臣大多她都識得,在父親的壽辰上。
按排位,大将軍位列三公之上,本該是群臣之首,奈何托病未至。杜芷書越過衆多朝臣,才是瞧見杜凱、杜熙兄弟倆,是她的族兄。之前一直跟着父親待在軍營之中,南征北戰的,鮮少在家,前些年戰功彪炳,而今已是武衛将軍。他們二人杜芷書也不過見過數回,倒是他們的祖母,杜芷書的四奶奶,小時候對她還算疼愛。
“碧螺春配着螃蟹,味道最鮮。”
杜芷書正回憶着四奶奶當初疼寵她的情景,耳邊卻突地傳來陛下輕聲的話語,霎時一顫,她囑咐紫瑤特別用碧螺春代替的女兒紅,不想竟被陛下識破。
重光帝勾着嘴角:“朕的鼻子很靈,皇後今日身上是白芷香。”
昨夜有些頭疼,她确實用了白芷泡澡,可過去一天,連她自己都嗅不出的味道,竟被陛下一語猜出,不覺有些臉頰發燙,低下了頭。
重光帝最喜歡見杜芷書帶了點嬌羞的模樣,奈何今日場面盛大,想着皇後的一舉一動都能被臺下之人窺見,便覺心中不快,遂将眼神掃至臺下。
“江大人何在?”
這一場宮宴本就是為了得勝歸朝的江子期特意準備的慶功宴,一開席陛下就忙着見他,可見器重。
“微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江子期越過衆人,上前行禮。按照官階,不過一個四品侍郎,在這等宮宴上該是末位。
杜芷書忍不住打量他,不過二十出頭的書生模樣,白皙俊秀,長袍加身,儒雅有餘,英武不足,這樣的人領兵出戰,難怪另朝臣不信服,杜芷書見多了杜家威武的将軍,乍一見他,實在不看在眼中,卻偏偏頗受陛下器重,而山西一役,也是贏得漂亮。
“愛卿不必多禮,快請起!”重光帝轉而交代了何公公幾句,而後道:“愛卿如今是大功一件啊,且坐到前頭來,朕正想聽聽愛卿這些天在山西的經歷。”
看着宮人突然加出的座位,衆臣卻并無訝異,江大人這一次算是打了場翻身仗,日後怕是要加官進爵,前途無量。
“山西一役,臣不敢居功,倒是麾下兩位将士英勇善戰。”
重光帝來了興致:“朕也聽聞了那兩位将士的奇功,倒是很想見一見。”
“他們二人官微職卑,臣入席時,讓他們在外頭候着。”
“江大人果然懂朕心思,快宣!”
兩人英武不凡,走進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杜伊柯一進大殿便看見上座的杜芷書,只一眼便察覺她瘦了。見杜芷書對着他二人微微笑着,他只覺這段時間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
“趙久良、杜伊柯上前聽封。”
趙杜二人俯首跪拜,聽着何公公清亮尖細的聲音響徹大殿:“趙久良機敏破敵、虜獲匪首,封五品威遠将軍;杜伊柯深入敵營、勇救主将,封京畿禁衛軍右軍中郎将。”
“臣謝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番賞賜張太師倒是高興得很,雖不是張家人獲封,可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大梁*權數十年都掌握在杜家手中,杜家一門出了七位将軍,更別提杜家部将數不勝數,大梁若真要出兵,求的卻是杜家,如今張、杜兩位将軍,算是打破了杜家獨攬軍權的場面,雖然如今官職不高,但日後的事情,誰都難講……
場面有些微妙,臺下衆人都偷瞄了眼端坐着的杜皇後,只見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淡然得很。
“算起來,宸妃倒是給朕送了一位好将軍啊,該賞。”重光帝對着一旁宸妃說着。
趙久良曾是柔福宮的太監,陛下這一句話,倒是讓朝臣的目光轉向了宸妃,後宮之事與前廷密不可分,聽聞陛下近日偏寵宸妃,莫不是真要與鮮卑永久議和?那杜家一門武将,倒是無仗可打了。
宸妃淺淺笑着:“本就是陛下宮中的能人,怎反倒記了臣妾一功?真正慧眼識珠的是陛下和皇後,陛下該賞皇後。”
重光帝點點頭,的确是因為那一場驚馬才讓重光帝看中了趙久良,杜芷書卻道:“趙将軍是本宮的恩人,陛下賞了恩人,便是賞了臣妾。”
“皇後和宸妃互相推脫賞賜,臣妾可要替人讨個賞。”元妃突然笑說着。
“哦?元妃說來聽聽,要替誰讨賞?”
“張将軍和杜将軍固然英勇,也需主帥謀劃得當才行,陛下賞了兩位将軍,卻獨獨落了江大人。”
江大人如今是陛下心腹,早前也只是李相門生,和張家從不曾有過交集,元妃如今親自替他說話,實有刻意拉攏之嫌。
“元妃說得在理,朕素來賞罰分明,有功則賞,有過必罰,絕不偏頗。江大人這回剿匪有功,擢升中書郎,李相,你的好門生如今又得回到你手底下了。”
李相趕緊起身行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江大人是陛下的臣子,與老臣一樣。”
“好!好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梁國即便幅員遼闊,可若有人敢犯,雖遠必誅!”
一場中秋宴全無賞月的興致,這樣的宮廷宴會實在無趣的很,以前她也随父親參加過幾回宮宴,都沒有堅持到最後就和太子偷偷溜出去玩了,而今時,再不能這般率性而為,人長大了,肩負的東西愈來愈多,身為皇後,自然是陪着陛下直到宴席結束方可回去。
曲終人散,時間不算晚,杜芷書回錦榮殿時已看見宮人們按吩咐在院子裏準備了大香案。八月十五祭月,其餅必圓,分瓜必牙錯,瓣刻如蓮花.....母親的話語言猶在耳,杜芷書一直記得。
然而案上除了這兩樣,其他卻是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紅豆香餅……皆是杜芷書最喜歡的東西。
“嬷嬷,我餓死了,骨湯面呢。”杜芷書步履匆匆走到桌案前,先挑揀了一塊糕點入嘴,而後沖着一旁的吳嬷嬷撒嬌,和當年在家中一模一樣。
宮宴上杜芷書沒吃多少,加上忙了一天,早已饑腸辘辘,此時熱騰騰的骨湯面端出,濃香撲鼻,讓杜芷書食欲大增。
看着皇後這番大口朵頤的模樣,旁邊伺候的秋蟬忍俊不禁,意思笑聲傳出。
“笑什麽?”杜芷書擡頭,問着。
秋蟬大驚失色,趕緊跪地,“奴婢該死,奴婢一時失态,望娘娘恕罪。”
秋蟬哪都好,就是這性子拘謹得很,杜芷書搖了搖頭:“起來吧,本宮沒有怪罪你,只是好奇問問,你只管答話。”
“奴婢小時候兄弟姐妹多,每到中秋家裏格外熱鬧,阿娘那天會做許多好吃的,奴婢有個妹子不吃月餅,獨愛面條,皇後娘娘剛才的模樣……”
秋蟬沒敢往下說,杜芷書卻是明白,她剛才的模樣讓秋蟬想起了妹妹。“你那妹妹現今在哪兒?”
秋蟬神色微變,吶吶道:“奴婢家裏只剩奴婢一人了,奴婢家在北洲,九年前鮮卑入侵時,一家人都死在了鮮卑人手裏,奴婢是跟着姑姑逃難來的建安。”
杜芷書一愣,難怪平日總覺秋蟬提及宸妃不大歡喜,當初以為秋蟬是為她不平,怪罪宸妃占了帝寵,如今想來,其實是因為家恨。
杜芷書突然停了筷子,将面條推開,道:“嬷嬷把面條收拾走吧,其他人也都退下,就紫瑤留着陪本宮賞賞月。”
靠坐在椅上,杜芷書瞧着天邊月亮,今夜的月如往常十五一樣明亮,圓如玉盤,月中幾道黑影,不知可是傳說中的嫦娥與吳剛。
“你可還記得九年前的中秋?”
九年前紫瑤還在杜府,自然記得真切,那是杜夫人去世的前兩日,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久卧病榻的杜夫人突然可以下地,那年的中秋和往年一樣,夫人吩咐在院子裏擺了香案祭月,三位小姐也因杜夫人神色好轉,尤為開心。
“那時鮮卑來犯,年前父親去了北邊,出征時,父親答應會回來過中秋,可直到母親去世,父親都沒有回來,聽說那一年戰役十分慘烈,直到大梁願意送大皇子為質,才平息了戰火。”
“娘娘何必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紫瑤勸慰着。
“自那年起,本宮就不喜鮮卑,之後又經幾件事情,對鮮卑甚至有恨,可如今想想,自己的那些小怨憤如何比得上秋蟬,秋蟬對鮮卑有家仇,可陛下對鮮卑更有國恨,鮮卑如今還占着我大梁北洲三郡,大梁與鮮卑之戰,怕不久矣。”
“怎麽會?鮮卑近一年頻頻示好,甚至送公主入大梁宮,陛下對宸妃亦很好。”
“陛下有鴻鹄之志,豈會被困溫柔鄉,陛下如此态度,本宮卻怕因為己私,害了宸妃,本宮并無傷她之意。”
“娘娘多心了。”
杜芷書聽罷,只是嘆息一聲,仍舊仰着頭賞着天邊月色,久久不再說話。
“陛下!”
外頭突地傳來的一聲叫喚,本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杜芷書一個激靈,起身,遠遠看着陛下只着一身青色長袍,在月色中緩步走近。
陛下在杜芷書面前站定,而後突然伸出右手,道:“這院中觀月猶如井中觀天,朕帶皇後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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