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穿過大梁後宮,越過紫宸殿臺,是一座高樓——摘星閣。
摘星閣始于大梁建宮之初,遇吉、兇大事時,只帝王和禮部祠祭清吏司可登頂。
原本守衛森嚴的摘星樓下此時空無一人,站在樓底,杜芷書愣了愣,而後頓住腳步,說道:“陛下,這不合規矩。”
“今日朕帶你壞一次規矩,來。”
被重光帝領着一步步沿階而上,階梯略窄,僅容一人身過,因為牽着杜芷書的手,重光帝只得半側着身子,走起來也吃力些。
起初杜芷書想松手,卻不見重光帝放開,行了大半,杜芷書卻慶幸陛下開始時沒有松開她的手,在她雙膝泛酸,喘着大氣體力不支時,若不是靠陛下的一只手臂支撐,怕是都登不上頂。
愈往上愈加開豁,寬闊的平臺上第一眼入目的是一只挂立着的大鐘,卻勾起了杜芷書一些回憶:
也是一個十五日,恰逢一場後宮宮宴,當時的杜芷書正覺着太悶,瞧見太子朝她使了眼色,立刻心領神會、一拍即合。兩人一前一後溜了出去,緊跟他們的還有心愛公主。她們三人宴席上偷溜出去玩耍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是以杜皇後和蔣貴妃都是縱容着,然而被嬌寵慣了的三人對宮裏各處都玩膩了,不知不覺竟跑到摘星樓來。
摘星閣下邊有宮人守衛,杜芷書和太子指使着尚還年幼的心愛公主大鬧一番引開侍衛,兩人則瞬間一溜煙竄進閣中。因從沒有到過這裏,心裏好奇得緊,兩人一口氣跑到樓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卻發現頂上什麽都沒有,只一口碩大的銅鐘。
本着不能白來一趟的心思,加上兩人胡鬧慣了,玩心重,便合着兩人之力,推着橫木撞向了銅鐘,明明是□□歲的孩子,竟不知哪來的力氣,銅鐘發出沉沉低鳴,卻響徹整個大梁宮。聲音傳出的第一瞬,兩人就愣住了,心知闖了禍,吓得轉身就跑,那時的他們哪裏知道這摘星閣鎮着大梁宮的風水脈,而銅鐘響起預示着大梁吉兇……
杜芷書還清晰記得那時候的狼狽,一路跑下樓,卻在半中央聽見階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狹窄的階梯內根本沒有藏身之地,往前等着被活捉,往後亦沒有退路,眼看要與追上來的侍衛迎面相遇,杜芷書吓得腿軟,癱坐在了階梯上,這時候卻及時響起一個聲音解救了他們,沒有看見那人的相貌,但杜芷書記住了那個聲音,那個替他們攬下了所有罪責、引走了所有守衛的聲音。
“在想什麽?”耳邊突然傳來陛下的詢問聲,有一瞬,杜芷書竟覺着和九年前的聲音重疊了,直到看清陛下的臉,才是清醒過來。
“皇後看着這口銅鐘發呆,莫不是來過這裏?”
重光帝側頭看着杜芷書,嘴角微微上揚,似有似無的微笑看得杜芷書有些心慌,她暗吸口氣,穩下心神後搖頭,道:“陛下說笑了,這裏豈是臣妾可以來的地方。”而後緩緩對重光帝對視,堅定着:“臣妾不曾來過。”
重光帝的微笑停在了嘴角,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牽着她繞過銅鐘。恰巧夜風拂面,帶來絲絲涼意,杜芷書縮了縮身子,道:“陛下今夜帶臣妾來此作何?”
重光帝努了努嘴,“你擡頭看看。”
杜芷書疑惑仰頭,只見一輪明月高懸在天幕上,沒有任何視線的阻擋,竟覺着天空中明月如此清晰,與她相距甚近,似觸手可及,而自己仿佛置身于淡淡月光之中。
驚奇于眼前景致,杜芷書不自覺笑着,伸出右手觸摸天際,而後道:“若是今夜再有星星,更美。”
“怎麽沒有。”
重光帝才說完,杜芷書起初還有些疑惑,漸漸感覺星星點點的光亮愈來愈靠近自己,杜芷書側身,身後慢慢飄出許多閃着銀光的流螢,愈來愈多、愈來愈多……四處飛舞的流螢,像鑲在布上的銀線。
杜芷書驚奇地伸手去抓,點點螢火閃耀在掌心,再飄開,置身于一片螢光中,杜芷書嘴角愈發上揚,雙手追逐着螢火,看着螢火纏繞在她周身流連着,再慢慢地,仍由流螢飛過她身側,往着高欄之外飛去,越飛越遠,像火星兒似的紛紛揚揚飛着的點點流螢,在天際中愈發像綴着的星光閃閃,美妙絕倫。
“身披月光,手摘星辰,可是覺着此時置身于茫茫天際之中,心境暢快無比?”
杜芷書點點頭,抑制不住興奮,問着:“這裏怎麽會有流螢?流螢飛不了這麽高的。”
重光帝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走上前幾步,與杜芷書并排站着,兩人倚着高欄。杜芷書閉上眼展開雙臂,享受着夜間獨有的寧靜,與高樓上清新的空氣,很是陶醉;重光帝卻側頭看着杜芷書,嘴角含笑滿足得很,她永遠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有多美,而這一刻的她,只屬于他!
看得出神,許久,才聽重光帝說着:“你再低頭瞧一瞧。”
建安城裏最高的觀景樓杜芷書去過,也不過四層,遠不及摘星樓。緩緩睜開眼,從此處往下望,竟看得有些腿軟,因為害怕,下意識抓住了重光帝的右手,而後卻被他緊緊握住。
“那是紫宸殿,是朕與皇後上拜天君諸神,下受百官朝賀,執手相攜的地方。”
杜芷書看着下邊空曠的殿臺,在夜色中竟是那般威嚴,亦想起初入大梁宮的那日,她與陛下攜手站在紫宸殿最高處,受着大梁宮最尊貴的禮儀。至此,他是帝,她是後。
二人站在風中,久久凝視下方,各有心思,卻都不再說話,直到杜芷書忍不住打了噴嚏,重光帝才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杜芷書身上,而後很是随意地退後兩步,席地而坐。
看着這般随性而為的重光帝,杜芷書也是愣住,一國之君,如今卻沒有一絲規矩束縛地就這麽坐在地上,不顧形象。見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道:“坐下陪朕說說話。”
杜芷書猶豫了一會,自小受着淑女的教導,不曾做過太過出格的事情,只除了遇上了趙九禾……
想起趙九禾,原本怦然的心跳霎時冷卻,她抿着唇忍不住懊惱,才一年半,她怎可就忘記他,那個也曾帶她去河邊看過月亮,也曾替她捉過一百只螢火蟲的人……如今他在地下一個人,那麽孤寂冰冷,若連她都将他忘卻,還有誰會記得那樣一個溫暖的人曾來過這個世間!
“陛下,夜涼了,咱們回去吧。”
重光帝一愣,擡頭看着杜芷書,見杜芷書眼神閃躲,他卻仍固執地看着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放置在旁邊地上的右手不肯收回,就這麽等着她。
兩個人僵持着,重光帝看着杜芷書,杜芷書瞧着地面,誰也不開口說話,許久,重光帝才是站起身,沉默地轉身離開。
直到重光帝的背影消失不見,杜芷書才反應過來,幾步追趕上前,長長的回旋的木階梯上還能傳來重光帝的腳步聲,杜芷書卻已跟不上,聽着愈來愈遠的腳步聲,杜芷書抿着唇,索性放緩了步子,緩緩下樓。
出了摘星閣,已不見重光帝身影,四處張望了一番,卻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這時候的大梁宮竟連一隊護衛都瞧不見,一個人漫不經心地走在大梁宮裏,四周都是高聳的殿堂,那重重樓閣威嚴卻透着孤冷,感覺到寒意,杜芷書雙手抱胸時,才發覺肩上仍舊披着陛下的外衣,青色的外袍樣式簡單,透着陛下獨有的味道,她努力回想着趙九禾的味道,回憶裏滿滿飄着紅豆的香氣,她仰頭看着天際,或者透過天際看向遠方,在這座大梁宮外,建安城裏,都曾有過她和趙九禾兩年間的足跡……
“我是不是錯了?”喃喃自語着,卻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錦榮殿。
看着失魂落魄回來的主子,紫瑤趕緊迎了上去,替皇後取下了肩上的外衣,往她身後瞧了好一會,都不見陛下身影,而後嘆息:“娘娘又惹陛下不開心了?”
杜芷書擰眉:“你可知你這般說話,本宮可以絞了你的舌頭。”
紫瑤跪下身,道:“奴婢的話或許不中聽,卻還是要說,奴婢瞧着陛下對娘娘是不一樣的,之前奴婢不敢妄言,可今夜陛下牽着娘娘時,眼裏的東西奴婢瞧得真切。奴婢伺候淑妃娘娘,在宮中三年,左右不過見了陛下數次,可娘娘入宮才滿三月,陛下卻總耐着性子過來這裏,娘娘又何苦視而不見。”
“本宮沒有視而不見,帝王的寵愛轉瞬即變,今日可以是本宮,明日便是宸妃,後日還有尹貴嫔。”杜芷書淡淡回着,她總記得有個人曾對她許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曾是那樣憧憬。
“娘娘既然進了宮,求的不就是帝寵,否則,何苦入這一趟宮門。”
杜芷書抿着唇,徑自走回屋子,沒有再理會跪着的紫瑤。這一夜太長太累,她只想入夢。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