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
“額……”他有點慌,不知道怎麽開口解釋,這種半夜站在別人門口的做法,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非常變态。
“你是不是和我現在一樣,就是起夜內急?不巧路過我的門口,剛好我就開門出來了?哈哈,不要緊的,我們一起去。”
曾向西若無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自顧自往公用廁所走去,身後的人不言不語的跟着,也沒有搭話。
廁所的燈并不算亮,曾向西小心的隔開一個便池,以免兩個人尴尬。以前在學校和男生上廁所,他們也會互相看尺寸比大小,當然這種事是絕對不應該發生在他和齊衡身上的。
兩個人靜靜的上完廁所,洗完手,曾向西就穿着拖鞋往前走,齊衡還是靜靜跟着他。
走到曾向西的房門口,齊衡也還是沒有發話,眼睜睜看着他關上門,在最後一點縫隙被合上之前,他的手還是插了進來。
曾向西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麽做,關門的動作很輕,反應也很快,所以沒有夾到他的手。
“雖然我關門的力氣有控制,但你剛才還是被夾了一下,應該不嚴重。你自己回房間擦一點藥吧,如果沒有藥,留到明天怕是會腫。”
“我沒有帶藥。”
曾向西沒有說話,留着門微微合上,但也沒鎖,就進了屋裏。過了好一會兒,他手裏拿着一盒藥膏就出來,二話不說就塞到齊衡手裏。
“這個送給你,留着擦吧,不用還給我。如果以後再路過我的房門口,也最好不要貼着聽門裏的動靜,以免被人看到,這樣會對你不利。”
他說這話的時候,口氣非常淡定,看起來什麽情緒也沒有。
齊衡站在昏暗的走廊裏,看不清表情,只接過藥膏半天也不應聲。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曾向西這回是打定主意關門睡覺,不想再談。
門還是沒有按照預期的關上,齊衡的手撐在那裏,讓他有些懊惱:“你幹什麽?就算我現在沒有女朋友,總有一天我會有的,到時候我會和她做/愛,會娶她,會跟她生孩子。齊衡,別讓我讨厭你。”
“這些我都知道,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想到你手機裏的那個女生,我就擔心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心轉意,把她追回來。今天你讓我幫忙給何麗寧塞紙條,我就會想你對她是粉絲的崇拜還是男人對女人的意淫。我不想這樣的,可停不下來,從我們回來就一直在想,甚至已經腦補到你和她們結婚的場景,還有你做新郎的模樣。”
齊衡的聲音很平靜,這種平靜蘊藏着痛苦,隐忍,還有不安。所有情緒都準确無誤的傳遞到曾向西的耳朵裏,乃至心裏。
他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用更大的力氣關上了房門。曾向西背靠着門,坐在地上。他了解齊衡說的感情,當初愛上崔迎悅以後,自己就是這樣的心情。
一開始他和崔迎悅交往,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子讓人快樂,可時間久了,他的心被暖得開始發熱,再也停不下來,從此萬劫不複。愛情讓他如飛蛾撲火,心裏眼裏就只有這麽一個女人。
哪怕他紅了以後,走到哪裏都有粉絲投懷送抱,卻是一直潔身自好。不管她們多美,對他有多好,他從來都沒有動搖過對崔迎悅的喜歡。
然而這份喜歡,慢慢被長久的分離,粉絲的謾罵,前途的考量等等因素裏,最後就那樣沒有了。
他不知道那時候回去追崔迎悅的自己,到底抱着怎樣一種心态,是單純因為喜歡她不想放手,還是因為對長久以來的付出就此功虧一篑的不甘心。可惜現實就是那麽殘酷,愛了或不愛了,都一樣覆水難收。
曾向西期待齊衡會看上适合他的男人,好好的過這一生,不要想着自己。當他借不到錢,卻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就明白這個男人這輩子仍然要攪和進他的生活。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傷害他,可現在看來,這是他無法阻止的。只要他沒有接受他,那就等于無時無刻在傷害他。
曾向西站起身,打開門,看着還站在原地的齊衡:“我聽說現實的同志,大部分都是零,就是想找男人操自己,這樣可以得到心理的滿足。如果你這麽想要的話,不如我們去開個房,或者你直接來我房裏,我滿足你一次。這樣你大約就不會對我再有什麽幻想了。”
上輩子他曾經因為耽美和腐女,看過一些同志報道,還有論壇的帖子。對于大部分同志都是無依無靠,遍地飄零的說法,也有耳聞。
回應曾向西的是一計響亮的耳光,齊衡笑了:“我真是瞎了眼,怎麽會喜歡你這種人?”
他走了,腳步極快,一會兒就消失在走廊裏。曾向西關上門,又拉上燈,靜靜的坐在床上,一直到天亮。
這輩子的人生不知道會怎麽走,但沒有了崔迎悅,現在又算是沒有了齊衡,那還剩下什麽呢?
早上七點的時候,曾媽媽接到了電話,不等開口就開始念叨:“小西,怎麽這麽早給媽媽打電話啊?你說暑假去打工不回來,到底做什麽,辛苦不辛苦啊?如果太累就別做了,現在咱家的小賣鋪生意還行,還能湊合呢。”
“媽媽,那夥人還有沒有來為難你?”
“沒有呢,他們一下子就拿到十萬塊,覺得你很有本事,所以現在也不着急。其中好幾個還和我打聽,你哪掙來這麽多錢。小西啊,你跟媽媽老實說,到底什麽朋友能一下子借你十萬塊?欠人家這麽大筆錢,我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沒什麽,這也是有利息的,你放心啦,媽媽,我做事有分寸的。我要忙了,先挂了哈。”
曾向西用手按住鼻子,好容易才沒讓母親聽出來,挂掉了電話,眼淚比剛才掉得更兇。不管怎麽說,這輩子因為繼父的欠債,讓他們母子關系好了很多。只不過要是《相思局》開播,也許一切又會很快打回原形。
接下來的日子,他和齊衡一直在不同劇組走動,倒是賺了不少外快。兩個月下來,他的學費和生活費算是湊齊了。
在這段時間,他們兩個人幾乎都不怎麽相互和對方說話,平日是一起出去試鏡,一起回來,但中間沒有什麽交流。
在開學之前的最後一個星期,曾向西試鏡古裝劇《人非草木》的大俠,他看了一下劇本,從設定上覺得大約齊衡更加适合,便向導演推薦。
導演頗為意外,等到見到齊衡試鏡之後,大為欣喜,當場就拍板。這個劇的制作不低,有上星的可能,齊衡要留下來拍一陣子。
“這個片酬我回頭轉給你吧,你需要錢。”齊衡沒有說太多感謝的話,只是拉着他到一旁,很是客套的表達內心的想法。
“不用,就當我還給你吧。這個片酬才兩萬 ,我還欠你八萬呢。”
“你沒有欠我,相思局的片酬本來就有十萬,如果劇火了,還有分紅。你既然已經答應拍相思局,那十萬就是你應得的。”
“按你這樣說,你拍《人非草木》的片酬也是你應得的,我有什麽資格拿?你是憑本事通過劇組的試鏡,我不過作為公司同事,把這個消息傳達給你,并沒有做什麽。好了,就這樣吧,我要去趕最後一個試鏡,要是能拍的話,差不多過幾天就要回校。”
曾向西對現在和齊衡溝通,猶如熟悉的陌生人一樣,又失落又滿足。這樣最好,太熟了未免引出許多麻煩。至于那點失落,早晚會消散的。所有的感情都經不起時間的摧殘,重活一世的他太明白這個道理了。
齊衡的冷漠就是明證,他對自己的愛慕之情,會因為他之前刻意說的話産生的厭惡,而慢慢抵消。最後,他們就會像上輩子一樣,做普通同事,再然後離開娛樂圈,漸行漸遠。
上了動車以後,曾向西反複的揉腳,這幾天拍的抗日劇,有太多動作戲。他再小心還是傷到了腳,剛才離開影視城的時候,是何文博幫他叫的車。
“別告訴他這件事。”
“你不說我也會這麽做,而且我覺得他現在也未必關心你的事。”
那個男人的敵意還是這麽明顯,不過無所謂了,如果他們能走到一起的話,也挺好的。
曾向西想到這裏,心裏莫名有一絲脹痛,這是怎麽了?他懶得去想,早前帶來的那盒藥膏,給了齊衡,現在也沒辦法擦。好容易挨到下車,他幾乎已經站不住,腳腫了一大圈。
他臨時找了一個醫館,做了處理,便打車回校。平時都是做大巴,這會兒因為醫腳,耽擱太多時間,只能揮霍一把。
寝室裏的人都還沒到,看來要明天了。曾向西看着灰塵滿地的寝室,默默無語,現在打掃的話,腳受傷也不方便。
他坐在那裏犯愁,卻聽到有人敲門,随即葉安推門進來。
“我是來找林賓的。”
“他還沒到呢。”
“哦哦,你們寝室就一個人先來啊。你一個人打掃能行嗎?”
“葉安,我今天晚上能住你那嗎?”
“你的腳怎麽了?”
“沒事,可以別告訴你表哥嗎?”
“……好吧。”
曾向西一瘸一拐的被他扶着,當晚便住在了葉安的寝室。他的那個夢又一次開始了,齊衡吻着他,割開脖子的畫面,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向西?向西?你怎麽燒得這麽厲害?我們去醫院吧。”
他聽不清這是誰的聲音,好像是林賓的,又好像是齊衡的,這讓他有點混亂。恍恍惚惚之間,似乎還看到崔迎悅站在那裏。他一定是做夢了,崔迎悅怎麽會出現在男生寝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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