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不跑

按掉鈴聲，林望北任手機無聲地亮着，來電顯示上那串數字明晃晃，他沒接，直接把手機揣進了口袋裏。

“走吧，我送你回家。”

安靜看了一眼他口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沒吭聲，跟着他出去了。

林望北走的很急，安靜便急急地跟，未料走到門口林望北突然剎住，安靜一頭栽在了他後背上。

“沒事吧，”林望北伸手在安靜的額頭上輕揉了一下，語氣中滿含歉意，“你先去車上等我一下。”

“好。”

安靜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大抵也能猜測到，她剛才掃的屏幕那一眼看到了來電尾號，跟林望北今晚來接她時通話的那個手機尾號一樣。

他爸爸的電話啊。

林望北沒讓她等很久，安靜在車上随意地張望，最後視線挺久在網吧那，數着坐網吧門口位置那個小夥子摔鼠标的次數，也就數了三次，林望北就回來了。

“看什麽呢？”林望北攜着一陣涼意上了車，看着車鑰匙安靜地躺在檔位後面的空置格裏，“怎麽不開暖氣？”

安靜沒回答他，反問道：“打完了？”

“嗯。”

車裏有些暗，安靜看不到林望北的表情，但聽他稍帶沉重的呼吸便能想象到他郁結的眉頭。

安靜試探性地開口：“用不用……我再抱抱你？”

怔楞了兩秒，林望北不覺好笑，語氣間的沉重略散開了一點。

“怎麽，你還抱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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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怎麽這麽欠，明明是關心他好嗎！

安靜賭氣，瞥過腦袋看窗外：“不用就算了。”

林望北見狀低低笑了一下，發動車子，開了暖氣。

“我沒事，不用擔心。”

“我才沒擔心！”

“嗯嗯，你說的都對。”

“……”

算了，真是配合得人沒脾氣。

……

林望北又開始忙了，也沒能再見着面，每天也就不鹹不淡地聯系着，再見到他已經是兩周後的事情了。

天氣暖起來也是挺快的，安靜出門戴圍巾已經嫌熱了。

安靜和江涼一起出外差，剛從編輯部大樓裏出來，時近晌午，兩人決定尋個地兒吃午飯。

“你想吃什麽？”

江涼一邊翻着附近的美團一邊走，安靜把腦袋湊過去看了一眼，皺眉道：“随便随便。”

“每次都這樣，你能有一次不說随便的麽？”

“那……”安靜拉長了尾音，雙手環胸不懷好意地觑着他，“不吃對的只吃貴的！可好？”

江涼嫌棄地把她湊近的腦袋推開：“那你還是吃随便吧。”

兩人這麽打鬧着，走到了丁字路口處等紅綠燈，安靜随意地往旁邊的西餐廳掃了一眼，視線就固定住了。

林望北和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桌上擺着的食物似乎沒怎麽動，林望北拿着一疊文件靠在沙發背上看，坐姿閑散又漫不經心，自帶一種疏離感滿分的推拒氣場。

雖然林望北平時待人也挺疏離的，但都是那種溫和清淡的疏離感，不似現在，有點針鋒與刻意的意味。

兩個周沒看到他了，他的頭發長長了些，垂下頭的時候額上的碎發看着有點遮眼睛，不過不妨礙看到他緊皺的眉頭。

“我說的你聽到沒。”

江涼不知說了什麽，見安靜沒反應，偏頭去看她，見她視線固定在旁邊的店，也跟着看過去，眉頭輕皺了一下。

“過去打招呼？”江涼用胳膊肘推了她一下，問。

安靜回過神來，看了看自己的腳尖，手指绺了下鬓角的發：“算了。”

既然林望北不願說，那麽她也不打算多問，時候到了，自然就告訴她了。

綠燈亮，安靜準備走，江涼突然拉住她。

“怎麽？”

江涼頓了一下，搖頭：“沒什麽，走吧。”

“嗯。”

剛踏出一步，還沒落穩腳呢，安靜的手機就響了。

看到來電，安靜沒接，回過頭往他林望北的方向看，見他依舊靠坐在沙發上，手機擱在耳邊，目光沉默而熾亮地望向她。

在等她接電話。

“喂？”

“過來。”

安靜眨眨眼，站在原地沒動，

林望北又補充。

“我喝酒了，過來。”

他最後又把那兩個字重複了一遍，帶着點微醺的軟寵，與那副淡漠又疏離的模樣格格不入，一下子把安靜的心都喚化了，本來還有點埋怨他最近的冷落，這一瞬間，所有的不開心都被這兩個字擠到了九霄雲外。

大抵是林望北的語氣太溫柔，惹得坐他對面的男子也跟着往這邊看，安靜這才看到那人的臉。

一張略微發福的中年大叔臉，頭發一絲不茍地梳起，胡子也剃的幹幹淨淨，一身西裝穿得十分熨帖，整個人顯得精神又整潔，只是仍掩飾不住歲月烙下的滄桑感。

他只是匆匆往安靜這邊掃了一眼，眼神裏帶了點探究，目光便收回去了，落到林望北遞過來的文件上。

江涼見狀，笑笑地推了安靜一把：“趕緊過去吧，我先走了。”

說罷也沒等安靜回話，在行人燈綠着的最後幾秒裏小跑着過了街，到了對面想回頭跟安靜招呼一聲，發現她已經往店的方向走了。

果然還是他那見色忘義沒心沒肺的發小啊。

“呼。”長舒一口氣，江涼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視線跟林望北的對上，對方客氣地沖他點了點頭，沒端出勝利者的姿态，但江涼就是很覺得很刺眼，明明他倆是朋友來的。

女人啊，果真禍害。

……

安靜知道，那個男子是林望北的父親，肯定是的，兩人近乎長了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同樣的炙熱耀眼、攝人心魄，但安靜還是喜歡林望北的眼睛，他父親的，未免銳利了些，一路盯着她看，不舒坦。

果然，林望北介紹：“靜靜，這是我父親。”

接着林望北拉安靜在他旁邊坐下，沒了後話。

對方打量她的目光更加銳利了。

“您好。”

林望北的家長呢，才交往多久這就見家長了呢！安靜不免心裏慌慌的，緊張得手都有點打顫，感覺到她的不安，林望北自然地牽過她的手搭在了自己腿上，又散漫地靠回沙發上了。

對于安靜的打招呼，林望北的父親只是禮貌地點了下頭，沒有回應，直接問林望北。

“望北，不介紹一下麽？”

林望北只是懶懶散散地低頭劃拉手機，看都沒看他一眼，眉梢微挑，語含嘲諷：“沒長心難道還沒長眼睛？”

從未聽到過林望北這麽直白地諷刺人，安靜頓時吃驚地扭頭看他，這是什麽情況！

“望北——”

對方還想說什麽，被林望北不耐煩地打斷：“趕緊簽吧，我還得陪媳婦，忙。”

一驚未甫，安靜被林望北的話又吓一跳，從未想到媳婦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念出來是這種感覺，而且總感覺他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但顯然，她不是唯一感到驚訝的人。

“你結婚了？”

林望北這才擡頭，直直地回視過去：“跟你有關系？”

幾句話，輕輕松松讓本就僵硬的氣氛跌破冰點。

安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說點什麽，只是林望北不着痕跡地緊了緊她的手，示意她沒事，才稍微沉下了心，沒吭聲。

見林望北态度強硬，林望北父親最後也只是嘆了口氣，把文件上的字簽了，一式兩份，給了林望北一份。

“辛苦你了。”

林望北單手接過，懶洋洋地擡了擡眼皮：“知道就好，以後就兩清了，別再打擾我。”

說罷，拉着安靜就走，他走的很快，步子很急，安靜得小跑兩步才能跟上，可是到了門口，林望北的步子卻又突然慢了下來。

“你幫我看一眼，他在幹嘛？”

“嗯？”安靜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眼，“在打電話。”

“嗯。”

這會安靜還沒領會他問這個問題到底是什麽意思，直到又走了幾步，站到他停在店門口的車門前，林望北又問了一遍。

“靜靜，再幫我看一眼。”

他垂眸安靜地站在那，腰杆挺得筆直，裝着低頭看手裏的車鑰匙，卻遲遲沒解鎖。

安靜見他微垂的睫毛輕輕地顫，努力遮蓋掉眼底情緒的樣子，突然就懂了，他為什麽要這麽問。

又回頭看了一眼，安靜邊開門上車邊回他，用一種略帶緊張的語氣。

“還在打電話，不過在往我們這兒看呢，是不是我剛才表現得很糟糕，你爸一看我我就覺得害怕。”

“這樣啊。”林望北深深地看了一眼安靜，上了車，垂着腦袋翻弄了下手機，半晌才發動車子：“沒事，不用管他。”

“對了，你不是說你喝酒了？還開車，我來開吧。”安靜說。

“騙你的。”

“嗯？”

“我都好久沒能看見你了，你都不想我？”

“啊？”

安靜持續懵逼，她有點不能适應這樣講話的林望北，都不像他，這算是在……撩她？

想了想，安靜覺得自己這個資深甜漫作者在撩這方面可不能輸給別人，于是深吸一口氣，問他。

“對了，你剛才怎麽介紹我的來着？”

“嗯？”林望北反問她，“怎麽，我說的不對？”

“呃……也不是不對，但也不太合适吧，就是……”

安靜就是了半天也沒下文，越想越覺得他的問法不對勁！這不是在套路她嘛！

好吧，其實她就是一個紙上談兵實戰弱爆的甜漫作者，她慫。

林望北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

“莫非，你不是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的？”

“不是不是！”安靜忙否認，“我是那樣不負責任的人麽！”

林望北：“那哪裏不合适？”

安靜支吾着答不上來，明明兩個人交往了還沒多久，這樣的話題若是認真起來她有點無所适從。

“啊……”林望北沉吟着将語氣詞轉了個調，轉向燈的聲音響起，他将車停在了路邊，半趴在方向盤上側着腦袋微挑起半邊眉梢，瞧她。

“原來你只想對我耍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