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聞家村的人對于男女的性別要求其實不嚴苛, 但李秀鳳一直以生的孩子都是兒子為榮,看她給聞大龍和聞小龍起的名字就知道了。所以這種環境之下,聞大龍對生個兒子有了執念。

在重男輕女的家裏, 不生個兒子, 将來家産爹媽肯定不會平分給自己和弟弟。

但命運好像就是個怪圈, 聞大龍越想生個兒子,就越生不出兒子。

王瑩玉一連生了五個女兒, 弟弟和弟媳婦那邊倒是接連兩個大胖小子。一對比, 聞大龍心裏更難受了。

小閨女聞霁月出生後, 王瑩玉更是生不了了, 聞大龍一度變得很是頹喪。

他除了日常做該幹的事之外, 開始經常和人喝酒,喝醉了才會晃悠着在夜裏回家。後來變本加厲, 喝酒連夜裏晚上都不分了,有時候大中午他就醉醺醺的。

酒精讓人喪失控制力,變得……瘋狂又可怕。聞大龍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做出那種事,明明他往日裏想都沒有想過!

但那天在醉酒的狀态下, 他就仗着家裏無人,魔鬼一般想着興許換個肚子就能生出兒子來了,蠻橫地欺負了弟媳婦一遭。

當時嚴打得厲害,他清醒後就怕得要死, 生怕自己被抓去坐牢或者槍斃。

随後弟媳婦徐美玲回娘家住了半個月,回頭回家沒多久就有了聞多寶,聞大龍算算日子, 很有可能是自己的。

從那後,他那些生個兒子和弟弟争一争的心思就沒了。

他對不住他弟,也對不住徐美玲,所以對着兩口子就低了一頭。他自己低了,老婆閨女自然也只得跟着往下低。

眨眼間,聞大龍回想完那段記憶,回神後眼睛都是紅的。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藏得那麽深的秘密會有人知道。是自己對聞多寶的關愛露出了馬腳?還是徐美玲催着他嫁閨女給聞多贏、聞多勝換彩禮的時候,被閨女聽到了?

聞大龍喘着粗氣,腦子裏混混沌沌地想着。他心裏明白,只要聞冬水說出去,他怕是真的得坐牢!

“你想幹嘛?”聞大龍啞聲問道,并沒有否認。

聞冬水的手在袖子裏捏緊了,攥得沁出了汗:“我不想幹嘛,只想你以後不要來找我們。”她的聲音微微有點顫。

看着雙眼赤紅的聞大龍,聞冬水有點兒害怕。

再老實的男人,暴怒的模樣都很吓人 ,他們本身的破壞力就會散發出一種恐怖的震懾力。更何況聞大龍本身就人高馬大,只是性格看起來老實溫和。

眼下他板着臉,面容有些猙獰,看起來就很吓人。

聞大龍朝着聞冬水走了兩步:“你不要亂說,我要是坐牢了,你們沒好處?你知道不知道!”

聞大龍想着幾個閨女的大膽,心內開始害怕了。這幾個丫頭沒個輕重,心也狠,誰知道會不會把事情說出去?現在不就連以往最老實的四丫頭也敢威脅他了……

聞冬水看着聞大龍,有點兒想跑。她看着越來越近的聞大龍,叫道:“你不要再靠近我!”

聞冬水這一聲叫住了聞大龍,也把聞霁月叫了出來。

門被聞冬水抵着,聞霁月推不開,她踩着個大木墩,腦袋從門上露出來。

聞霁月看一眼聞大龍,手點着他,聲音不急不緩,顯得冷靜十足:“你往後退,我姐害怕。隔壁有人,我一嗓子的事,你掂量着看。”

聞冬水聽到幺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往後回頭就将臉對上了門。

聞霁月敲敲門:“上頭。”

聞冬水擡頭一看,瞧見了聞霁月探出來的小腦袋,心裏松了一口氣。聞大龍忽然變得好兇,她有點怕他打自己。

幺妹出來了,她就不怕了。

聞冬水心想還是幺妹聰明,躲在門後面就不會被打到了。鬼知道聞霁月是發現聞冬水把門堵了,透過門縫能看到聞冬水的衣裳背部,讓她怎麽開門。

聞霁月跟聞冬水說了一句,又對聞大龍道:“你聽到沒?”

聞大龍眼中的瘋狂收斂,感覺和他老爹昨天一樣,遇到了克星。他還沒打算做什麽呢,就拿隔壁有人來威脅,他哪兒還敢再往前走。他的秘密一旦洩露,那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大事!

聞大龍往後走了兩步,看看下頭的四閨女,再看看上面的小閨女,有點兒懵。

該不會知道這事的,不止四閨女,還有他別的閨女?他問道:“你們……都知道?”

聞大龍問的時候心裏格外羞恥。

随即他又想,王瑩玉會不會也知道?這念頭令他臉色慘白。

聞霁月道:“你不要管我們是不是都知道,反正只要你聽話,父女一場,我們也不想讓你去坐牢。你說是不是?”

聞霁月挺真心的,不過并不是因為父女一場,而是因為沒有暴露的秘密最好用。

現在雖然是分家了,可戶口本上還沒有分開呢。

聞霁月看着聞大龍慘白的臉,一點兒也不同情,順勢就提條件:“中午你去把戶口本拿出來,下午帶我們去立新的戶口!”

立戶口要去公安局,在縣城裏,昨天就沒有辦。沒了聞興賢的主持,只怕那老頭老太太又要折騰,聞大龍送上門來正好。

聞大龍為難道:“戶口本你奶收着,我拿不出來。”

“那我可不管,我這嘴也沒個把門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聞霁月感覺小孩也挺好,耍賴都一級流暢。

聞大龍咬牙打斷她:“我去拿。”又問:“下午在這兒等你們?”

“不在這,你就去縣城公安局那邊等我們,下午三四點鐘。”聞霁月估摸着二姐她們回來要晚點,就把時間往後定了。

“好。”聞大龍應了,瞄一眼沒有動靜的隔壁,小聲告訴兩姐妹,“這事不許跟別人提,我不會認的。知道嗎?”

聞大龍說話的時候擡着頭,把目光放在顯然是兩姐妹裏做主的小閨女身上。

聞霁月身上那股子淡然卻讓聞大龍 心底一沉,知道沒騙着人。不承認又如何,風言風語一旦有了,有些事根本經不起查問。

聞霁月只道:“你辦好事就行了,四姐要是想你坐牢,還用得着現在告訴你?昨天不是機會更好。”

昨天在隊部,大隊長和婦女隊長都在,甚至還有那麽多圍觀的鄉鄰。看聞大龍心虛的模樣,但凡聞冬水開口,就能錘死聞大龍和徐美玲,整個聞家都會立馬分崩離析!

大伯子和弟媳婦有一腿,小叔子能忍?聞小龍肯定會當場發瘋,和聞大龍打起來!徐美玲會哭訴自己是被強迫的,等待聞大龍的只有牢獄、或者槍斃。

聞冬水對聞大龍雖然不喜,厭惡,但想必沒到不得已也不會曝光這件事。

聞霁月想到聞冬水割破手指那回,可不就是因為二姐發洩時亂說一通,說到了“兒子”兩個字。那天之後,聞冬水好幾個晚上都睡得不怎麽好。

聞冬水聽着幺妹說話,心裏卻募地有些心虛。

她其實決定了要把事情說出去,讓她們四姐妹逃出聞家的。但是她還沒有說,奶奶李秀鳳就跳了出來,把王大隊長臭罵一通,然後分家的事就定下來了!

那樣的情況下,她就沒必要再多說這件事讓場面變得更混亂。所以聞冬水等到了現在,想要威脅聞大龍一把。

不過聞冬水雖心虛,可聞大龍信了!

他本身耳根子軟,聽誰講道理都挺像那麽回事兒。能被李秀鳳的歪理說服,自然也能被聞霁月的話說服。何況聞霁月的話,那是實打實沒有問題。

基于事實,聞冬水就是在背後小小地威脅一把,沒有把聞大龍和徐美玲的事直接揭開。

聞大龍一腦補,就腦補他幾個閨女留情了。

上回聞地柱的事,幾姐妹還在哭,也沒有鬧騰。這回如此激動,原來是發現自己有了“兒子”,也不可靠了。就是這樣,閨女們才想要離開家吧,出去過自己的小日子。

聞大龍想着,心裏那股子被自己強行洗去的心虛和內疚又湧了上頭。

他忘了剛剛還在暴怒,對着明顯站在個什麽東西上面的小閨女道:“我就回去,月月你下來吧,別摔着。下午我會把東西帶上的,你放心。”

叮囑完了聞霁月,聞大龍還看向好說話很多的聞冬水,道:“那我走了啊。”

聞大龍離開的步伐有些淩亂。和他複雜紛亂的心思一般。

聞大龍走了,聞冬水先愣神,然後就擡頭看聞霁月:“幺妹,這事我、我本來打算說的,可是奶沖出來太快了!我就沒來得及說。”

聞冬水怕幺妹誤會自己,所以解釋了一下。

聞霁月對着下頭笑:“我知道。”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心細,察覺到過好幾回聞冬水不正常,不過就是沒猜着真實情況竟然是聞大龍給聞小龍戴了綠帽子!

真是老實人幹起壞事來就格外隐蔽,讓人猜破頭都猜不到。

聞冬水聽見幺妹說知道,腦子一下子宕機。她理解不了聞霁月只是說知道那麽多的小細節。

聞冬水呆萌地問:“幺妹,你也知道爸和二嬸有一腿!?”

聞霁月眨眨眼,笑道:“我在門後邊聽完了,當然知道爸和二嬸有一腿了。我前面說的知道,是知道四姐不會為了爸爸耽擱我們的。”

聞冬水聽得心裏軟軟的,她的笑容也是軟軟的,交待聞霁月:“幺妹,你快下來,別摔了!我要進去。”

“好,你等等。”聞霁月從木墩上下來,一邊讓開,一邊嘀咕:“這話還是四姐說正常,他剛剛說的可吓死我了!”

一個渣爸,突然之間膩歪,關心起閨女來了。換個時間點,聞霁月只怕要猜對方要賣自己了!吓死個人。

聞霁月話音剛落,隔壁院牆傳來一個輕輕的笑聲。

聞霁月和聞冬水都瞪大了眼睛,朝着隔壁望過去。

聞霁月搬起小木墩兒,又開始墊高自己。年紀小,個頭高不過牆,要是二姐在都不用墊。

從牆邊探出頭,聞霁月就看見個頭發花白的清瘦老人裹着厚厚的棉被,正躺在搖椅上,捂着嘴笑着看向她。

茂存西無意偷聽了一番,溫潤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小姑娘,問道:“你是月月?”

聞霁月點頭:“嗯,我是。您是茂爺爺吧?”

“是我,曬太陽呢。無意聽到你們說話了,抱歉。”茂存西禮貌地道歉,又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讓其他人知道男人厮混,萬一男人被舉報了,幾個小姑娘很可能會被影響到名聲。

茂存西知道這事的重要性,偷聽也非他本意。本來想假裝不在,可是小姑娘最後那句話給他逗笑了,沒忍住。

“那謝謝茂爺爺了,你身體好多了吧?”聞霁月趴在牆頭,發現茂存西精神還不錯,面色紅潤。

茂存西笑笑:“那我得多謝你,睿鐘同我說過,我的病能好也是多虧你了。你回頭要過來玩嗎?我這有些新鮮玩意兒。”

茂存西說着,話就拐到了哄小孩的路子上。他一生雖無妻無子,如今到了老了,也頗為喜歡小孩。不過他喜歡那些聰明乖巧點的,莽莽撞撞的他可受不住。

聞霁月點頭又搖頭:“茂爺爺,我活兒還沒幹完,回頭去行嗎?您在這兒接着曬太陽,我去幹活啦!”

“去吧,去吧。下回來找我玩。”茂存西從被子裏抽出瘦骨嶙峋的手,沖着小姑娘擺了擺。

聞霁月從木墩上下來,對聞冬水道:“四姐,是隔壁的茂爺爺。他說不會告訴別人。”

茂存西是個很有氣質的老人,氣場溫和中正,又是外來人,聞霁月還是相信他的。

聞冬水更生不出什麽擔心的心思,她點點頭:“那我們快去擦門窗,回頭還得做飯!”

二姐、三姐還有外婆都在外頭,作為現在家裏的“老大”,聞冬水覺得自己得把飯菜做好,等她們回來。

聞霁月跟着聞冬水,化身勤勞的小蜜蜂,打掃着新家。

擦幹淨們門窗,兩人開始做飯。準備地說,是聞霁月打下手,聞冬水負責上手。

讓聞霁月動手?聞冬水還沒忘了上回那個讓人難忘的味道,不敢不敢。

聞霁月一邊湊着柴火,另一邊就想着快過年了,計劃起新的一年來。

主要糾結的是幾姐妹的學習問題,二姐十八了,年紀有些大,底子只有小學,繼續進學就很難。

不過三姐和四姐年紀都不大,十五歲,再學三五年也沒問題。尤其三姐聞秋魚很聰明,印象裏以前學習就不錯,等有條件了,可不能耽擱孩子學習。

聞冬水聽到幺妹嘀咕着什麽學習,心裏就記下了。

她想,幺妹才十二,小學剛畢業,這個時候去上中學正好,等小妹上完初中和高中,再去高考,考試大學那就不得了了!

兩人心裏各自盤算,互相想送對方去上學。

***

飯菜做到一半,金睿鐘先回來了。

他騎着自行車,出門的時候是全村最拉風的後生仔,回來的時候自行車後頭綁了鍋碗瓢盆,一路上笑死不少村裏人。

金睿鐘停下來,喘着氣:“可累死我了。”

聞霁月給他遞上去一杯子溫水,疑惑道:“我看你騎得好快,怎麽了?”

金睿鐘想到一路上,自己都忍不住笑:“我後頭綁了一串的鍋,被人笑了一路,我自己差點笑瘋。”

自行車現在還是稀罕玩意兒,結果金睿鐘證明,再稀罕那也只是個玩意兒。無形之間消弭了距離感,金睿鐘又狼狽地時不時回頭扶鍋,可不是逗樂了不少人。

金睿鐘笑着道:“你姐和外婆他們在後頭,應該還得十來分鐘。”

“你洗個臉吧。”

聞霁月看他一臉汗,從廚房裏端來一盆水給金睿鐘洗洗。

金睿鐘不客氣地接過帕子,一邊洗一遍道:“我家隔壁那小子有個妹妹,成天兒跟我炫耀,現在我是知道了,有個妹妹還真挺好。”

聞霁月眯着眼:“你現在何止啊,你都可以說自己五個妹妹,我姐姐們不介意的。”聞霁月不介意自己被人當妹妹,不過金睿鐘這家夥昨天看着她二姐那眼神就不對。

我把你當兄弟,你想泡我姐!?

不出所料,金睿鐘重新拿帕子擦了一下自己的臉,沒什麽理由地道:“那不用,個把就夠了!夠了!”

瞧見聞霁月有點嚴肅的小臉,金睿鐘才猜的自己可能什麽時候露出了狼子野心,被月月這個小機靈鬼發現了!

金睿鐘坦誠道:“我昨兒醜樣你看到了吧?咳咳,你二姐長得好看,我看呆了,那不是人之常情嗎?”

“那之前也見過,咋沒見你有什麽想法?”聞霁月心想要是上回你就露出争端,我肯定就防着你了,那還會把新家定在你家隔壁。

金睿鐘解釋道:“上回那是什麽時候?我大爺爺正病重,我要是有什麽心思你才要擔心咧。我老金這人月月你也看得到,本事是不大,可人還可以。”

金睿鐘家境好,卻為人平和,聞霁月倒不覺得對方哪裏差,只是心裏那股子我姐可能會嫁人的不适感突然冒出來而已。

仔細想想,金睿鐘好像也還可以?

聞霁月眼睛在金睿鐘身上轉一圈:“那看我二姐意思吧,我還小。”

“嘿嘿!那有什麽內部消息跟哥哥說一下,哥哥帶你去縣裏玩。”金睿鐘笑得像個拐小孩的。

聞霁月望向他的小肚子:“我說真話,我二姐可能不喜歡胖的。”

金睿鐘抱着自己幾十年的積蓄,心疼地道:“那我努力,可是我不吃就餓,好難瘦,我從小就敦實。”

“那多幹活嘛,總沒錯的。”聞霁月理直氣壯地開始騙人幹活,想要娶漂亮姑娘,不舍得下力氣怎麽行。

金睿鐘點頭,然後擡頭看向站着的聞霁月:“我說月月啊,你小小年紀,怎麽就給我一種泰山的感覺?”

聞霁月翻了一個白眼。

金睿鐘呵呵笑,然後在“什麽泰山”的詢問聲中逐漸僵化!

說話的正是聞夏英,她奇怪地問:“什麽泰山啊?”又看向聞霁月,“月月想去泰山嗎?”

金睿鐘搶着答:“啊對!月月說她聽說泰山雄偉,想知道泰山好玩不好玩。我說我去過泰山,正要跟她介紹呢!”

泰山對聞家姐妹來說是個很新鮮的名詞,只存在課本裏。

聞夏英感興趣地道:“我們可以一起聽嗎?”

金睿鐘點頭:“當然可以。”答完了,他用眼角偷偷撇聞霁月,希望她不要拆臺。

聞霁月心內哼哼:心機男!

怎麽就沒看出來,還是個會用話題勾引漂亮姑娘的心機男。

不過除聞霁月外所有人都一臉期待的表情,聞霁月也舍不得打破這氛圍,乖乖地聽着金睿鐘從泰山的由來講到他去玩過的有趣的景點。

“泰山坐落于山東省的中部,是我國著名的五岳之一,又名岱山……”

“……登山累壞了,但是看到泰山上日出那一刻,真的覺得什麽都值了!層層山霧裏一抹紅光乍現,就像一副慢慢揭開的山水畫,美得大氣磅礴!”

金睿鐘回憶着泰山那段的回憶,将路途的趣事和人物一一道來,當地的風土人情讓幾姐妹和許兔花都聽呆了。

許兔花有些向往地道:“山東省,好像很遠?”

“泰山真的那麽好玩嗎?”

“我也想去一次。”

女孩子的聲音叽叽喳喳,像一群可愛的小麻雀。

而聞霁月盯着兩米之外的小麻雀,有點兒想……吃烤麻雀。

聞霁月小聲道:“有麻雀。”

聞夏英和聞秋魚看一眼,立馬想:幺妹為什麽要小聲說話啊?

聞冬水卻是也小聲道:“是肉啊。”

像是家裏兩個小小孩饞嘴了,盯上了沒兩塊肉的可憐小麻雀。

許兔花聽着笑出聲:“還沒下雪,不知道能不能騙到,去拿點谷子和簸箕試試。”

金睿鐘興致勃勃地想要展示自己,拍着胸脯道:“我會,我來試試。”

聞霁月看他一眼,道:“我也想試試,我們弄兩個吧!”

兩個舊的小簸箕被拿了出來,兩小把的谷子是誘餌。

金睿鐘心急地開始布置,聞霁月卻是往屋子裏去了一遭,偷偷地給谷子上加了點吸引蟲鳥的香料。

等聞霁月從屋裏出來,金睿鐘已經逮到一只鳥了,高興地拎着鳥翅膀炫耀:“月月,看哥哥多厲害!”

聞霁月沖他燦然一笑,在五分鐘後用一串的鳥兒教金睿鐘“謙虛做個人,友好你我他”。

金睿鐘看着那撲過來的鳥兒,有些傻眼地問:“你怎麽能吸引那麽多鳥兒?你往谷子裏放啥了?”

聞霁月笑而不語。

一旁同樣傻眼的聞秋魚和聞夏英不幹了。

聞夏英抱住聞霁月的小臉,一臉的想搓:“月月,你幹什麽了?快告訴姐,姐姐給你烤麻雀吃!”

聞秋魚也盯着聞霁月看,笑眯眯的。

聞霁月小脖一縮,老實交代:“我弄了個香香的東西摻進去了,是鳥兒愛啄的果子皮磨的。”

聞夏英眼睛發亮:“那還有多少啊?這麽多鳥,可是不少肉了。要是能誘到大鳥,那還可以換些東西!”出來後的聞夏英覺得家裏缺錢,膽子變大的她開始對傳說中的黑市有了想法。

聞霁月回答道:“還有不少,不過小鳥兒比較好騙。大鳥可能是……吃肉的?”

金睿鐘抓抓頭,努力從腦子裏把知識掏出來,道:“鳥類有吃谷類的,有吃蟲子的,有雜食的,也有吃肉的。像這種應該只能誘哄到食谷類鳥,一般嘴巴尖尖的像圓錐的鳥就是食谷類的。”

聞夏英道:“那小鳥我們自己烤着吃,也挺香的。”就是不适合拿去賣。

四人抓了一串鳥,放好簸箕,就洗洗手吃午飯了。

金睿鐘也一起吃飯,他半路回去提了半斤肉,死活讓許兔花收下了,最後肉變成了飯桌上的辣椒炒肉。

飯菜很香,金睿鐘吃得很滿意。

就是飯後,當聞霁月盯着金睿鐘肚子看的時候,金睿鐘有點難過……沒瘦,怕是還要胖!

用過午飯,聞霁月借了金睿鐘的自行車,車就放在家裏院子裏,金睿鐘挺着大肚子回去。

等金睿鐘走了,聞霁月才把要重新立戶口的事說了,讓聞夏英下午和她一起去縣城,聞霁月騎車帶她。

聞秋魚有些詫異:“奶同意去?”

聞冬水道:“不是奶,是爸去。”

“戶口本不是在奶哪兒?”聞夏英問道。

聞冬水立馬看向聞霁月,抛去求救的眼神。

聞霁月開始瞎掰:“他上午來了躺,我把他氣着了,他說不讓我做他閨女。”

許兔花氣得吹胡子瞪眼:“誰稀罕他了!”又摟住聞霁月,柔聲道,“月月不和他計較,那種混人,我們自己立個戶口才好。好像現在結婚也要戶口本,正好以後少了許多掰扯。”

聞夏英也很氣:“就是,誰稀罕他了!還以為自己香馍馍呢,我看他以後怎麽哭。”

聞夏英下定決心,以後就是被人罵不孝也不要管聞大龍一口吃的。她幺妹多乖多好,吃那麽好吃稀罕的糖都從不獨食,還聰明得很。

聞秋魚沉默着,但心裏算盤撥響了,記仇。

聞冬水聽着聞大龍被罵,偷偷地跟着二姐罵了幾句。

***

下午兩點半。

聞霁月和聞夏英到了縣城。

縣城裏到處都是房子,兩三層、三四層都有,看得聞夏英有點暈。

聞霁月也是頭一回來,兩人問了一通路才找到公安局。

聞大龍一路走路來的,不過到的時候倒是更早點,蹲在公安局對面等着。

瞧見姐妹兩來了,聞大龍站起來,搓了搓冰涼的手和臉,強擠出個笑:“來了啊。”

聞夏英冷冷地看他一眼:“當然來了,這麽好的機會,我們可不會錯過。”

聞夏英還怕以後用得上戶口本的時候,老太太等人不配合呢。不過心裏還是有股子氣,沖着聞大龍去的。

她們都沒嫌棄聞大龍,聞大龍居然還嫌棄她幺妹!

聞夏英沒個好臉色,強擠出個笑的聞大龍也笑不出來了,臉板着像誰欠了他的錢。

三人走進公安局,問清轉移、新建戶口要在哪個窗口辦理,就去了辦事的窗口前。

窗口的男公安問清來意,有些奇怪地反問:“這位同志,你是真的要把你四個女兒的戶口轉移出去,讓她們自己新建個戶口?”

聞大龍看一眼兩閨女,黑着臉點點頭:“嗯。”

窗口的男公安還想再問,他身邊的女公安拉一下他袖子。

“人要辦,你就給人辦呗。”

“什麽情況?”

“人分家了,大隊批的,可以辦理。”說話的女公安是王家村的,昨天請假在家,正好知道幾姐妹的事。

“那行吧。”男公安低頭改資料,然後啪啪地蓋章,忙碌起來。

窗口外邊。

聞大龍聽着分家兩個字,耳根子都是紅的。

聞夏英沉默地拉着聞霁月的手,時不時看一眼男公安寫的東西。她認識一些字,不過日常用不上,倒是有些生疏,有個別字還認不出來。

聞霁月則是好奇地打量了幾眼局內的布施,以及強上貼的那些很有時代意義的宣傳畫報。

“姐,我過去看看報紙。”聞霁月對聞夏英小聲說了句。

聞夏英看她一眼,點了點頭,松開了手。

聞霁月交代了一聲,就走到了報紙架旁邊,翻找着她想看的最新的報紙。

現在陽歷上已經是八零年的開始了,應該有一個老人,在海邊上畫一個圈,帶來一股時代浪潮。

聞霁月找了好幾份報紙,确認了自己的記憶沒錯。時代快要騰飛,能在這樣的時代生活,也是件令人激動的事。

是新生,是突破,是向着美好生活進展,而不是末日的絕望、壓抑。不過處于這個時代,她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些別的?

未來還遠,聞霁月将這個問題放在了心裏,準備等自己長大一些,能力跟得上了再去展開手腳。

接着她有些渴望,又有些頭疼地看起了報紙。她要吸收信息,但是這樣的事她一直不是很擅長,她只是個搞搞後勤,帶帶孩子,照看老人的。

看了二十來分鐘,窗口那邊辦好了新的戶口本。

聞夏英拿了自己那本,看都不看聞大龍,徑直跑到聞霁月身邊,攤開讓聞霁月看。

“小妹你看,我是戶主!”聞夏英覺得新鮮至極,就好像得到了官方的認可,她們組成了新的小家,一切都将和過去不同。

這大概就是儀式感?

反正聞霁月也能感覺到那種心髒跳躍的感覺,很高興,比中午終于吃到了肉還要來得開心。

許是聽到了聞夏英興奮的聲音,窗口那邊的女公安還笑着出聲道:“這是咱們縣裏第一個女戶呢!林隊長知道肯定高興。”

好了,破案了。人家女公安認識林勝男。

那邊男公安也覺得新鮮,還挺高興的。

一屋子裏,不高興的只有聞大龍。

第一個女戶……難道要被寫在書上笑了嗎?

聞大龍苦笑着搖搖頭,心情更沉重了,他看一眼兩姐妹,沉默地離開。

沒有發怒,因為暴露了“兒子”的他沒有資格,假的也沒有。還得怕小閨女突然生氣,哪天送他去吃國家飯。

聞大龍拿上戶口本,也不轉縣城,揣進懷裏,迎着冷風往回走。

三點半,聞霁月騎着自行車載着聞夏英從聞大龍面前過去,帶起一陣兒冷風。

這陣風特別冷,冷到刮得人臉疼。

聞大龍偏過臉躲了一下,前頭的人影就變小了。

聞大龍盯着人,恍惚地想:他閨女兒什麽時候會騎自行車了?

再仔細想,好像每個閨女都長得很快,一眨眼就長大了。一個接一個,和地裏的蘿蔔似的。

聞大龍腦子震過“做爸爸的人,要呵護孩子,你做到了嗎?”的熟悉問話,心裏閃過沒有的回答。

聞大龍又想到小閨女機靈的樣子,嘆氣道:“如果你是個兒子,你說多好?”

如果小閨女是個兒子,他肯定不會沉迷醉酒、麻痹自己,也不會做出讓自己一輩子都不想提起的事……

但是說那麽多都沒用,等待聞大龍的是李秀鳳的暴怒。

李秀鳳中午那陣兒出去了,一回來發現屋子裏有些不對。仔細翻了下,發現是戶口本不見了!

戶口本是個平常用不着的東西,但是用上了就是大事。要不是家裏多人,就是家裏少人。

戶口本不見了,李秀鳳還有些擔心地看了下她藏錢的地方,還好錢沒少。

再找了一遍,李秀鳳就發現只少了戶口本。

問題來了,誰拿了戶口本?

聞老根說自己沒動,聞小龍和徐美玲沒必要,二孫子沒回家,大孫子也沒動,小孫子哪裏會關心戶口本,頂多也就摸幾個糖吃吃。

唯一剩下的人,就是聞大龍。等村裏找一圈也沒找到人,目标就明确了,妥妥的事聞大龍!

聞大龍拿戶口本能幹什麽?李秀鳳心裏只有一個答案,這傻兒子怕是被忽悠着給那幾個丫頭片子偷戶口本了。

做錯事的時候,傻是不能諒解的。

因此聞大龍一到家,李秀鳳就往他懷裏去翻,兩下就把戶口本拽出來了。

李秀鳳怒道:“大龍,你偷家裏戶口本幹嘛!?你說,你是不是拿去給那幾個小丫頭片子立新戶口了?”

聞大龍點頭:“是。反正不是咱家人了,留在戶口本上,明年還要咱交糧呢!劃出去不是更好。”

聞大龍也知道他媽的性子,路上想了好幾個推辭的借口,交糧只是其中一個。

李秀鳳聽了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拿手擰聞大龍的胳膊:“你這個蠢貨,我還指着這個弄點好處呢?你就給我送出去了!”

聞大龍又道:“她們脾氣那麽大,主意那麽正,不會給的。”

“我弄得來弄不來是一回事,你這上趕着幫她們是怎麽回事?”李秀鳳瞪大了眼,找出了不對的地方,“你忘了她們是怎麽鬧大了,讓你在十裏八村丢臉的?”

聞大龍聞言也黑了臉,心道這下可不是十裏八村丢臉了,指不定得縣史有名。這好幾個十年,縣裏第一個女戶呢……

聞大龍也心情不好得很,他推開李秀鳳擰自己胳膊的手:“媽,興她們不認我這個爸!就不興我不認她們了!再說了,不是你們說她們不孝什麽的,留着有什麽用?糟心啊!”

聞大龍難得的幾句硬氣話,怼的李秀鳳啞了口。

聞大龍把鍋甩了,推一把就走回屋,留下李秀鳳氣得胸脯起起伏伏。

李秀鳳喃喃道:“娘死了,爸不認的,這臭名聲我看她們回頭怎麽嫁人!肯定一個比一個嫁的不好,到時候怕不是哭着回來讓我介紹個工人!”

聞家這邊剛停歇,外頭的天忽地陰下來,随即又是一亮,洋洋灑灑的雪花飄落了下來。

這場遲冬的雪,姍姍來遲。等風雪過後,便是豐年。

雪下了一整晚,第二天聞家村一片白茫茫。

聞霁月在鳥鳴啾啾聲醒來,睜開眼,聞夏英正抓着只鳥在她面前期待地等着。

那只鳥兒圓乎乎的,是兄弟姐妹裏長得最胖乎的一只,聞冬水沒舍得宰。

眼下這只鳥兒急急慘叫,不過身上倒是好看又別致,翅膀尖一個紅的一個綠的,尾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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