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進入縫隙的瞬間，安秦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曾經生活的地方，混沌禁地。

安秦的身邊，沒有安沉，沒有天洛，沒有許朵，只有一望無際的黑暗，還有那象征着寂靜歲月獨屬于天道的位置。

天空是晦暗的，沒有光亮，唯一能感覺到不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她不遠處的椅子了。

看着自己曾經坐過不知多少年的椅子，往事浮上心頭，安秦擡腳，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站在椅子面前，安秦的眼前浮現出了曾經的自己。

空洞麻木，按照規則處理各種人，各種事。

萬物生靈對天道，那是最為崇高的敬意。

安秦伸手，摸向自己的椅子。

指尖觸碰上的一瞬間，金光大作，安秦被光芒刺的不得不閉上眼睛，可那光芒，似乎能透過她的眼皮進入眼睛。

安秦驚叫一聲，兩只手交疊一起擋在自己眼前。

然而，一切都是無用。

她的眼前，如同走馬觀花一樣，從最開始的誕生到懵懂，從牙牙學語到被賦予天命。

創世神和安沉，兩個人的樣子交疊變換出現在她的眼前，安秦眯着眼，不斷從眼前的畫面當中，分辨着創世神和安沉的不同。

良久，創世神和安沉融合，成為了一個人。

與此同時，那人看着安秦問她，“天道，你心心念念的，是創世神還是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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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一個人。”安秦沒有思考，脫口而出。

“是嗎？”那聲音繼續道，“他們真的是一個人嗎？創世神離你而去，将你丢在這混沌裏，讓你無窮無盡的等待，而安沉，只是創世神的其中一世，如果安沉這一世沒有遇見你，他便只是安沉。”

“不對！”安秦用力搖頭，“他是創世神，也是安沉，他們本就是一個人。”

“不。”那聲音立刻否定了安秦的話，“你轉世遇見的人，不是創世神，天道，你錯了。”

安秦再次搖頭，“我沒有。”

安秦的語氣越發堅定，“我沒有認錯人，我不會認錯人，我是天道，我是創世神創造的，沒有人會比我更加了解創世神！”

那人不說話了。

就在安秦以為，對方放棄的時候。

那人開口，淡淡道，“天道，創世神的七情六欲，你想起來被封印在你身體的哪裏了嗎？”

七情六欲？

安秦愣住。

這個問題，天洛也說過。

當時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想起來。

安秦一直以為是年歲太過久遠的緣故，但眼下再次被這人提出的時候，安秦知道，并不是因為時間久遠，而是她的這段記憶，是真的沒有。

安秦咬唇，她是弄丢了創世神的東西嗎？

那聲音繼續響起，“天道，你所見到的安沉，只是創世神的一抹神識的碎片。”

“碎片？”安秦瞳眸緊縮，“你胡說什麽？什麽碎片？”

那人似乎低低的笑了兩聲，“碎片是什麽，難道天道你，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

安秦愣住。

神識的...碎片...

安秦的腦海裏，重新回想起有關轉世遇見安沉的一切。

原本安沉是個非常漠然的人，可自從撿了她回去以後，仿佛是機器人被激活了一樣，開始變的不一樣起來。

為什麽？

真的是因為碎片遇見她以後，命格上有了融合，才會如此嗎？

若真的是這樣，豈不是說，她愛着的安沉，并不是完整的創世神？

安秦擰眉，忽然就想不通了。

“天道，你本無情，是創世神封印在你身體裏的七情六欲影響了你，你才知道了什麽是愛。”

“天道，有了愛，有了感情的天道，便不是創世神當初創造你的初衷了，明白嗎？”

安秦還沒有扭過來那個勁兒，便順着這人的話點點頭。

确實如此。

創世神創造天道，就是為了讓萬物生靈都有秩序，天道若是有了感情，便會有徇.私.枉.法的嫌.疑。

若是不能秉公處理，還要天道何用？

安秦垂眸，無法反駁。

“天道若是失去了最初創造的意義，還有何、用？”

最後兩個字，語氣咬的很重。

安秦擡頭，眼中盡是茫然，仿若對前路已經失去了方向一樣，無所适從。

那人見狀，緩慢向安秦靠近。

一步，一步。

安秦似乎沒有看見那人的靠近，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

半晌，那人站在安秦面前，擡手搭在她的頭頂。

他唇角微勾，輕聲呢喃，“乖~去、死、吧。”

随着話音落下，那人的手掌中猛的迸發出刺眼的光芒。

成了！

那人眼中毫不掩飾的驚喜之色，微微顫.抖的手臂，翹起的唇角，無一不在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

然而。

“啪”的一聲，他預想當中，安秦命.喪.當.場的場面并沒有出現。

安秦神色淡漠，右手抓着對方的手腕，明明只是手指虛虛搭在上面，可那人卻明顯感覺到，他的力量被禁锢了。

那人駭然，“你...你沒有...”

安秦微微仰頭，淡漠道，“很驚訝嗎？”

他已經無法說話了。

成敗只在一瞬間，他自以為安秦已經受了他的掌控，但實則這一切都盡在安秦的掌握之中。

天道始終都是天道。

在這存活了無盡歲月的混沌之中，還沒有人，能是天道的對手。

安秦看着對方，唇角微勾，繼而眼中一抹狠厲閃過，五指驟然收攏，伴随着“咔嚓”一聲和他的慘叫，安秦手臂輕揚，将其甩出很遠。

安秦身體微俯，手指對着那人的方向輕點。

下一秒，她便出現在那人的身體上空。

她左腿曲起，右腿照着對方的心口，狠狠一踩。

“噗！”那人一口血噴出去老遠。

“撲通！”他身體掉落在地，五髒六腑盡損，他輸了。

安秦腳尖輕點，在那人身旁落下。

“你這是何必？”安秦垂眸，對上他的目光，淡淡道，“我不想置你于死地。”

“呵~”他笑的嘲諷，“不置我于死地，難道你會放過我嗎？”

“放過？”安秦搖頭，“放過是不可能的，我會将你關押在禁地之中，布十二道結界，抽出你的神魂永久流放。”

安秦的話音剛落，他便哈哈大笑。

“小天道，你還真是冷漠無情呢~”

他褪.去了安沉的面容，恢複了自己本來的樣貌。

安秦後退一步，眉頭微擰“天洛，為何自尋死路？”

她知道的，安沉從未想過殺.了天洛。

“大概......”天洛仰面躺在地上，低聲道，“是活的太久了吧。”

安秦一愣，她想過很多緣由，唯獨沒有想過這點。

活的太久了。

“叮~”的一聲，混沌禁地的結界被打開，安沉從外面踱步而來，站在了安秦身邊。

天洛看看安沉又看看安秦，困了他一生的枷鎖，突然就解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洛笑的很大聲，大到這整個混沌似乎都在回響。

安沉靜靜的看着，聽着，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天洛的笑聲終于消失了。

他手撐着地，慢慢的站了起來。

“安沉，我終于明白，為什麽我一直都無法取代你了。”

安沉睨他一眼，“你是太蠢了。”

天洛一噎，指着安沉問安秦，“小天道，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你不無趣嗎？”

“不會呀~”安秦輕笑着搖頭，繼而挽上安沉的手臂，彎着眉眼，“安沉有多好，你根本想象不到。”

“啧。”天洛撇嘴，“你這不算是愛，你只是對創世神盲目的崇拜而已。”

安沉偏頭，在安秦的眼睛上親了下，“他是嫉妒，不用管他。”

“好~”

天洛“噗嗤”一聲笑出來，“創世神也這麽幼稚，居然秀恩愛。”

安沉皮笑肉不笑的，“你想秀也沒有。”

天洛：“......”可以說髒話嗎？

玩笑過後，天洛清咳一聲，繼而聳聳肩，“小天道，你想起來，創世神的七情六欲，被你放在哪裏了嗎？”

安秦笑笑，離安沉更近了一些。

“創世神轉世之際，将七情六欲盡數封印在天道體內，但卻不在天道身體的任何一處。”

“終此一生，天道只有一次轉世的機會，命定的，天道會跟創世神相遇。”

“而創世神在遇到天道的第一天，便已經取回了自身的七情六欲。”

“所以，并不存在你所說的，我忘記了封印在哪裏，我是天道，也是封印，更是安沉的七情六欲，也是安沉唯一的愛人。”

安秦淺淺一笑，看着安沉的眼睛裏，有金色的光芒。

天洛呆呆的看着她和安沉。

二人之間，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亦或者是他見不到的未來，這兩個人之間的羁絆，是天定，是神定，是在他所忙着尋找安沉的那些歲月當中，已經形成的。

天洛閉上眼睛。

原來如此，無論是創世神，還是天道，他都比不上。

天洛唇角微勾，淺淡笑笑，“安沉，我不說你贏了，因為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對手。”

安沉點點頭，“這倒是真的。”

天洛已經不在乎安沉的态度了，他看着安秦，笑眯眯的，“小天道，以後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開心嗎？”

“挺開心的。”安秦非常耿直，“我确實不想見到你了，你一來，準沒好事兒。”

天洛被兩個人聯手把他的心紮成一片一片的。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狀似悲痛。

安秦和安沉齊齊抿唇，各自擡起手來，對他揮手。

“再也不見，天洛。”

天洛微頓，轉身背對二人，只字未言。

混沌起了風，風帶走了天洛。

執着了一生，追逐了一生，到頭來卻發現，這一切，都是混沌。

安沉攥住安秦的手，輕聲道，“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