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她千嬌

陸程安有未婚妻的消息不到半小時就傳遍檢察院了。

自然也是傳到了陸開棠的耳裏。

只不過陸開棠還在外地開會,等他回來,已經是三天後了。

陸開棠一回來,便叫了陸程安來辦公室。

還沒等陸開棠質問他,陸程安反倒先聲奪人:“啓風公司的案子下周一開庭,陳志文是無辜的。”

陸開棠回來之前就聽說了這個案子的詳細內容。

原本像這樣的出納挪用公款的案子不需要多加調查,流程少,又簡單,結果一目了然,但沒想到陸程安一查——

發現了不對勁。

陳志文是挪用公款不錯,但是他并不知道那是挪用公款,每一筆賬單他都以為是公司的業務來往。而那所謂的業務來往轉出的賬,都是經由公司股東王少偉手的。

他只不過是替罪羊。

真正挪用公款的人不是他,是王少偉。

陸開棠聽完,問他:“你查清了是一回事,那邊律師,你有把握嗎?我可是聽說了,這次的辯護律師可是沈臨安。”

陸程安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扔。

他大咧咧地張着腿,坐姿慵懶,語氣很淡:“您說呢?”

“怎麽還問我了,我又不是法官,可以左右你倆誰對誰錯。”

陸程安極為淡漠的扯了下嘴角,“我什麽時候敗訴過。”

陸開棠笑着罵他這麽傲,但心底又是贊成的。

他确實是有傲的資本的。

談完正事,陸開棠問他:“未婚妻是怎麽回事?”

陸程安眉梢松動,還沒來得及開口,陸開棠又指着他說:“少找理由搪塞我,整個檢察院都傳遍了你有未婚妻的事兒了,怎麽着,還準備瞞着我?還是說不把我當四伯了?”

“沒準備瞞着你。”他說。

“那老實交代,誰家的姑娘。”

陸程安語氣閑散:“還能是誰家的姑娘。”

陸開棠不以為意:“這我哪兒能猜得出來?”

他沒什麽情緒地笑了下。

陸開棠的心顫了下,小心翼翼地問:“該不會是……季家那丫頭吧?”

“除了她還能是誰。”陸程安把玩着手裏的手機,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行了,四伯,到時候我帶她回家,您別忘了給她紅包。”

“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最近。”

“回那邊了麽?”

“不清楚。”

陸開棠:“你倆啥時候在一起的呢?”

“八字還沒一撇。”

“八字就倆撇。”陸開棠瞪他,“都未婚妻了。”

陸程安薄淡一笑:“那不是情|趣呢麽。”

陸程安自從穿上制服之後,就鮮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了,成熟內斂,被旁人打趣也不過是淺淡的笑一下。導致陸開棠似乎都忘了,陸程安當初是家裏最令人頭疼的小輩,頑劣乖張,一肚子壞水兒。

陸開棠試探道:“真定下來了?”

“她我不知道,反正我這兒,早定下來了。”陸程安坦白道。

陸開棠點頭:“反正季家那丫頭我挺喜歡的,你到時候帶回家提早和我說一聲,我給她準備個紅包,保準比給徐禮那渾小子的要多。”

陸程安眼梢一挑:“那您得說話算話。”

離開檢察院之後,陸程安手機響起。

他打開看。

未婚妻:【手術順利。】

·

朝夕對這一切是全然無知的。

她每天的日常簡單到像是在複刻昨日一樣,簡單,又忙碌。

她朋友不多,不需要為了維系人際關系參加約會。

江漁最近接了個綜藝,公司希望把她往影視圈靠靠,畢竟她也不能一輩子都走秀。人都會老去,浪潮拍打,二十歲時為了三十歲時的謀生而努力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她話少性冷,只每次離開南城時和朝夕交代一句自己的去向便沒有後續了。

八月中旬,南大開學,江煙垂頭喪氣地上學去了。

好在江煙朋友圈更新的勤,有時候朝夕無聊刷朋友圈的時候,一次能刷到五六條她的朋友圈。

內容雜且亂,吐槽課太多,食堂的菜不好吃,阿姨似乎有手顫症,永遠都擠不上的校車,以及永遠都遇不到帥哥的學校。

陸許澤會在下面評論:我難道不是帥哥?眼睛不用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朝夕輕哂,覺得這兩個人實在是有趣。

或許是因為年輕吧。

顧忌擔憂的事情頂破天也不過是生活中的瑣碎,會因為課太多而發出“今天都不會好起來”的感慨,會因為食堂的菜難吃而産生“我今天可真是哪哪兒都不順”的想法,因為遇不到帥哥所以就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了”。

即便出了學校,也不過是為了衣食住行而煩惱。

醫院裏的生死與他們相隔甚遠。

朝夕五歲那年遭遇綁架,僥幸得救;十八歲那年離國求學,二十五歲失去最親愛的奶奶。她雖然出生在季家,但是一路并不順坦。

她總認為江煙這樣樂觀單純是因為年輕,可她在二十歲的時候,思考的是課題和論文,想着和實驗室的小白鼠鬥智鬥勇,對着電腦熬夜看各種手術。

和年不年輕也沒什麽關系,只不過每個人思考的東西不同罷了。

像江煙那樣無憂無慮地活着,很好;

像她這樣在為旁人争生死地活着,也很好。

朝夕給江煙的朋友圈點了個贊,随即下樓去自動售賣機上買咖啡。

咖啡掉下來,她彎腰準備去拿的時候,手機響起。

是科室主任的電話,她連咖啡也沒拿,匆忙地接起電話。

等到電話打完,她回到自動售賣機前準備去拿咖啡,卻看到有人站在那兒,手裏拿着兩杯咖啡,見她回來,他擡手,把咖啡扔了過來。

朝夕接了過來。

她記憶力好,很快就記起他的名字:“沈律師?”

沈臨安:“朝醫生還記得我?”

“沈醫生的哥哥。”

“叫我沈臨安就行,”他在邊上的簡椅上坐下,示意她也坐,“除了工作時間,一般沒人叫我沈律師。”

朝夕點頭:“沈臨安。”

“你呢,我要怎麽稱呼你?”

“朝夕。”

他點頭,“朝夕。”

一時間,二人相坐無言。

恰好這個時候陸程安發了條消息過來,她點開來看——【下周一開庭。】

沈臨安也看到了這條消息,他在一旁開口:“你和陸檢似乎關系很好?”

朝夕收起手機,低頭喝了口咖啡:“認識很久了。”

“我那天就覺得你倆不只是鄰居,”沈臨安說,“我和他認識這麽多年,還沒見過他身邊有過異性。”

朝夕:“哪有這麽誇張?”

“還真有。”

陸程安是大二的時候轉到法學院的。

他原本學的是金融,金融圈多渣男這話真不假,陸程安可算是典型渣男,據傳他來學校之後女朋友就沒斷過,但跟在身邊的女生,每個月都不重樣。

可渣男的定義是什麽?

身高、樣貌、家世都得是一等一的好,性格溫柔,為人周到又有禮,這樣的男人才對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将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在熱情褪去之際,抽身離開。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渣男。

其他的只配稱為男吊絲。

法學院的女生自然也被他吸引了。

可是沈臨安見到陸程安的時候,卻發現他周身散發着疏離淡漠的氣場,面無表情的臉顯得尤為寡冷,眉宇間充滿冰冰冷冷的傲氣。

那是一節大課。

有女生試探着問他,“我可以坐這兒嗎?”

他點頭。

在女生欣喜坐下的時候,他把書一拿,找了個四面八方都是男生的位置坐下。

傳聞終歸只是傳聞。

陸程安在法學院的那些年,是出了名的不喜女色,不管什麽樣的女生向他表白都沒用,什麽按周換女友,月月女友的說法終歸是傳聞中誇大的字詞。

他和女生之間隔着冷漠又疏離的冗長距離。

說到這兒,沈臨安低頭一笑:“所以看到你和他站一塊兒的時候,我真的蠻驚訝的。”

朝夕的心裏各種滋味,難以言說。

沈臨安對她似乎很感興趣:“陸程安身邊的朋友,似乎都是從小到大認識的,你也是?”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

“因為中間有太多年沒見了。”她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問他,“你和他看上去關系似乎不太好。”

沈臨安做了個很誇張的表情:“這都被你發現,其實我倆有仇來着,我前女友就是因為他和我分手的。”

“……”

朝夕默了默,“那你前女友和他在一起了嗎?”

沈臨安大笑:“騙你的,你這也信?”

“……無聊。”

他說:“陸程安和誰都這樣,沒什麽好、也沒什麽不好。”

他以前不這樣。

他朋友很多,呼朋喚友,各種局不斷。

朝夕想。

他是真的變了。

沈臨安嘆了口氣:“不過這會兒我和他是真的有仇了。”

朝夕疑惑地望向他。

沈臨安把玩着手裏的咖啡杯,側臉帶着溫柔的笑,“他沒和你說過嗎,我和他接手同一個案子,站在對立面。”

朝夕:“陳志文的案子?”

“他真和你說過啊?”沈臨安詫異,“你倆到底什麽關系啊,朝夕?”

朝夕嘴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她問:“你們倆,誰會贏這場官司?”

“不到最後,誰知道呢?”

他往垃圾桶那兒伸手,輕松一扔,杯子在空中滑出一道抛物線來。

他轉過頭來,對她笑笑:“你覺得我和他,誰會贏?”

沒有一刻猶豫,朝夕答:“陸程安會贏。”

沈臨安沮喪不已:“你這也太直接了吧,好歹我陪你喝了杯咖啡,也算是朋友了吧?”

“是朋友。”

“都是朋友,怎麽你就站在他那一邊?”

朝夕極其薄淡地笑了下,語調戲谑:“因為他穿制服的樣子,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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