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五師公

我一驚,大吼一聲,抽出劍來,劍指來人,“大膽,何方鼠輩竟敢潛入我太清門來。”

暫且不說樣貌面容,僅從這人的裝扮我也知道,這人不是太清門人。

這人一身月白雲紋錦衣,修身勁裝,完全沒有太清門劍服的飄逸潇灑,再者這豐神月輝,比我那掌門師父還要好看上許多的人着實面生得很,我雖不認識絕大部分師兄們,但凡是長得好看,樣貌出衆的,我絕對是過目不忘,就連名字也會順帶記起的。

因此,我敢肯定,這人絕對不是太清門的人!

那人眼睛晶亮一閃,看着我,雅然一笑,悠然擡手,我的劍便不能再移動分毫。

“放開!”我用力拔劍,劍卻如鐵鑄般焊在他雙指間,紋絲不動。

“就這點本事?恩?”那人咧嘴,見我用盡蠻力也還是拔不出他指中的劍,可能覺得無趣,松開手指放開我的劍來,收手轉身就要進門。

我頓覺屈辱,這人未免也太嚣張點,太清前山有守山人,外人不可能悄無聲息的上到太清門來,這人不但上了山,還似乎完全沒被別人發現,那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後山懸崖,可這麽大雪紛飛的天氣,他又是怎麽上來的?我看他被我發現還這麽目中無人,更沒有打算要離開的樣子,拔腿追了上去,“站住,太清門不留外人,不管你是如何上山來,請自覺下山去,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面,将你交予師父。”

“你師父?”那人回過頭來,打量了我一番,道,“天清?”

好大的口氣!我怒道,“放肆!掌門師父的名諱你能直呼的麽!”再不給他半點說話的機會,揚劍便刺去!

三個月的時間,我的劍法将将入門,劍招有,無奈心法修習不夠,劍勢雖足劍氣卻虛無,數十招過去,不但沒有傷到那人分毫,反而被他奪了劍,直指我喉間,這世道,莫不是長得好看的人功夫都是非常之高,比如我那俊美秀逸的掌門師父,比如那清袂師兄,又比如面前這個人?

“天清教出來的徒弟就這樣?”

技不如人我認了,可決不能容忍他這般輕視我師父,“學藝不精過在我身,不許你這樣說我師父!”

那人輕哼了一聲,将劍扔插回我手中的劍鞘裏,“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憑你這劍招,少說也學了有一年左右,可你的心法看起來卻至多三月,一年裏能把你教成這樣,天清還沒錯?”

我氣急,這人一口一個天清,這太清山還沒有一人敢直呼我師父名諱,就連師父的師兄我的師伯也得在對我師父的稱呼前加上頭銜,稱上一聲掌門師弟,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竟敢如此放肆!“放肆!看你年齡也就虛長我幾歲,我掌門師父怎麽說也比你大上好幾歲,你一個外人,憑什麽直呼我太清掌門師父名諱,你算哪根蔥?”

“我看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才是放肆!我算哪根蔥?你去問天清不就知道了?”

我冷哼一聲,這人不可理喻至此,我也不想再跟他理論下去,“管你是哪根蔥,限你一刻鐘內消失在太清山上,否則,別怪我叫人來,我收拾不了你,我泱泱太清,自然有人能收拾你,到時定有你好看!”

“哦?”那人抱臂在胸,頗有些興味的看着我,道,“我倒要看這泱泱太清,誰能收拾我!”

我氣急敗壞的跺腳,“我....你..你等着!”

本想給這人一條活路,沒想到這人毫不識趣,我氣沖沖的回身走了兩步,突然又覺得不對,這人莫不是在故弄玄虛,等我離開去叫人時,再趁機溜走,這樣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不行,我信不過你,萬一你溜走怎麽辦。”說罷我轉手一把捏住那人的衣襟,抓着就走。

“我說小丫頭,你真要抓我去見天清?"那人不慌不忙的任由我拉着,走出蘭築。

我心道,果然被我猜中了,看樣子是怕了!嘴裏卻說道,“現在求饒也來不及了,你這目中無人的狂妄之徒,定要讓師父治上你一治,讓你知道我大太清的厲害!"

"目中無人的狂妄之徒?”那人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一般,哈哈笑道,“小丫頭,你在說你自己麽?”

說話間,我腳步卻走得極快,生怕路途生出什麽變故,扭頭惡狠狠的一陣喝道,“廢話少說,再有一刻鐘,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哼!”

那人更是大笑幾聲,如鹦鹉學舌,說道,“再有一刻鐘,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還故意拖長了那個“你”字來做強調。

我才不理會,等會就知道是誰笑不出來了!

一刻鐘後,還真是如我所料的,有人笑不出來了!只是那笑不出來的人卻真真是我。

不久後我就知道那少年也就是被我抓去見掌門師父的人,不但是太清四百年來不滿二十就已将太清劍法修習到最高重,與我掌門師父有不相伯仲的功力,還錦上添花的創新出屬于他自己的太清劍法,更要命的是,這人是我那不知是閉關還是去雲游了的太師公的關門弟子,是我掌門師父的師叔。

那就是說,是我的師公!

如此年輕如此嚣張的師公!我都想捂胸長嘆嘔心瀝血的叫一聲天道不公呀天理何在!

在入清心閣後掌門師父那躬身有禮的一聲“師叔”後,屋外冬雪紛紛,屋裏天雷滾滾,我如遭雷公劈了幾劈,半點不能動彈。

“天清啊,一年不見,可還好?”那人瞥了被劈得石化了的我一眼,随意在清心閣上座坐下。

“勞師叔挂念,弟子安好。”掌門師父從容答道。

我抽搐着嘴角,這一幕豈止詭異二字可以形容!雖我打死也不願意承認,我也知道我冒犯了一個輩分極高的人!我太清門本就極重禮儀師道,我這一番作為,怕是...哎!都怪我沒學蔔卦!黃歷上今日肯定是不宜出門的!趁師父還沒将注意力轉到我身上,我放輕腳步往後踮去,準備開溜大吉。

“那就好,天清啊,你不是不收徒兒的嘛,這丫頭片子應該是你門下的吧?”

我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丫頭騙子?我什麽時候成騙子了?思來想去靈臺才慢慢清明,此片子非彼騙子也。這雲州文化博大精深,連說話是一門藝術,理解自然也是要看悟性的,我這方面的悟性看來頗有些不足,有待提高,有待提高。慌忙站正,堆着笑迎上師父看來的目光,心裏盤算着太清門會怎麽懲治那些欺師滅祖,以下犯上之人?

“回師叔,清音入弟子門下将近三月。”

我幹笑,師父這一口一個師叔的,聽着真是紮耳得很。

“将近三月?”像是聽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般,我太師公的弟子我師父的師叔我的師公睨着鳳眼望着我,許久之後再次吐字,“那還算可造,不過這丫頭性子看起來有些野,天清你可要多加管教管教。”

我握拳,忍住要揮過去的沖動,我看你這師公性子才野,比野人都要野!

師父看了我一眼,回答道,“弟子銘記于心。”說罷又朝我招了招手,“清音,來,見過五師公。”

五師公!?我的心又開始捂胸長嘆嘔心瀝血的嘶喊起來!蒼天啊!那我豈不是至少還有四個師公?

淩波師父不是說要入太清門比登天還難,比成仙還難麽?本以為我師父已經算個另類,跟我其他那些胡子花白的師伯師叔們比起來簡直不要太年輕,太有為,太一表人才,太玉樹臨風!沒想到這突然冒出來的毛頭小子竟然是我掌門師父的師叔級別,這讓我這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弟子情何以堪?讓我那些比他大幾歲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師兄師弟們情何以堪?更別說那些胡子花白的師伯師叔們了!哎喲喂真真真是天道不公呀天理何在!

思及此,我又不忍想象那未知的至少的四個師公,該不會都這般年紀這般模樣吧?樣貌好倒是不錯的,就是那性子,啧啧啧,僅就五師公這般而言,按着輩分說也可以說是為老不尊了。

但若真都都這般年輕,那世人知曉我太清年齡輩分如此之錯綜複雜,豈不要贻笑大方。

我心裏雖有千百個不願,礙于師父在場,還是拖着腿,上前了兩步,如被捏着脖子的鴨子般,僵硬的行了個禮,“弟子清音,見過五師公。”

五師公像模像樣的點點頭,“恩,乖,下去吧,師公還有話要跟你師父說。”

乖你個頭,沒看出來我是被迫屈從的麽!我咬牙,從牙縫裏擠出回答來,“是!”

剛回身走了兩步,五師公那刺耳的語調又響起,“清音吶,人門的第一個新年,除夕夜記得來師公這領壓歲錢哦。”

我忍住一口血,硬是沒吐出來,直着脖子挺着背,逃也似的奔出清心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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