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水蔥一樣的男孩

李鐵帶着李子凡到二樓之前,齊東來正坐在我旁邊借着酒勁耍賴。

一會要喝水,一會又說不舒服。空着肚子喝了一晚上酒,你不難受才有鬼。

直到察覺有人走上二樓,他才坐直身體,一臉不是很開心的表情。

李子凡跟在李鐵身後走進來,大概是看到齊東來在,他有些忐忑。

“東來哥,沈先生!”他打招呼道。

我看到他時有點驚訝。因為李鐵長的真是五大三粗,而這孩子卻十分秀氣。因為年輕,腰肢纖細,瘦的像一把水蔥。不知道真相的,絕不會認為兩個人是兄弟。

“沈哥,還要你費心了。”李鐵大概也知道他倆很不像親生的,讪讪的道。

這孩子小心翼翼的問好後,就不時的偷瞄一眼齊東來,小眼神亮晶晶。

我好笑的很,他大概不知道他崇拜的齊大哥其實是個幼稚鬼。

“小凡,今天就是認識一下,你不要緊張,叫我沈豫就好。你自己是有什麽打算呢,我知道你念高三對吧。”我看着對方,想要了解一下年輕人的想法。

“沈哥,我不愛上課,學校的老師也煩人,我不想再上學了,可大哥不答應,你幫我說句話吧,叫我跟着東來哥好不好?”他皺着眉頭,看得出對學習的事情很是厭煩。

“你大哥只是想的直接,畢竟你的同齡人都在念書,那不愛學習,總有點別的愛好,你喜歡什麽呢?”我耐心問道。

“愛好的話,喜歡跳舞可以嗎?我喜歡機械舞。”李子凡好奇問道,說話間還擺出一個胸腔振動的動作,看起來有模有樣。

“也很好啊,我認識一個舞蹈學院的老師,他私下裏在帶藝考的學生,我可以把他的電話給你,如果你願意去。”

“有藝術特長的學生對文化課的要求并不是很高。你可以試試看,到時我們再研究下一步。”我解釋道。

“齊大哥也沒有念書啊,跳舞我可以自學的……”李子凡有點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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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的人,都得有點本事,你現在不行,等你畢了業,還要跟我,我就給你機會,如何?”齊東來斜靠在沙發上,大咧咧道。

“好,一言為定。我會努力的,東來哥不要反悔!”李子凡看起來很開心,大概是真的崇拜齊東來。

我默默無語,說了那麽多,人家一句話就搞定。李鐵實在該拜托齊東來才是。

………………………………………………………………………

自從那日和李子凡見過之後,他果然乖乖去上課,我們也一直保持聯系。我側面和那位老師溝通過,對方大贊這孩子天分好,只是起步晚了些。

我聽了很欣慰,李鐵是不願他弟弟在外面混的,只是這話沒辦法和齊東來直言。

我這個人其實十分無趣,長時間生活在大學氛圍裏讓我性格單純,見識不足。即便經歷了上輩子那種事,仍然在日複一日的生活節奏中,漸漸平複下來。

又有李子凡這孩子在我生活裏插科打诨,他年輕又富有活力,令人羨慕,我也願意看他活力四射的樣子。

他很愛打扮自己,每次出現都要讓人耳目一新,喜歡嘗試新事物,喜歡表現,語言豐富,這都令他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只是十分愛打聽齊東來這件事令我無可奈何,我只好避重就輕,撿些小時候的糗事來講,每每說起,自己也忍不住被逗笑。

我們畢竟年齡差距很大,因此當是自己多了個學生、晚輩,最近他都在夜總會裏演出,幾次邀請我去,我都沒有答應。

實在因為上次酒會之後,齊東來開始變得狡猾起來,他似乎吃準了我拿他無賴的樣子沒有辦法,在過線之後馬上退回去,讓我疲于應付,幾乎不敢見面。

直到他說并不是齊東來手下的生意,我才答應捧場。

我走進那家夜總會的時候,裏面正放着勁爆的電子舞曲。衣着暴露的女郎正和一根鋼管糾纏不清,動作挑逗放浪。

我皺了皺眉,也知道在這種地方,你真的裹得嚴嚴實實,還有誰會捧場呢。

我選了個能看清舞臺的位子,點了杯藍色珊瑚礁,一點一點品着。

這酒看起來晶瑩漂亮,喝到嘴裏,才漸漸品出伏特加的味道。

剛坐下,李子凡的電話就來詢問我到了沒,我說我正等候他的舞蹈盛宴。小朋友驕傲的不得了,說是今天特地排了場新舞,絕不會令我失望。

臺上的女歌手走下去,我看到一個穿着黑色背心的影子,漸漸從後臺走出來。雙腿修長,黑色的背心為了追逐藝術效果,還有不少磨爛做舊的孔洞,帶着跟的馬丁靴鑲嵌着尖銳的鉚釘,每走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坎上。

衣服有些短,剛剛好露出精細而白皙的一截腰肢。他臉上帶着美杜莎的面具,身上也勾勒着一片片蛇鱗,彩色的顏料與白皙的肌膚産生強烈的對比,看起來性感又邪惡。

音樂響起,臺上的男孩子開始激烈的扭動着身體,時而柔軟,時而猛烈的抽動,配上重鼓點的搖滾樂,十分有節奏感。

舞臺上的人就像被超自然的力量所控制住,做出一個個奇異的,令人不可置信的動作,極富美感。

看得出來,他為了在夜場表演更合适一些,增加了不少挑逗惹火的動作。

這更令臺下的觀衆大聲喝彩,整個舞臺都炸起來。

他退場下來時,已經滿頭大汗,胸膛起伏,看起來跳這個舞蹈很耗費體力。他接過我遞過來的紙巾,眼睛亮晶晶,我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他哈哈大笑,得意又可愛。

他悄悄跟我說,這個場子是什麽琛哥的,因為客人出手豪氣,他最近都在這裏表演。

我和他聊着天,直到後臺的工作人員找過來,羨慕的說:“阿凡,樓上貴賓包廂裏有客人要敬你一杯酒,你快跟我走!”

“不去,什麽大人物要我去陪酒……”李子凡撇撇嘴,不屑道。

“哎呀,好阿凡,只是你也知道,人家是貴賓包廂的人,我哪裏敢說不,那個李老板,連着一個禮拜都給你送花籃,今天連開了四瓶最貴的洋酒,你好歹給個面子吧!”服務生小哥哀求的看着李子凡,額頭上一臉的汗。

“和我有什麽關系,也不是我強求的,他願意撒錢,随便他喽!”李子凡擺弄着手裏的毛巾,不冷不熱道。

服務生小哥嘆了一口氣,轉身氣沖沖的走了。

“沈大哥,你不知道,那個什麽李老板就是有兩個臭錢,最近老是騷擾人,真是氣的要死。”他看着我一臉納悶,出聲抱怨道。

然而不過一會,就見剛剛的服務生小哥去而複返,滿臉畏懼的看着身後一個滿臉戾氣的黑面男人。

那個男人冷着臉道:“李子凡,琛哥請你去301房一趟。”

我皺了皺眉頭,怕是那個什麽李老板不肯罷休,找了這個叫琛哥的出頭。

李子凡看着那黑臉男人似乎有所忌憚,無奈道:“那行吧,沈大哥,你等我一會,一杯酒的功夫我就回來了。”

他拍拍我的手,跟着這兩個人轉身往樓上去了。

我輕抿了一口酒液,沒心思再看表演,有些擔心的望着他的背影,只希望能如他所說,只是敬一杯酒吧。

然而我等了又等,李子凡還是沒有回來,我的心難免不安起來。

我掏出電話,翻找着他的手機號。

第一通響了很久,然而根本無人接聽。

第二通雖然撥通,但是被拒接了。

我又等了兩分鐘,再打已經關機。

我愣了愣,意識到事情可能比我想的更嚴重,我幾乎是下意識的打給齊東來。

電話很快接通,我聽見電話裏傳來他的聲音:“喂,阿豫,怎麽不說話?”

我嗯一聲就急忙問:“我在一個夜色的夜總會,那裏你能說的上話嗎?”

原本是為了躲齊東來,這下簡直弄巧成拙。

齊東來那頭頓了頓,語氣納罕道:“阿豫,你怎麽跑那去了?”

“不是我,是李子凡惹上了一個什麽叫琛哥的,被叫到包廂裏去了,我聯系不上他!”我着急道。

我一邊握着電話一邊往樓上走,試圖找到那個什麽301包房。

“夜色,哦,是那個姓王的,我和他沒什麽關系,這樣,阿豫,我馬上給他打電話,你不要動,我馬上趕到!”

突然,眼前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剛剛那個服務生。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走進一間無人的包廂。

“你幹什麽你,哎,你不是……”他驚訝推拒道。

“李子凡呢?”我惡聲惡氣的問着他。

“我,我怎麽知道。”他撇着頭,心虛的不敢看我。

“少跟我打馬虎眼,問你什麽答什麽。否則,你以為李子凡出事,我會放過你嗎?”

“他是不是進了那個包廂?”我指着東邊的角落問道。

“是,可是我剛進去就出來了,什麽也……”他低聲辯解道。

“裏邊是你說的什麽琛哥和那個李老板,還有誰?”我一拳打在他臉旁,壓迫他說實話。

他臉頰顫抖一下,苦笑道:“還有幾個跟着姓李的來的官二代,我都不認識。李子凡一直不搭理他,他覺得被落了面子,肯定要找麻煩的。”

我有些疑惑,李子凡不是傻子,若是那個什麽李老板真那麽有勢力,他不可能一直在這演出。

那人尴尬的撓撓頭,接着說道:“那個李老板……”他說到個人,又啧啧幾聲,“嗨,這個男人有錢是有錢,其實沒什麽本事,就是娶了個母夜叉!他習慣不好,玩兒完了人都得去了半條命,粘上他,可不是好事。”

我聽的渾身一冷,追問道:“那他和琛哥什麽關系?”

“這我哪裏能知道呢,說是琛哥好像急着辦什麽事,這個李老板的婆娘有些路子。都做不得準,只是最近這人才能進貴賓包廂。”

我心想這事情怕是不好辦,但是,也不能再拖了。

“脫衣服!”我命令道!

眼前的服務生一臉的驚恐,好像我是逼良為娼的惡棍。

我懶得看他,索性一把抓起桌上的空酒瓶,照着桌沿狠狠的敲了下去。

嘩啦一聲脆響,我拿着鋒利的那邊抵着他,狠聲道:“少廢話,再不脫我就給你開個口子。”

服務生哆哆嗦嗦的把衣服脫下來,灰溜溜的躲在角落裏,不敢吱聲。

我換上衣服,深吸一口氣,走到隐蔽處扭開防火系統的手動快開閥,任由大股的水流噴射而出。

東側的包間頓時一陣驚叫,男人女人驚呼着從房間裏沖出來。

我掉頭往包間門口跑去,迎面包間門被粗暴的推開,裏邊一個男人揪住我的衣領,憤怒道:“怎麽回事?”

我緊張道:“對不住,有客人誤開了自動噴淋,只能請各位客人更換包廂了。”

男人惡狠狠咒罵了一句:“那還不去關!”

他一邊朝我吼,一邊趕緊扶着裏面的客人往外走。

“搞什麽鬼,琛哥,你的人,這點小事解決不了?”我隐約聽見裏面有個男人抱怨道。

裏面的人悉悉索索的往外走,我低着頭,盡量隐藏自己。

李子凡軟綿綿的被人扶出來,他身上同樣濕漉漉,但人一點精神也沒有,不知是被喂了什麽東西。

為首的男人染着一頭紅毛笑着說:“得啦,幾位,今天是我王琛招待不周,咱們去別的包廂,我還藏着一瓶稀有年份的拉菲,保證老哥你開心!”王琛和一個中年男人勾肩搭背道。

“哎,琛哥說的哪裏話。”正拿着紙巾擦臉的中年男人聽了這話,面上的郁悶登時去了大半。

我心中發急,齊東來這家夥再不來,就只能硬搶了。

就在我心生忐忑的時候,旁邊一個男人狐疑的看着我。我心裏咯噔一聲!是那個黑臉男人!

“你過來,說,叫什麽名字,我怎麽好像沒見過你?”他一邊說一邊朝我走近。

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腳步忍不住往後退,心中狠狠罵了句髒話,這個男人真是好利的眼。

就在此時,我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喲,琛哥,好久不見,這是玩什麽呢?”熟悉的男聲響起。

我驀的側頭望向他,心中的石頭落了地。

齊東來一手插兜,身後跟着幾個手下,他嘴裏叼着煙,目光掃過我時,挑了挑眉。

“齊小哥,什麽風把你吹到我這了?”王琛哈哈一笑,主動走上前和齊東來擁抱了一下。

“琛哥的場子熱,小弟湊個熱鬧,不介意吧!”齊東來說道。

王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後笑道:“這是什麽話,齊小哥來捧我的場,我只有歡迎的,趕的巧,正說着要開一瓶好酒,一起去前頭的包廂吧。”

說完,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

黑臉男人似乎有所顧忌,只是逼視這我的行跡,又悄悄和王琛耳語了片刻。

齊東來路過我,低聲調笑道:“那個服務生,跟着一起來吧,怎麽這麽沒眼力見。”

我翻了個白眼,跟在他後面。

包廂門兒被人推開,一群人嗚嗚泱泱的走進去。

互相介紹之後,齊東來整了整袖子,慢條斯理地開口:“琛哥,我怎麽聽說你灑水街那邊的生意不太順意?”

“哎,明人不說暗話,咱們這一行,但凡哪點打理的不順,總是日子難過,你說是不是!”王琛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我就說了嘛,琛哥,你這事既然和我說了,我是一定幫你辦到!”姓李的老板滿面醉态的咋呼着。

王琛被斷了話,也不生氣,只是又舉了杯子,敬了那位李老板一杯。

“我呢,倒是和那方面,稍稍有些聯絡。那位馮先生,也是位有趣的人。”齊東來笑呵呵的看着王琛。

“只是,這位李先生,倒是瞧着面生。”齊東來話風一轉,寒聲道。

“動我的人,可是不太好吧!”

齊東來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小弟一把上前推開這位李老板,扶着迷迷糊糊的李子凡到旁邊的沙發上。

醉酒的男人立刻翻了臉,怒罵吵嚷起來:“你他媽的知不知道我是誰,信不信我他媽的弄死你!”他似乎不相信有人敢這樣粗暴的對待他,粗嘎的嗓子咆哮道。

王琛電光火石的閃過一道思緒,已經明白齊東來為什麽跑到他這來。

“姓王的,你敢讓人這樣對我們,我看你是不想辦事了!”男人身旁一起喝酒的二代們嚣張道。

王琛倒是不動怒,他笑呵呵的看着齊東來,對那位李老板的求救視若無睹,仿佛剛才和他稱兄道弟的場景從來沒有發生過。

齊東來探了下頭,悄悄的在王琛耳邊說了句話!

“哦?老哥是一向知道兄弟很有本事,想不到,埋伏千裏呀!”王琛聽的眼前一亮,他面色瞬息變化,都落在齊東來的眼中。

“齊小哥,你要是能幫哥哥引薦那位,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王琛的事!”他激動道。

“好說,那位也是十分喜好交朋友的,想來沒什麽問題。”齊東來晃了晃酒杯,他饒有興趣的看着被那位李總。

“這樣,送這位李先生和他的同伴出去醒醒酒,客人還在,鬧的那麽難看。”王琛看了片刻,才饒有興致道。

他手下的馬仔一聽這話,下手沒了含糊,扭着這幾個男人就出了包廂。

“哎,今天的事兒是我做的不妥當,小凡哥在我們這一直幹的不錯,我這想把人叫進來聊聊天的,沒想到是齊小哥罩着的人……”

齊東來低頭瞥了一眼李子凡,心說操,老子要不是為了阿豫,他才懶得趟這趟渾水。

正在此時,琛哥的馬仔已經把拉菲送了進來,王琛連忙殷勤地拔出瓶塞,為兩人倒上酒,殷勤地舉杯:“齊小哥,今天是我王琛莽撞,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齊東來沒說話,晃晃酒杯,向我招了招手。

做戲做全套,我趕緊點頭哈腰的轉到齊東來身側,低頭做小答應道:“東來哥、琛哥。”

齊東來拉我在自己身邊兒,向琛哥道:“哥哥,實話說了吧,我這個小弟,人也是老實,我說讓他給我看着人,他也不敢錯個眼,鬧到琛哥的地方,實在不像話”。

他倒了杯酒,塞在我手裏,冷聲道:“還不給琛哥道歉!”

我趕緊說了句對不住,一口喝幹杯裏的紅酒。

“這樣,今天的損失都算我身上,還請賣我個面子。”齊東來也擡起酒杯,跟着敬了王琛一杯。

王琛不是個笨蛋,只要撒水街的事情能解決,這都不算個事。那個下三濫的李老板,他也不是還捧了他這麽長時間。他立馬和齊東來碰了杯,言笑晏晏的說不礙事。

“那琛哥,咱們改日再聚!”齊東來揮了揮手道。

小弟扛起角落裏的李凡,我縮着脖子跟着齊東來走出夜總會。

做到車上,齊東來一把把我擠在角落裏,我微微掙紮一下,齊東來轉頭,眯着眼睛緩緩開口:“我今天要是來的晚了,你想沒想過會發生什麽事!”

我立即低頭,心虛的不敢和他對視。

他皺着眉頭,惡狠狠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又輕嘆了口氣道:“我送你回家!”

我沒做聲,只是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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