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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穿衣服,穿好以後給我好好解釋一下,你跟一個男的這麽躺着是怎麽回事。”
該怎麽解釋呢?
怎麽解釋似乎都不行。說真話太假,說假話編不出來,夏钰明第一次不知道要怎麽面對父母。
真是倒黴的近乎于戲劇化的一天。
他罵了一句髒話,粗魯地推了身邊人一把,轉頭看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張美人臉,是昨天在咖啡館裏碰到的那個男人。
說起來也奇怪,比起昨天的攝人心魄,這張臉今天看起來居然普通了不少。也說不出是哪裏變了,可就是差了點兒什麽。
好像隔了夜的飯菜,味道吃起來還是那個味道,但總是不如剛出鍋的好吃,哪怕在微波爐裏熱過了也一樣。
夏钰明冷笑一聲,懷疑這人昨天對自己下了藥弄得他記憶發生了混亂。
他暫時也不想把人叫起來問話耗費時間,當務之急是要立馬穿上衣服去見爸媽。
對于他來說,在爸媽生氣的時候把爸媽吩咐的事情快速地辦好比什麽都重要。
他們兩人都是急性子,連帶着在教育夏钰明的時候也打上了快與急的印記。
小時候他動作稍微慢一點就得挨罵,動作慢的太多有時還得打上幾下,連吃飯吃得慢都會被提前收走碗筷。
夏钰明的動作沒有因此比普通人迅速多少,但是心裏對父母的嚴厲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被父母下達了命令以後的夏钰明心裏着急,一手撐着要坐起來下床去穿衣服,力争能快點出現在父母面前。
他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冬天的冷氣沁進暖烘烘的被窩。身邊的人被冷氣打擾,縮了縮身子以後不依不饒地纏上了夏钰明,如同一株帶着溫度的藤蔓,從腳到手,硬是把他纏在了床上,順帶拉上了被子。
“神經病啊,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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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被褥重新貼到肌膚上隔絕了冰冷的空氣,夏钰明火冒三丈,掙紮着把手繞了出來推了推身邊的人,可對方纏的太緊,根本推不開。
“不要動,我冷。”
推了幾下,身邊的人說話了,眼睛也沒睜,困慘了似的,然而即便是這樣他的聲音居然還是清清淡淡的,裏面帶着冷感的脆意,也是個奇男子。
夏钰明又掙紮了幾次沒掙開,只好長嘆一聲看着天花板一角形狀寫意的褐色污漬,徒勞地把昨天的記憶拿出來翻來覆去想了幾遍,依舊毫無頭緒。
“你給我起開。”
他一巴掌拍在奇男子的手上,奇男子嘟哝一聲摟他摟得更緊了,“冷,困。”
“……”
夏钰明壓着火氣拿起床頭櫃上的空調遙控器開了空調。
嘀的一聲,空調亮了起來,過了會兒開始吹風,冷冰冰的房間裏頓時熱了起來。
随着室溫的增高,身邊的“奇男子”緩緩地松開了手往邊上一滾帶走了大半的被子。
“你……”夏钰明看着對方過得嚴實的後背氣得幾乎要笑出來,“我他媽是倒了什麽黴了。”
沒了那倒黴催的奇男子,夏钰明用最快的速度穿完衣服走了出去。
走到客廳的時候,夏钰明才發現那裏除了他爸媽以外還有另一個人陌生人在場。
他們坐在那裏也不說話,等他一出去三人的目光便全都落了在他身上,明晃晃的燈光照的整個客廳慘白慘白的亮,無處可躲。
氣氛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夏钰明卻松了一口氣,好像死刑犯突然被減刑成了死緩,心裏竟有些慶幸。
有外人在,父母為了面子暫時應該不會問起這件事情。
“爸媽……”
他咽了口口水,招呼還沒打完就被他媽陰陽怪氣地打斷了,“喲,舍得出來了。穿個衣服要花這麽長時間,我還以為你昨晚運動過度,太勞累了,又睡過去了呢。”
話裏明着暗着的諷刺讓夏钰明心裏咯噔一下,他媽以前再生他氣也不會在外人面前這樣直接對他發難,這次都氣得反常了。
他兩只手抓着褲子擦了擦,本來筆挺的人都虛的有點駝背了,剛想賠笑,他媽就又嘴快地接上了話,“怎麽了,大學都讀了什麽了,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了,這是你表舅,叫。”
“表舅好。”
“嗯。”
這是個夏钰明從來沒見過的表舅,穿着看起來價格不菲的西裝,頭上打了發膜,嘴角往下彎着,兩條深深的法令紋邊上是下垂的皮肉,威嚴的神情裏帶着不加掩飾的輕蔑。
新認識的表舅用他的一雙眯縫眼上下打量了夏钰明一番然後冷笑了幾聲問,“你帶了什麽髒東西回來?”
他的話來的突然而且沒頭沒尾的,夏钰明沒聽懂,看了看自己還算整潔的衣服,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
這位第一次見面的表舅從鼻孔裏哼出一聲笑來,不耐煩地說,“算了,我自己去看看。”
夏钰明搞不清楚也不在意這突然冒出來的表舅到底在說什麽,他一門心思撲在怎麽對爸媽解釋剛才的事情上,根本無心應付其它。
等反應過來,那個看起來一臉領導相的表舅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已經快要把房門打開了。
“诶,別,表舅,那是我房間……”
表舅根本沒理他,直接把門打開了。
夏钰明心裏一抖,身體快過腦子先跑了過去,還沒跑到目的地那表舅就退了出來。
他心裏一沉,想這下完了,現在不僅僅是他爸媽得誤會他這個純良的好青年,估摸着連親戚裏都得以為他是個同性戀。
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正在他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奇特的一幕出現了。這位表舅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滿臉慘白地轉過來,手抖的厲害,一雙小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整個人極度驚恐。
夏钰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震住了,難以想象自己房間裏有什麽東西能讓剛剛還那樣高高在上的表舅突然變成了這樣。
“表,表舅?”他試探着叫了一聲,心也跟着提了提。
那位表舅沒反應,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麽。夏钰明不知所措地看向他父母,他父母一臉緊張,沒收到他的求助。
夏钰明眨着眼睛摸不着頭腦地看着這畫面悄悄捏了自己一下,痛覺告訴他這不是在做夢。他龇了龇牙,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四人之間詭異地僵持了一會兒,這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表舅終于緩過神來,房間裏的熱氣蔓到客廳,為原本冷冰冰的空間增了份暖意。
“那東西,那東西出來了……”
“那東西?”夏钰明不明所以地跟着重複了一遍又用眼神暗示他爸媽這表舅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可惜他爸媽都一臉關切地盯着他表舅沒理他。
“那東西,那東西……”
那個表舅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去,走到門那邊的時候他忽然停住回頭看向他們,“小秀,你們邊家世代守着的後山的那個東西,纏上你兒子了,就在這個屋子裏面。”
夏钰明的媽媽叫邊秀,這個表舅是在對他媽說這些話。
他轉頭去看他媽,只見他媽刷的一下臉色煞白,人搖晃兩下,倒在了他爸懷裏,似乎馬上就要暈過去了。
“你們,你們在說什麽?”夏钰明被他們這陣仗弄得心裏發毛,“什麽叫守着的……東西?”
“還是逃不過……該來的終該來。”邊秀慘白着一張臉自言自語一樣地說,“國興,我以為走遠了就可以了,我以為……”
“沒事,我們之前走了,現在一樣可以走。來,小明,快,到爸爸這裏來,不帶東西了,我們現在就走,就回家。”
夏钰明莫名其妙地聽他爸指揮走過去說,“爸,發生什麽事了?”
他對發生的一切都摸不着頭腦,最開始他以為要遭遇修羅場,結果現在情節急轉直下,突然從家庭倫理劇轉變到了懸疑劇,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那種懸疑劇。
連起承轉折都沒有,所有劇情突兀的完全沒有邏輯,這年頭連再爛的影視劇恐怕都不敢這麽拍。
這幾分鐘裏發生的怪事簡直比他之前二十幾年遇上的怪事還要多。
夏钰明乖順地走到他父母邊上,捏了捏他爸的手,發現他爸的手雖然沒抖,但是也僵得跟塊石頭一樣。
“爸?”
他放輕了聲音硬着頭皮虛虛地叫了他爸一聲。
他爸好像忽然被他這一聲爸給驚得回過了神,眼珠子一轉看看他再接着瞄向了那位表舅。
只見表舅也在看着他們,樣子稍稍鎮定了點,一張下彎的嘴古怪而扭曲地咧了咧。
夏钰明退了一步,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神情出現在一個人的臉上,那人咧開的嘴跟泥人在窯子裏燒壞了多條裂縫似的,稱不上是一個表情,倒像整張臉突然垮掉了一樣,讓人看得莫名膽寒。
“表舅?”
夏钰明不确定地叫了一聲,只見那表舅不動了,正是這時,一直站在邊上的夏慶國突然掐住了夏钰明的脖子,疼痛與窒息感在一瞬阻斷了理智。
“抱歉了小明,你必須得死。你不死,這天下就得亂了。我也不想讓你媽難過的。”
夏國興的聲音在一片嗡鳴裏傳來,他說話一直都很快,還總帶着不耐與威嚴,然而此時卻說的極其的慢,這緩慢裏藏着一種漫不經心的狠毒與恨意。
夏钰明掙紮着,眼前漸漸發黑,求生的本能在大腦裏盤旋叫嚣着。
可他爸不知什麽時候力氣大得如此不可思議,任憑夏钰明如何掙紮也無法撼動他分毫。
這是個夢,這一定是,他看着越來越模糊的天花板想道,五髒六腑都在發痛,意識困頓。
“這不是夢啊,是夢,你就不會覺得疼了。”
有人在他的耳邊嘆息道,語氣平平淡淡的,沒什麽起伏,可聲音十分好聽,質感偏冷,帶着通透的清脆和磁性,是夏钰明最喜歡的類型。
“你們邊家真是越來越愛亂來了,也難怪……”
瞬間,掐在他脖子上的那道力消失不見了,新鮮的冰冷的空氣湧入口鼻。
夏钰明如同脫了水的魚,張着嘴不斷地吸入新鮮的空氣,胸腔起伏,時不時發出幾聲抑制不住的咳嗽。
他恍惚之中擡起頭,眼裏映入了一張打着哈欠的美人臉。
“我好困啊。”
這人不正是睡在他床上的那個奇男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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