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海邊狂風獵獵, 吹的人衣擺翻飛。海水澄澈蔚藍, 一望無際。

于這片海域, 王曦晗看到一抹赤色從海水中躍出，帶起巨大的海浪水花。

還沒來得及驚訝，定睛一看，那抹赤色是一尾巨龍, 渾身覆蓋赤紅色華美鱗片，龍尾長且粗大, 龍角甚為漂亮。

巨龍的龍身卷着個人, 騰飛出來把人輕輕放在沙灘上，一陣紅光閃過，巨龍變成個紅衣女子。

龍女笑着眉目恣意，正是岑星洲的臉。她彎下腰伸手戳了戳沙灘上人的臉, 好像找到什麽好玩的東西, 又使勁戳了戳。

岑星洲說:“過去看看, 放心，她們看不到我們。”

王曦晗點頭，倆人走過去。

躺在沙灘上的女子渾身是血，白衣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臉色蒼白，是游晚池的臉。

連續被戳幾下, 白衣姑娘睜開眼，一抹紅從眼前閃過。

她掙紮着起身，腳步有些踉跄, 彎腰一拱手，說:“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身負要事暫時不便報答，待此間事了定報救命之恩，多謝。”

轉身便要走，龍女立刻喝道:“喂，你傷那麽重，為何不先治療？”

“在下自作主張，不勞費心。”

龍女小跑過去，張開雙臂攔在她身前，下颌微擡傲慢淩人，說:“我救了你，你就要聽我的，傷好在走。”

“不必了。”

龍女擡手施了定身咒，洋洋得意道:“我可是神仙，不讓你走，你一介凡人如何走得掉。”

“在下_身有要事，請恩人放我離開。”女子皺着眉，臉色難看，說出的話已經是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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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女不讓，道:“多重要的事能比你的命還重要！”

“滅族之仇，當然比我重要。”

“……”龍女搔搔頭，這個沒辦法阻攔，報仇是人之常情。

龍女說:“既然要報仇，為何不把身體養好，你這樣去就等于送死。”

“仇人是龍族，有個龍太子在凡界，我必須盡快趕過去。”

龍族？

龍女咬咬牙，這可怎麽辦？

滅族之仇，龍女恍然大悟，說:“你是下江游家的人？”

“是，在下游婉婉，請恩人放我離開。”

龍女情緒有些低落解開她的定身法，蔫蔫道:“你走吧。”

“多謝恩人。”游婉婉當即離開。

岑星洲笑了笑，說:“很多時候，很多事，都是注定的。”

緊接着她們看到龍女一路跟随游婉婉，會在每個漆黑夜裏送上一盞燈火，也會在寒冷冬季送去披風，還幫她擋過一次次的危險讓她死裏逃生。

倆人一明一暗，誰也沒有主動出擊，就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初滅族的是龍太子指示，游婉婉就算沒辦法拿整個龍族報仇，也要拿龍太子的人頭祭奠家族。

那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正是個殺人越貨的好時候。

游婉婉把龍太子诓騙出來，進行報仇，可是她低估了龍太子的能力，差點被反殺。

緊急時刻，是龍女從暗中_出來，親手殺掉龍太子，提着對方的龍頭，輕輕放在游婉婉面前。

一身血污的龍女抹一把臉，神色莫名，擡手把游婉婉抱住，哽咽道“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龍族多厲害，你一介凡人不要命了嗎！你死了我怎麽辦！”

“嗚嗚嗚你吓死我了。”龍女到底還是哭出來了，帶着一股慶幸。

在這漫長的尋仇歲月中，龍女一般陪伴着游婉婉。長時間的注視一個人，尤其是這麽優秀堅韌，哪怕經歷滅族還能保持赤子之心的人，誰都會動心。

那股莫名的心悸來的突然，卻也不是無跡可尋，龍女從小冠寵四海，什麽都不怕又最愛獵奇。

從知道自己感情那一刻，就好了不被家人接受的準備，她愛游婉婉，別人接不接受不重要，只要游婉婉接受就好。

其實，游婉婉又何嘗不愛她呢？

游婉婉沒有家人，為了拜師學藝報仇嘗盡人間冷暖，唯獨龍女給過她最誠摯的感情。

那是讓人，在每個送來披風燈火的夜晚，在一次次死裏逃生的關口，她們已經緊密的聯系在一起了。

龍太子的死，是給倆人的感情一道釋放的閘口，讓她們沒辦法在躲避這份感情。

游婉婉圈住龍女，說:“抱歉，謝謝你。不怕了，沒事。”

龍女淚眼汪汪的擡頭，直接掐着她的下巴親上去，還說:“我幫你報了仇，之前還救過你，你們凡界有句話，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做不做數？”

“可——，自古陰陽調和，哪有兩個女子在一起的先例，這不符合天地規律。”游婉婉略有糾結，但心裏是歡喜的。

龍女傲慢道:“天地規律？你我兩心相悅便可，管什麽天地，沒有先例我們就做這個先例。我就心悅你怎麽了！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誰也管不了我！”

龍女是不講道理的，是勇敢無畏的，她都這般說了游婉婉又如何拒絕。

罷了，一切都是命中定數，遇到這個人那一刻就注定了她們要彼此相愛。

既然她都敢勇敢的擁抱自己，那她游婉婉孤身一人又怕什麽呢？

“那你且記住，日後莫要負我。”游婉婉笑了，把人抱住。她好像也可以，重新擁有一個家。

龍女高興的直蹦跶，又親她一口，抓住倆人的頭發纏繞在一起打個結，說:“結發為妻恩愛不移，我絕不負你。”

這實在不是個定情的好地方，支楞八叉的樹枝太多，被月色襯得陰森可怖。

倆人也是滿身血污，渾身帶傷，說不上絲毫美好，卻沒由來的心安。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龍女扶着游婉婉離開，臨走之時還處理了龍太子的屍體。

龍女與龍太子，同為龍族，雖說是同根同宗，中間卻隔着一層血緣。

龍太子作惡多端，要不是有老龍王壓着，怕是天都能讓他通個窟窿。尤其這次游家的事，是龍太子腦子抽了，看上游婉婉的母親與長姐，竟想強要。

她們雖是凡人女子，卻剛烈忠貞，寧死也不從龍太子，于是被暴怒的龍太子扒皮抽筋，後來游家父子報仇不成也被殺。

龍太子太過心狠手辣，只覺得殺幾個人也沒啥事，被惹怒後竟然起了滅族的念頭，于是淹了整個下江城。

不僅游家被滅族，下江城的其他人也是飽受發大水的折磨，足足三年，這事被老龍王知道後把龍太子下放凡界，其他消息封_鎖，才安穩到現在。

龍女和游婉婉尋了處水域，在岸邊搭個茅草屋住下。

屋子建成那日，二人均是一身紅衣對着海水土地，拜了三拜，結了秦晉之好。

那段時間是倆人最快樂的日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同去降妖除怪，守護一方百姓。

一直看着的王曦晗突然發問:“你是不是一直沒告訴她，你的真實身份？”

“是，我應該早點告訴她。”岑星洲低眸斂眉，神色有兩分蒼白。

她們繼續看。

這天，龍女買了游婉婉愛吃的糕點回來，剛剛裝好端出來，就見游婉婉回來了。

龍女眉開眼笑捧着糕點跑過去，說:“婉婉，看我買了什麽，都是你愛吃的！”

“滾開！”游婉婉打落她手裏的糕點，眼眶通紅的吼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啊——？告訴你什麽啊？”龍女眨眨眼，一臉迷茫。

游婉婉冷笑，譏諷道:“耍我好玩嗎？看着我躺在你身下很有成就感是不是，好玩嗎敖星洲。”

龍女倒退一步，滿腦子都是她知道了，亂哄哄的理不出任何頭緒。

“婉婉……”龍女眨眨眼，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說:“我不是有意要騙你，我可以不回龍族，我只要你。”

“滾吧。”游婉婉沒理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把龍女關在門外，游婉婉看着這間屋子，這是倆人一點一點的布置的，每一處都是充滿愛意的心血。

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是龍族，她是龍！也許從海邊救命之恩開始就是一個陰謀，太可怕了。

龍女呆呆的縮在門口，那也沒去，想等着婉婉心情好些在解釋。

可是來不及了，天空中烏雲大作，電閃雷鳴，龍女擡眸看到好多同族，他們是來捉拿龍女的。

龍女雖然很厲害，卻打不過這麽多人，當她被抓回去時，也還是沒有等到她的婉婉回頭看一眼。

也好，就讓婉婉恨她吧，此次回龍族兇多吉少，只要可以婉婉可以記住她，恨也好愛也罷，都可以。

被抓回龍族的龍女很快得到了懲罰，獵殺同族太子，按罪當誅。

但是老龍王念在她的身份願意網開一面，只要她取來游婉婉的項上人頭，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

龍女沒答應，她說寧死也不取，于是便被拉進牢房。老龍王怎麽可能放過她，于是把她的處境透露給游婉婉。

當天夜裏，游婉婉一人一劍孤身來到龍族，卻被甕中捉鼈。

龍女看到她的時候，游婉婉只剩下一口氣，渾身血淋淋的，白淨的皮肉被扒開，敲碎骨頭抽出筋皮。

“不——！！婉婉！”龍女掙脫開綁着她的人，沖過去，卻突然不知從那裏下手才可以把人抱起來。

“婉婉……”龍女的眼淚是鹹的，落在游婉婉的傷口上，更加的疼。

“別哭，好好做你的龍女。我不悔，不悔愛你不悔殺了龍太子，可是我不能陪你了，要好好的。”游婉婉撐着最後一口氣，努力勾起嘴角想朝她笑笑，卻沒有做到。

她已力竭，被活生生的扒皮抽筋碎骨，能見到龍女最後一面已經很不容易，足夠了，死而無憾。

“不——！！！婉婉，你醒醒啊，婉婉你醒醒……”龍女伏在她身上痛哭不止。

一抹紅光大盛，龍女祭出本命法寶不要命的朝老龍王沖過去，這是抱着同歸于盡的心。

“就憑你？癡心妄想！”老龍王年歲大，本領大，幾個回合就把龍女斬于劍下，不過還沒死。

老龍王引來天雷，用龍族的名義詛咒龍女，說:“我要你們生生世世愛不得，中間永遠隔着血海深仇，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善終，卻又永遠會彼此吸引。我要你們生生世世，都痛苦。”

老龍王顧忌龍女的身份，沒有殺她，只是把她禁锢在深海之下，游婉婉的每一世都取她一絲魂魄血肉一起送去。

生生世世愛不得，龍女只能看着，她們生生世世的糾纏，卻怎麽也阻止不了。

經年之後，龍女終于可以從深海之下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解開這個詛咒。

于是她找到了王曦晗，這個突然出現又很聰明的人，一顆好的棋子，幹嘛不用，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這讓龍女特別的心安，想着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重新擁有婉婉了，真是讓人開心。

看過那些畫面之後，王曦晗并未說什麽，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按照她看到的來說，龍女應當是很執拗的一個人，生生世世那麽久的得不到，怎麽可能會拱手相讓。

一定有什麽問題，也許龍女想利用她，王曦晗覺得還是謹慎些的好，要不然啊，遲早會被龍女算計。

王曦晗笑了笑，說:“不送了。”

“ok。我等你的答案，這不是幫我，更是幫阿晚。”龍女起身離開，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特殊。

忍一忍吧，只要王曦晗答應了，解開這個詛咒是要緊事，其他都可以先放一放。

王曦晗，呵呵，這人吶，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什麽好事。

岑星洲笑眯眯的離開，她走的時候剛好是下午游晚池下班的時間。

游晚池并沒有看到岑星洲，岑星洲卻看到了阿晚。

還看到阿晚一回來，就抱住王曦晗，朝她笑彎了眼睛。

岑星洲也笑，手指緊緊掐着掌心，真嫉妒王曦晗啊，不過沒關系，反正也用不了多久就不會嫉妒了。

作者有話要說：嘤，藍瘦香菇……

星洲是不會讓王美人的，放心，一切都是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