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 根須深深嵌

早晨六點，手機響起。李雲迷迷糊糊地接過電話，有氣無力：“喂……”

對方輕哂：“很好，還活着，我現在給你十分鐘時間收拾一下，快點出來，我在樓下等你。”

“啪。”華麗麗地挂掉電話，李雲無語，這是誰啊，一翻通訊錄，這號碼好熟悉，這不是項棣津的號嗎？他居然等她，還在她們宿舍樓下。她是見鬼了還是見鬼了……趕忙搖搖頭，翻個身，抱着被子繼續睡覺。動靜很大，床都被她弄得吱吱搖晃起來，張楓雪爬起來大吼：“地震了？”

李雲翻身側頭：“姐，是我，嘿嘿，不好意思啊。”

張楓雪見她滿臉抱歉地讪笑，撫了撫胸，躺下睡覺：“還好是你，吓死我。”

李雲見張楓雪沒有罵她，放心不少。盯一眼手機，憤恨，怎麽是他？吭吭哧哧地起床，收拾完畢下樓早已超過十分鐘。

項棣津看見李雲從宿舍樓出來，看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像是被什麽事糾結着。他微微一笑：“李雲，不至于這麽小氣吧。”

李雲嘿嘿：“我可大度了。”

項棣津沒有開車來，一身的休閑裝，倆人坐公交瞎游蕩。李雲見他一副閑意放松的樣子就好氣。

“我說大哥，您這是帶着我要去哪兒呀。”

他不鹹不淡地回一句：“中國。”

李雲翻白眼：“大哥，我上午還有課。”

“我打聽過了，你沒課。”

李雲被噎。停了一會兒，放緩了語氣：“我們到哪兒，總得有個目标了吧。”

“陪我坐會兒公交不好嗎？”他側頭，定定地注視着她。她臉紅，怏怏轉頭，“好。”

公交停停走走，終于項棣津拉着她起身：“在這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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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乖乖從命，沒走幾步，她停下。項棣津回眸，看她。她擡頭看一眼前面的地方，咬唇：“我不進去。”

“為什麽？”

她低頭：“就是不進去。”

項棣津擡頭看一眼商廈，再看向李雲：“因為他們誣陷你拿了糖果，對嗎？”

她擡頭一臉詫異，随即頭低得更低。他說：“可是有些事情必須要面對，否則的話，吃虧的永遠都是自己。”

項棣津拉着她走進賣場，對前臺的服務員說：“通知你們經理，說我們已經到了。”

她暈暈乎乎，明明覺得一切都太過淩亂，但她還是跟着他輾轉穿梭。走進經理辦公室後，經理很客氣地招呼，還一個勁兒地和李雲道歉說他們誤會了她。她很麻木地點頭。看他——項棣津，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發現到她的目光後，他向她勾一勾嘴角，神色漸緩。

經理推了推鏡框，賠笑道：“本來是應該給您打電話通知您這一情況的，上次您和苻總離開後沒有留下可以聯系的方式。真的很不好意思，害您受驚了。”

李雲略微低頭，正要說話，項棣津搶先開口：“原因，糖果出現在她身上的原因。”

經理擦汗，面色尴尬：“這……是……”見項棣津神色不對，道，“是我們賣場的一個員工想拿糖，不想有人經過怕被發現碰巧放到了剛好路過的李小姐身上。”

“哦？”項棣津薄唇微勾，“原來你們賣場也會出現這種毛手毛腳的員工啊，賣場的監控是用來擺設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經理賠罪，“是我們的疏忽。”

李雲悄悄挪到項棣津身邊，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有口無聲：“算了。”

他轉頭，她又是那種熟悉的眼神，他又不忍又恨。她又拽了拽，無奈點頭，面向經理：“好了，我們還很忙，先走一步。”

說完，拉着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撇下一個勁兒招呼的經理。

“李雲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個老好人，所以就妥協了？麻煩你給我收起你那副好心，沒人會稀罕。”項棣津站在樹蔭下憤怒，“最讨厭你那副心軟的樣子，你就不能理直氣壯一點，是他們錯了，好不好？”

李雲一直低頭站在他面前，不管他說什麽，總是一句“我錯了”。周圍人來人往，以為小情侶之間發生什麽矛盾了，紛紛側目。

李雲感覺到怪異目光，尴尬擡頭：“你不是幫我出頭了麽，我也沒受什麽委屈，嘿嘿……”幹笑兩聲，乞求看他。

項棣津最怕她這種讨好、楚楚可憐的眼神。偏頭，略帶負氣：“昨天為什麽挂我電話？”

一說這個李雲就來精神，顯得自己特別有理：“還不是因為潑你酒水，我怕你報複我。”

項棣津失笑：“我有那麽小氣嗎？”

“有。”答得義正言辭。

項棣津臉綠。

項棣津小的時候，媽媽帶着他旅游，地點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他也不知道媽媽是如何找到這個村子，只知道那天媽媽和爸爸吵架，帶着他負氣出走，不過也是因為那一次成為他童年中最美好的記憶。

他們在一戶人家落腳，那戶人家打掃出一間房供他們母子居住。他盯着掉土皮的牆壁發懵，媽媽卻好像一點也不介意，躺在他不曾見過的土炕上。媽媽微笑，問他：“不喜歡這裏嗎？”

他搖頭：“沒有不喜歡，只是很奇怪。”

“奇怪什麽？”

“哪裏都很奇怪。”

“比如呢？”媽媽眉眼彎彎。

“比如……”他偏頭冥想，比如山坡上的那戶人家，那家小女孩又黑又瘦，看見他總是躲得遠遠的。她越躲他越往她身邊跑，直到把她逼到樹幹前，無處可逃。他問她：“我長得很醜？”她小眼微詫，一溜煙跑到樹後，露出小腦袋，回答：“不醜，就是沒有李慕好看。”

他當時想，李慕又是個誰？問：“那你為什麽躲我？”

“因為我沒見過你。”

汗～沒見過就躲。“那你現在見過我了，以後就不能躲我。”

對方沒有回答，他提高分貝：“聽到了沒有？以後不許躲我。”

小女孩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一跳，聲音軟綿綿：“哦。”

“小津，小津，告訴媽媽，你覺得什麽奇怪？”媽媽又問。

他忽眨忽眨眼睛，說：“又覺得哪裏也不奇怪。”好像一切的不奇怪都那麽理所應當、順其自然。

後來的後來，他和小女孩成為玩伴，也順理成章地和村裏的其他孩子打成一片。那個時候的他很胖，她就叫他“小胖墩兒”。

“小胖墩兒，咱們去偷鳥窩。”

“小胖墩兒，咱們去逮螞蚱。”

“小胖墩兒，咱們去玩水。”

……

“小胖墩兒……”

“……小胖墩兒”

最後連他媽媽吃飯找不到人時都會喊他“小胖墩兒”。

第七天的時候，爸爸找到媽媽，他知道他們要離開了。走的那天，他問她：“李慕是誰？”

她怔愣一下，回答：“是爸爸和媽媽的孩子。”

他“哦”一聲，以至于當項棣青和李慕在一起時，他都在詫異“你也叫李慕，果然很帥”。對李慕多了幾分親切感。

他說：“我們照個相吧。”他拉着她，在媽媽的“一二三”聲中綻顏一笑……

他一直都忘記了她的名字，只記得她叫過他的名字——小胖墩兒。唯一珍藏她相貌的也只有那張照片而已。要不是和苻雲浔共同開發錦雲村在李雲家看到那張陳舊照片中的小女孩，他或許永遠也不知道藏在他記憶中的人，原來是她——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