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 19 無巧不成書

“李雲你還好吧？”

她回了宿舍，夏雨田忍不住問，“你臉色很不好。”

“沒什麽。”李雲無力地擺擺手，“我只是暈車而已。”

“暈車？”夏雨田思忖，“你不是不暈車嗎？”

“現在暈了。”

夏雨田無語：“那你好好休息。”

“對了。”走開幾步又返身回來，“你昨天怎麽了，殷宇晴打電話來問我，說你電話怎麽關機了。”

“哦，那個啊，手機沒電了，就是打電話想和她說有一個很好看的電視劇要介紹給她，沒什麽大事。”現在真是越來越會扯謊了。

夏雨田笑笑：“也對，你都回家了，能有什麽大事。”

“嗯嗯，”李雲贊同地點頭，“待會兒手機充好電，我回趟老家，可能明天回來。”

“怎麽忽然要回老家？”

她忍不住開口問：“回去一趟看看，順便處理處理老家的房子。”

夏雨田邊說邊往出走：“那路上小心，我會通知大家的。”夏雨田調皮地吐吐舌頭，帶門離開。

等門一關，她起身找藥，一口氣喝下，長嘆：“該是最後一次回那房子了吧。”

“真的決定了嗎？”村長看着李雲在預備同意書上簽下名字。

“嗯，”李雲簽好名字拿給村長，“請您讓他們拟合同吧，我随時都可以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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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不安地接過：“我只是找你的父親希望他能夠勸說你，并不是讓你同意賣房。”

“我知道，”李雲笑笑，“反正我以後也不一定會回來，留着它也沒有什麽用處，再說，我現在才簽字，他們拟定合同還有規劃什麽的，應該還需要很長時間，說不定我還能再回來過一次年呢。”

“那好吧，我一定會好好和那些人說的，盡力多拿些錢。”村長收拾好紙張，對李雲說，“那我先回去了，你有空多回來看看，以後村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你回來就住在我家。”

“嗯，我一定會回來看看的。”李雲看着村長離開，轉頭對郭阿姨說，“郭阿姨，我家就那麽點東西，這麽多年也一直是您幫我照看這間房子，我也沒什麽能回報您的，您就別跟我客氣，您看您有什麽還能用的，您就拿走吧。”

“那怎麽行？”郭阿姨有些局促，“自從你奶奶走後，你也緊接着到城裏念高中、大學，房子我也就是幫忙照看一下，你不用把東西留給我。”

“您拿着吧，反正我也帶不走，那些櫃子什麽的，還結實着呢，您啊就拿它們放個糧食也行，總比我扔在那裏強。”

郭阿姨搓着手：“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嗯。”

“今天晚上在這裏吃飯吧。”

“不了，”李雲搖頭，“太累了，想早點休息，您就別操心我了。”

李雲推了郭阿姨的邀請，趕緊回自家老屋，忙扯了手紙蹲廁所，暗暗感嘆：幸虧我走得快。

李雲感覺自己快要虛脫了，她癱倒在土炕上，從口袋摸出帶來的藥，連水也沒就着就直接含在口中噎下。

藥的苦味在舌上打了一個圈兒，苦得她滿眼淚，最後也不知怎麽慢慢彙成河流成股地流下來，其實在郭阿姨說到她奶奶走後那時，她的鼻子就猛得一酸。

奶奶走的那時，她正好在城裏念書，等到她回來時，村裏的人早已把一切弄好，郭大叔和她說已經通知了她爸爸，可她呢，茫然地看着睡着的奶奶。她握着奶奶的手，看着她身上奇怪的衣服，郭阿姨摸着她的頭說：“這壽衣是臨時準備的，針腳也不太好，只能将就了，剩下的等你爸爸回來再定奪吧。”

她一直盯着奶奶胸前的衣料，泛着光滑冷凝的光，她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哭喊着撲倒在奶奶的身上，口中一直呢喃着：“衣服不動了，衣服不動了……”她那個時候以為奶奶還活着，那些大人認為奶奶死了，那是因為他們太忙亂嘈雜了，聽不到奶奶的呼吸，她也覺得他們太吵了，吵到她都忘記奶奶的打鼾聲，于是她就盯着奶奶看，只要她呼吸，她的胸前衣服就一定會動，哪怕很輕微很輕微，她都一定會看得見的，可是、可是奶奶她真的……

她都不知道郭阿姨是怎麽哄住她的，她只記得每天撲在奶奶身邊，然後等啊等，等他們口中說的爸爸，等那個曾經衣着幹淨，筆挺而又溫和的在村口遇到的男人，等那個在城裏和媽媽、弟弟生活在一起的爸爸，等那個可以帶走她痛苦給她溫暖的爸爸……可是直到最後，是她一個人托着遺像看着奶奶下葬，是她一個人孤苦地站在墳前下跪磕頭，那個時候她好恨自己的爸爸和媽媽，但更恨自己，為什麽是我要承受這一切，她上輩子一定是個十足的壞人，所以今生所有的人都要遺棄她、報複她，所以帶走了她的奶奶，她真的好害怕……

在那之後不久父親回來了，村裏的人都說，他會帶着她一起離開這裏，只有她模淩兩可地等待着，她知道父親或許不會帶走她，但她第一次想要相信大人們說的話，他會帶走她，和媽媽、弟弟生活在一起，她不用在重複那幾天奶奶不在只有她一個人在家的害怕的日子，但是他只是留下了一筆錢，很厚很厚的一沓，他說：“你好好念書，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我會按時地拿給你，你現在轉學更影響你的學習。”

果真如奶奶曾經說的“以後的學費什麽的都讓你爸爸交，不用覺得虧欠，因為他欠你的”，他要是真欠我的那就好了，她其實一點也不需要錢，她需要的是爸爸可以像其他人的父親一樣抱着她、疼愛着她就夠了，這普通卻又難以給予的卻與她沒有沒有任何關系……

她重複着單調的生活，逢年過節就是她一個人待在這間老屋，連她害怕的鞭炮，逢年過節她都要應應景點一個，她害怕着，也要忍受着，一直到現在習慣着……

“噔噔噔……”有人敲門，“有人在家嗎？”

李雲忙抹幹眼淚起身：“誰啊？”

開門，原來是他。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永遠都這麽出乎意料。

“項棣津，怎麽是你？”李雲恹恹地轉身讓開道。

項棣津嘿嘿一笑：“是我你就偷着樂吧。”他帶上門，自言自語，“看來我記憶力不壞，摸黑都能找到。”

“你怎麽在這裏？”

“我是開發商啊，我不在這裏誰在。”

“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事？”

“嗯哪，”項棣津自顧自地找水喝，“村子裏要動工了，今天來了許多農民工，你孤身一人，我這不是擔心你麽。”

李雲翻白眼：“說人話。”

“求收留。”

李雲無語：“兜兜轉轉繞一大圈，”嘴上說着，但還是問了一句，“你吃飯了嗎？”

項棣津嘻皮笑臉：“我說沒吃，你會給我做嗎？”

“不會。”

項棣津無語：“好吧，我吃過了。”

“你睡西面那間房，我現在給你收拾收拾。”李雲邊說邊回自己屋子取被褥。項棣津跟了進去，環顧一圈，按住李雲的手道：“那我也睡這間吧，這麽晚了，省得你忙。”

李雲怒了：“我一個……”

“我一個黃花大姑娘誰要和你一個房間睡。”項棣津接過話挑挑眉，“你要說的就是這句吧？”

李雲黑線，你什麽時候這麽了解我。

項棣津嘿笑：“李雲，你要是在同意書上簽字，我絕對會把你家蓋得漂漂亮亮結結實實。”

李雲瞪他一眼，他眸光晶晶亮：“我保證。”

“嗯，已經無所謂了，你只要保證把村裏其他人家的房子蓋得漂漂亮亮結結實實就行了。”

“那是絕對的了，我項棣津做事一向注重品味和質量。”

“切～”

“喂，李雲……”項棣津奪下李雲手中的被子，“真的不用去收拾那間房間了，我睡炕頭你睡炕尾，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李雲看見他那副義正言辭的樣子就生氣：“你敢再要臉點嗎？”

項棣津裝無辜：“怎麽了？”

“你不要臉。”

“我怎麽不要臉了？”

“炕頭多暖和，你睡炕頭？”

“那好吧你睡炕頭，我睡炕尾。”

李雲被噎的沒法說話，半天大吼一聲：“你給老娘滾出去。”

“我錯了，李雲，求收留。”項棣津低頭認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李雲洩氣：“好吧。”一邊收拾一邊低喃，“難道你在其它女人面前也這樣……”

“你說什麽，李雲？”

李雲怒，把枕頭狠狠砸在他臉上：“我說你他媽就會利用女人的母愛情懷。”

項棣津臉上吃痛，不平：“我平時也是很嚴肅的人。”

“切～”

“像我這麽英俊潇灑，我需要利用她們嗎？排着隊要嫁給我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呢。”項棣津看着李雲鋪好被褥，驚訝，“你還真讓我睡炕頭？”

“嗯，看你身體單薄萬一你着涼怎麽辦？”李雲将自己的也鋪好，中間隔着兩人寬的地方，将自己的外套一脫，就爬進被窩裏。

項棣津吃驚：“你就這樣睡？”

李雲翻身給他一個爆栗：“你在這裏還能讓我怎麽睡？”

項棣津無語：“我都說了不碰你，再說了你……”

李雲根本不想和項棣津拌嘴，高吼一聲：“能不能睡？”

項棣津顫抖一下，站穩：“能。”

吭吭哧哧地爬上炕，學着她的樣子把外套一脫鑽進被窩。

“終于可以休息了。”項棣津伸個懶腰，翻身轉向李雲，她緊閉着眼睛蜷縮在被子裏。

“李雲。”

“嗯？”

他看着她不語，李雲半天沒有等到他問話，睜眼，發現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李雲臉紅：“有什麽好看的，沒見過醜女？”

她翻個身不理他，沒想到額頭一涼，他的手伸過來，還沒等得她發作，他就收回手，聽着他淡淡的聲線傳來：“你臉色不好，我還以為你發燒了，還好你沒事。”

“還好你沒事。”李雲在聽到這句話時，眼睛莫名的酸楚，雖然他只是随便說說，但還是沒來由地感動。她吸吸鼻子，拉滅燈。

半晌，項棣津說：“李雲，你睡了嗎？”

她悶悶地回答：“沒有。”

他輕輕一笑：“我睡不着。”

“嗯。”

“連我都懷疑自己大概是瘋了，不顧所以來到這裏。”

“你是不是後悔開發這裏了？”

“沒有，”他說，“我想把這裏打造成我心目中的世外桃源，将我我記憶中的質樸、淳厚完完全全地保留下來。”

“是嗎？”李雲無聲一笑，“一般會這樣想的，多半會有一個夢中的女孩在這裏等你，這樣才顯得唯美浪漫。”

他眸光閃得亮亮的：“如果我說我就是為了那個女孩才來這裏你信嗎？”

“信。”

他認真地看她，卻直挺挺的脊背，眸光一暗：“也許她早已不是我記憶當中的了。”

“每個人都會變的。”

“是啊，我等她變得有自信站在所有人面前。”

他将手枕在頭下，窗外亮亮的，應該是漂亮的滿月吧，絲絲縷縷地穿透過窗簾的每一個小孔，像煙霧一樣氤氲在整個房間。

“李雲？”

半天沒有回應，得到的卻是輕微的呼吸聲。

他微微一笑，喃喃：“如果我說……我是聽李慕說你回老家了擔心你才來的，你一定不會相信吧。”就像自己剛才一見她說“村子裏要動工了，今天來了許多農民工，你孤身一人，我這不是擔心你麽”你也不會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