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個星期過去了, 羅馬尼·阿基曼痛苦地發現，賽西亞還是記他的仇，嫌棄他, 非特殊情況絕對不搭理他。

多虧了立香他們在美洲大陸上的艱苦奮鬥, 又一個特異點修複完成，賽西亞的“病情”肉眼可見地好轉了。

他的精神好了很多, 體溫也降下來了不少，至少臉色看着正常了——至少是紅潤, 而不是過分的赤紅。

雖說一天大部分時間還是要靠在床頭休息, 要麽就是蓋着被子睡覺, 賽西亞偶爾還是會出去走一走轉一轉，和瑪麗她們說說話……

簡直就像是提前步入無所事事的老年生活了嘛！！！

——如果人理也會有老年這個概念的話。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賽西亞的情緒稍微有那麽一點躁慮。

被羅曼好言好語外加連摟帶抱地拖去醫務室做全身的身體檢查, 還被強行摁住量體溫時，他對自顧自冠上主治醫生頭銜的男人怒目相視。

“混蛋！都給你說了人類的儀器和治療手段都對我沒用啦，你想幹嘛！等等，又想騙我脫衣服, 你給我站到十米遠外的地方去！”

不說那多此一舉的檢查結果上面真的什麽都沒檢查出來，所長給某臨時指揮官的半停職待命的命令還沒有解除。

這也就意味着，在賽西亞絕大部分留在房間裏休養的時間裏, 都有羅曼在旁邊嚴陣以待地照顧他。

賽西亞對他愛答不理的态度也就在這一期間盡顯無疑。

舉幾個生動形象的例子，就能充分體現羅曼此時的無奈和委屈（不）了。

比如……

“渴了。”

“哦，等一下，我去倒水。知道啦知道啦, 不能燙……但是也不能太涼哦。”

Advertisement

“餓了。”

“好嘞，拿出我拜托Archer準備好的營養便當——什麽，不想吃便當想吃蛋糕，還要草莓的？這個時候吃蛋糕不大好……別生氣！行吧行吧，我這就去食堂，等我幾分鐘……”

“困了。”

“唔，已經這個時間點了麽，那我去把電燈關了，在這邊開個小臺燈……欸欸？又瞪我？呃，好吧，那我也……啊啊啊，突然一下子輕松起來，把工作丢給別人總有一種睡不着覺的負罪感啊！”

最後這句話是羅曼的心聲，也是他每天睡前都會念叨一遍的固定臺詞。

賽西亞白天用各種繁瑣小事把他指揮得手忙腳亂，滿屋子團團轉的那種，倒是一定程度上削減了他的注意力。

但一到了晚上，不知怎麽回事，賽西亞又突然改變了作息時間，每天晚上九點鐘準時睡覺，一分鐘都不耽擱。

羅曼是習慣了晚睡的，十年都這麽熬夜熬過來，哪天能在淩晨十二點前躺上床都算少見。

而最近這一個多月，不僅工作量急劇減少，賽西亞準時準點那麽早睡，也帶着他不得不在同樣的時間關燈，躺到格外溫暖又柔軟的人身邊去。

生物鐘一時半會兒調不過來，況且他心底裏還壓着事，在漆黑之中閉上眼，呼吸還算平穩，但就是很久都睡不着。

滿腦子的思緒攪在了一起，似乎什麽都有。

想迦勒底的工作。

想還沒有修複的特異點。

想頂着他所羅門的身份的罪魁禍首到底是怎麽回事。

真是亂七八糟，猶如一團亂麻。

不過，随着時間流逝，慢慢沉澱下來留到最後，反而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也等同于，腦中，心中，都只留下了那一個人。

“…………”

有一個發現，羅曼早就注意到了，但一直忍到現在都沒有說。

也許是被賽西亞每次瞧見他都板着臉的态度給逼退了，也許是因為他自己的原因，譬如遲疑，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總之就是猶豫。

嗯……這樣不行啊。

都認識了這麽久，羅曼如果還不知道賽西亞的性格——傲嬌，就算要被戳穿也得往死裏傲，而且越是害羞越是傲嬌——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打破僵局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委婉而不着痕跡地給出一個能讓賽西亞大發慈悲原諒他的臺階，另一個就是，幹脆利落，主動出擊！

如果按羅曼的性格，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第一種。

然而。

大概，也許，不會成功。因為就連本人都知道，自己雖然真的不是禽獸但确實——已經做得很過分了。

所以——

“……”

“……”

“賽西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

話音剛落，身邊兒就哼出了一個傲慢氣息十足的鼻音。

羅曼也就定了定心神，繼續往下說了。

“關于我們曾經争論的某個話題……咳，就是讓我們陰差陽錯認識的那個話題，事到如今，你的看法是不是已經改——”

“沒改。不改。這輩子都不可能改的。你死心吧。所羅門就是一個人渣敗類渣滓，本人比假貨好那麽一點點，但本質就是那樣。”

“我話都沒說話完呢居然這麽幹脆？！”

“哼~”

又是一個冷漠的鼻音，但羅曼聽着，總覺得尾音飄了起來，很是輕快。

他無奈，沉默半晌後，只好換一個內容。

“那，還有一個話題。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過的……”

這個話題即使只在醞釀的期間，就足以讓沉默的男人心中滾燙起來，既有忐忑又有期待。

雖然有些不确定賽西亞會不會在這時候給他回複——但是！他已經确定了，從沒有這麽自信過。

就算別扭，就算支支吾吾，也只有那一個回答吧。

不會有別的。肯定，是……

“關于，考慮和我在一起，讓我負起責任什麽的……最關鍵的是！我喜歡你，你……”

“哦，不喜歡。”

“……啊？！”

“不喜歡你，從來沒喜歡過。我為什麽要喜歡一個讨厭的有一千個情人的人渣啊，笨蛋，死心吧。”

羅曼：“…………”

聽到了，咔噔咔噔，這又是心碎的聲音。

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了，羅曼精神恍惚，內心跌宕起伏，以至于一時激動——

他倏然翻過了身。

原本側身背對他的賽西亞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愕然的驚叫，整個人就被後面的男人一把撈進了懷裏，能夠起到抵抗作用的雙手也被緊緊地捏住。

“真的嗎。”

羅曼翻過來之後，似乎壓住了賽西亞落在枕頭上的頭發。他的下颚嵌進了青年仍然熱度偏高的頸窩裏，微動的嘴唇剛好摩擦着敏感的耳垂。

“真的不喜歡我？真的覺得我那麽讨厭？好難過啊……可是，這裏的戒指是怎麽回事呢，賽西亞？”

不知何時出現在賽西亞中指上的戒指被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賽西亞想躲，但反過來掙紮的手指都被男人慢慢地合成來。

其後，男人也就順勢把沒有多少力氣的拳頭包在了自己手心。

“哼，從垃圾堆裏撿來的東西，因為感覺還算湊合，就勉強戴上充數了。怎麽，你有意見？”

“沒——有，完全沒有。就算你的戒指和我的是一模一樣的同一款，嗯，真的一·模·一·樣，我也只能難過地相信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了。”

“哼，知道就好！”

“哼哼哼……有什麽好哼的呀，我都這麽難過了。”

難過得趁人不備，悄悄地咬住了就在嘴邊的耳垂，用牙齒尖頗為壞心眼地磨。

“唔啊——你你你你！放開！”

拼命掙紮。

人理果然不愧是人理，這實際上欲拒還迎的掙紮差點讓羅曼沒能把他抱得住。

呼。好險，抱住了，沒有丢臉。

那麽……

“好難過好難過，可是沒辦法，誰叫我……喜歡你呢。”

“……”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現在才發現，我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大概，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了。”

“……”

“……”

沉默。

沉默。

心裏大概想說——

可惡，有什麽好得意的，不就是喜歡嘛。

雖然嘴上絕對不會承認。

喜歡你。

最喜歡你了。肯定比你喜歡我更早。

在第一次相隔那麽遠的距離對話——不，還要早——在原本世界的你，為“我”死去的時候。

就愛上了你。

……

這是心裏的想法，現實之中，說的就變成了話。

“吶，草莓蛋糕做的笨蛋所羅門。”

“……咦？叫我嗎？差點沒反應過來這個名字……怎麽了，對我一生黑的賽西亞？”

“明天，想吃草莓蛋糕。”

賽西亞還是那麽嫌棄、還是那麽別扭地道。

男人先是一愣，然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可以啊。”他說。

“明天啊明天……要不然，我試着自己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