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兩天後是楚虞按慣例進城賣獵物的日子,她也和于秋萍約好那天去報名。

兩人下了車直奔招聘的林業公司,在門衛的指引下來到了招聘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放着兩張簡陋的辦公桌,正在屋子裏坐着的一個青年男子朝她倆看了過來。

“是來報名的吧,街道證明、畢業證書都帶了嗎?”

于秋萍有些緊張,她的手在褲子上蹭了兩下,抿了抿唇:“我是農村戶口,帶的村裏開的證明,可以嗎?”

那男人有些驚訝,這次招聘雖然要由內部轉為公開,但消息還沒正式通知下去,所以于秋萍還是第一個來報名的農村戶口。

他點點頭,“可以,拿過來吧。”

于秋萍小心的把包裏的材料拿出來放到桌面上,男子查閱過後,在一個本子上記下于秋萍的名字,把畢業證書還給她又道:“好了,你的名字已經報上了,這段時間回去好好複習一下初、高中課本,招工考試在十二月份,具體時間記得随時留意公司大門口的通知。”

于秋萍連連點頭道謝答應。

一直到走出公司,她身上的那股興奮勁還沒散去。她一把拽住楚虞的手,高興道:“走,小虞咱們去國營飯店,我請你吃飯。”

楚虞冷漠臉:“清醒點好嗎,現在才早上九點,你想去人家也不給你開門啊。”

“嘿嘿,是哦。”于秋才反應過來,傻笑兩聲摸了摸頭發。

“離中午還早着呢,天這麽冷也沒地方待,你先回去吧,我得把手裏的東西處理了。”

于秋萍知道楚虞還有正事要辦,只好有些遺憾的點點頭,“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我先回去了。”

目送人走遠,楚虞背着筐去了瘦猴家。

敲開門,瘦猴一臉高興地迎了上來,知道今天是她送獵物的日子,他早早的就開始等着了。

楚虞從筐裏拿出四張狐貍皮,和一個簡陋的木盒。

瘦猴看着這毛色鮮亮的狐貍皮,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他小心翼翼的摸了兩下,才把目光放到木盒上。

“楚老妹兒,這裏面裝的啥呀。”

楚虞打開木蓋,把裏面用紅綢子包好的東西拿出來,輕輕掀開,裏面赫然是一顆人參。

瘦猴兒看到裏面的東西,呼吸一窒,“這,這起碼得有五十年了吧。”

這顆參不算大,但鐵線紋又密又多,根須簡潔清爽,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珍珠點,哪怕瘦猴不算太懂這東西,但憑着這麽多年的眼力也能看出來這是顆品相極佳的老參。

他伸出手想要拿過來仔細看看,被楚虞避開了這才醒過神,他笑着撓撓頭:“老妹兒,你這東西一定要賣給我,我你也是知道的,肯定不能虧了你的。”

兩人商量好價格,楚虞又對瘦猴說:“今天是我年前最後一次來了,天兒冷了,進山不安全而且獵物也不好找。”

瘦猴想了想,點點頭:“也好,雪天路上不安全,長途運輸基本都停了,野味收多了也運不出去。正好這大冬天的咱也歇歇,牟足了力氣開春接着幹。”

把東西脫了手,楚虞走出瘦猴家,外面正好下起了大雪。

她擡頭看向天空,一只手摸摸裝錢的口袋,然後大步朝百貨商場走去。

今日大雪,宜花錢!

楚虞正站在百貨商場二樓的手表櫃臺前,琢磨着買什麽樣的表好,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她下意識的向旁邊挪了一步。

那人本來是想要靠近認認人,看到她躲開,一時有些不悅,直接尖着嗓子開口道:“你這孩子躲啥,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說着就伸出手想要拍楚虞肩膀。

楚虞借着轉身的動作又一次避開那人的手,她皺着眉看過去。

對面站着的是一個面白微胖,長相有些尖刻的中年婦女,從身材和穿着能看的出來生活不錯。

楚虞歪歪頭,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不等她多想,下一刻那人自己就說了出來。

她看着楚虞不滿的嘟囔道:“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見到長輩都不知道叫人。”

好叭,她想起來了,這是原主那位在城裏工作的大爺的妻子,她的大娘 -- 張英。

想到原主和大爺一家的關系一般,楚虞面上沒什麽反應,只是點點頭:“大娘,你也來這買東西吧,慢慢逛我先走了。”

張英念着自己是個長輩,哪能就這麽讓楚虞走了,她伸出手攔住人:“你着急走啥,我還沒問你怎麽在這呢,你爸媽呢?哎呦,你不會是自己跑出來的吧,這孩子真是讓人不省心!”

她嘴裏叭叭叭說個不停,根本不給人插話的機會,楚虞聽得覺得自己上輩子的頭疼病都要複發了。

她趕緊出聲打斷:“停!來城裏有事兒,在家、在京市,是自己出來的。還有別的問題嗎?”

張英被她忽然出聲吓了一跳,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回答她。

她嘴角撇了撇,“你一個小孩能有啥事兒,還瞞着你爸媽自己出來。這樣吧,中午去我家吃飯,晚上我讓你堂哥送你回去。”

“我跟你說,這回你可趕上了,這不你妹妹前兩天考了個一百分,回家非得鬧着要獎勵,我沒辦法,只好給做了頓紅燒肉,結果做多了一頓沒吃完,正好今天你來幫忙給打掃了,我晚上好做新的。”

聽聽這話,跟楚虞是專門打掃剩飯的似的。

不是她敏感,憑借原主記憶裏對這位大娘的描述,這番話絕對不可能有什麽類似于,看楚虞可憐想請她吃頓好的,又怕孩子拒絕特意說成是打掃剩飯的善意。

就是字面的意思,這位大娘大概是覺得,楚虞一個親媽跑了,在後媽手底下讨生活的孩子,能吃上頓好的就相當不錯了,哪有資格挑三揀四的。

而且她本來也不是真為了請吃飯,不過是想讓楚虞看看,就是我家的剩飯都是你吃不起的,你親媽一個抛夫棄子的女人跟我比差遠了。

楚虞也算閱人無數,又有原主的記憶在,不難理解楚大娘的真實意思,她也不生氣,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張英道:“大娘你确定?我吃的可多啊。”

楚大娘還愣了一下,她都做好了拉扯的準備了,沒想到楚虞根本就沒給機會,她那一肚子說辭都沒排上用場。

她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沒親娘養的孩子就是沒教養,面上卻帶了一絲不以為意:“害,這有啥确不确定的,你一小丫頭放開了吃能吃多少。”

楚虞點點頭:“那行,咱走吧。”這可是你自找的,我都提醒過了啊。

兩人回了家,楚大娘招呼楚虞坐下,又沖了杯糖水放到她面前,“我先去做飯,小虞你喝點糖水。知道你在家喝不到,我特意多放了點糖,快喝吧,別跟大娘客氣。”

楚虞已經習慣了這位大娘說兩句就得貶低她一下的說話方式,适應良好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楚大娘正準備等着土包子侄女喝完,自己好諷刺她沒喝過好東西呢,結果看到楚虞只喝了一口,就面色古怪的把水杯放下,轉過頭為難地對她說:“大娘,能給我換杯涼白開嗎?”

楚大娘心裏對她的反應非常不滿,面上卻裝作關切道:“咋了?哎呦,怪我,是不是糖放多了你喝不慣啊,我再給你換一杯吧。”

楚虞嘆口氣,擺擺手:“沒事兒,就是我不太喜歡這股糖精味兒,我媽以前跟我說過,糖精對身體不好,不讓我吃。唉,我以前一直以為大娘你家生活條件不錯呢,沒想到也不咋樣兒,吃不起白糖只能拿糖精代替。”

楚大娘聽到她的話臉都黑了,“你這孩子不懂也別瞎說啊,給你沖的是我前天在供銷社新買的白糖,哪有什麽糖精。”

楚虞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啊,不會吧,大娘你連白糖和糖精都分不清嗎?唉,也不怪你,可能是沒錢所以不常買,沒什麽見識。”

“放屁,老娘吃的糖……”

楚虞:“肯定比我喝的糖精多,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喝。”

她聳聳肩,臉上一副“行吧,行吧,你說啥是啥,但我就是不信”的表情,氣的楚大娘直接起身進了廚房。

楚虞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微笑。

比給人添堵,恕我直言,你們一家都是垃圾。

過了一會兒,楚大爺家的小堂妹中午放學回來了,她走進屋看到沙發上的楚虞有些驚訝,聽她媽解釋完之後哦了一聲,也沒跟楚虞打招呼就回了自己屋。

楚大爺家的人口和楚父再娶前是一樣的,都是一家五口,不過楚大爺家是兩女一子。因為楚大娘和原主親媽不對付,所以他們小輩之間的關系也不太好。

其實主要還是楚大娘讨厭原主親媽,這事還要從一段并不複雜且一廂情願的三角戀說起。

當年三兄妹的親媽沈沛君,在父母的安排下下鄉插隊避難。她長得漂亮、氣質上佳,全村的小夥子就沒幾個不喜歡她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只相差三歲的楚大爺和楚父兩兄弟。

楚大爺是一個有心機有頭腦的利己主義者,這一點在他來到這以後,一心拍當了小官的伯父的馬屁,最後成功把自己過繼到只生了一個女兒的伯父的名下就能看出來。

他固然是喜歡沈沛君的,但當沈沛君父母被下放的消息傳出,他權衡利弊後果斷放棄,轉而在伯父的介紹下和他戰友的女兒結了婚。

本來這件事到這就算完了,畢竟沈沛君也不喜歡楚大爺,同時楚大爺也沒有明确的表示過,可沒想到沒過兩年,沈沛君因為失去父母消息、加上一人孤身在外,一時想不開投河自殺,被當時路過的楚父救了起來。後來礙于村裏的輿論,沈沛君別無選擇和楚父結了婚。

曾經的心上人成為了自己的弟妹,哪怕愛情這種東西在楚立國的心裏只占了很小一部分,也足夠讓他不得勁了。

他難得有些外露的情緒引起了楚大娘的懷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楚大娘最終還是知道了楚大爺喜歡過沈沛君的事,她本身就是拈酸吃醋、刻薄小心眼的性子,哪忍得了,一腔怒火不好發在楚大爺身上,只好對着另一個無辜的當事人噴射過去。

兩人做妯娌這些年,因為一個住城裏,一個住鄉下,見面的日子并不多,但只要一有機會,楚大娘一定想盡辦法在婆婆面前說壞話,對沈沛君的幾個孩子也沒少貶低、諷刺。

兩家孩子的關系也因為這種情況非常的生疏,甚至在楚大娘多年的教育下,楚大爺家的幾個孩子對三兄妹也有不同程度的反感。

楚大爺在市裏的開發公司做管理後勤,平時中午都是和同公司剛開始上班的兒子一起在單位吃飯。所以午飯通常只有家中母女三個一起,楚米回來沒多久,敲門聲再次響起。

楚虞看了一眼在廚房正忙的楚大娘,又瞧了瞧小堂妹緊閉的房門,看到都沒有反應,只好站起來自己去開門。

“媽,你看我帶誰……”

“楚虞?你怎麽在我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忽然想吃淡奶油,想上網買,結果看到店家提示,因為天氣原因造成淡奶油冷凍融化後無法打發,本店概不負責。唉,這寒冷的北方天氣,扼住了一個甜食愛好者的後脖梗。(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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