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 和過年那會兒相比，太後娘娘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貌美如花，臉上帶着淺淺淡淡的笑容，連個視線都沒賞給齊宛琇，只輕飄飄的說道：“起吧，賜座。”

她身邊的大宮女忙去搬了繡墩過來，齊宛琇微微皺眉，掃視了一眼這大殿中的擺設。最前面的最中間，自然是放着太後娘娘的軟榻，下面則是八把椅子，分列兩邊。大宮女搬來的繡墩，就放在椅子的下首處。

若是正常的進宮請安，就是要按照身份來的，身份足夠的，坐在椅子上，然後往下排，再然後就是坐在繡墩上了。這會兒大殿裏也就只有太後和齊宛琇，按理說，應該是讓齊宛琇坐在椅子上的。

就算是有別的命婦，也是沒齊宛琇的身份高的。大元朝唯一的王妃，還是和太後平輩的，除了太後和皇後，齊宛琇甚至不用給其他女眷行禮。

“太後娘娘客氣了。”齊宛琇笑了笑，往前走了兩步，直接在椅子上坐下：“若是太後娘娘不嫌棄，我就叫太後娘娘一聲皇嫂吧，咱們也算是一家人，可千萬不能生疏了。”

太後娘娘終于用正眼看齊宛琇了，上下打量了一番，挑了挑嘴角：“你倒是個有膽色的，配了宗澤，倒也委屈你了，若是進宮，當個皇後也是夠格的。”

“娘娘可真是愛開玩笑，這大元朝的人，誰不知道将來的皇後娘娘是要出自張家的？”齊宛琇也沒客氣，笑盈盈的說道：“我可不敢和張姑娘争輝。”

太後也不動怒，還笑着點了點頭：“也是，齊家畢竟根基薄弱了些，這皇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當的，至少這規矩方面，得讓人挑不出刺兒來，就好比說這長者賜座的事兒，哎……”

意猶未盡，只是上下打量齊宛琇的目光，透着赤~裸裸的輕蔑。齊宛琇也笑着點頭：“皇嫂說的是，規矩這事兒，想做人上人，勢必得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辛苦才行，皇嫂當年，也定然是十分辛苦的。”

一直這麽打機鋒，齊宛琇也累的慌，往太後想要的方向去，她自己心裏不舒服。索性就微微岔開了一點兒，咱回憶回憶往事吧。

太後彎了彎嘴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套，內務府用黃金精心打造的指甲套，上面镂空雕刻着繁複的花紋，還鑲嵌着米粒大小的寶石，璀璨的很。

自打進了宮，這吃的喝的，哪一樣不是選的頂尖中的頂尖？全大元手藝最好的工匠在內務府，全大元最好的胭脂先供給內務府，全大元最好的布料必得先選了貢品送上來，全大元最好的廚子在禦膳房，全大元最好的繡娘在內務府。

可享受了這榮華富貴，就也得跟着享受青年喪夫的寡婦生活，享受了這當太後的高高在上，就也得跟着享受殚精竭慮的寝食難安，這日子，過的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太後娘娘慢悠悠的說道，齊宛琇笑了笑，沒接話。太後娘娘順勢換了個話題：“之前哀家就一直擔心四王爺，先皇就這麽一個親弟弟，都說長嫂如母，四王爺的事情，哀家多多少少都得關心一下，四王爺不願意成家，哀家這心裏也跟着着急。也幸好，四王爺遇上了你，成就了一樁美滿婚事，哀家這顆心，總算是能放下來了，将來到了地底下，見了先皇，哀家也能理直氣壯的說一聲，哀家替他照顧好了弟弟和兒子。”

“多謝皇嫂關心。”齊宛琇微微傾身，做出恭謹的樣子來：“皇嫂也盡管放心，日後我定會照顧好四王爺的。”

“有你這句話，哀家就放心了。”太後娘娘笑着說道，又嘆口氣，眼神悠遠的看着外面：“說起來，這日子過的可真是快，這一不注意，就有事五六年過去了。哀家還記得，四王爺十七歲那邊，先皇說，要給四王爺賜婚，四王爺那會兒正迷戀一個宮女……咳，哀家可真是上了年紀了，竟說些以前的事情，你可別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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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宛琇忙搖頭：“太後娘娘也不是很大，大約是寂寞了些，這才總是會回想以前的事情。太後娘娘若是得了空，不妨讓人多陪您看看戲什麽的。”

“你說的也是，哀家也正有這想法，不過，那些宮女啊嬷嬷啊，都沒什麽好說的，哀家一生氣，她們就不敢開口了，着實沒意思，以後你若是有空，不妨多進宮陪陪哀家。”

太後笑眯眯的說道，齊宛琇點頭：“自是應當的，太後只管讓人去王府說一聲，我必當備車進宮。”

“說起來，皇上日前選妃，這兩位妃子，正好和齊姑娘認識？”太後頓了頓，又去提起一個話頭，齊宛琇點頭：“是，兩位娘娘尚在閨中的時候，我們也曾來往。”

“今日難得進宮，不如你也見見她們？”太後笑着說道：“敘敘往日情誼？”

“太後娘娘有此建議，我若不答應，倒像是不領情了。”齊宛琇笑着點頭：“我瞧着太後娘娘也有些疲乏了，不如我自己去兩位娘娘那裏坐坐，就不在這裏打擾太後娘娘了。”

太後笑着點頭，讓大宮女送了齊宛琇出門。等人一走，太後娘娘就嘆了口氣：“倒是個精的，說了這半天話，連一口水都沒喝，一點兒點心也沒吃，可真是将哀家防的一點兒縫隙都沒有。”

“娘娘別着急，這四王妃，以後又不是不進宮了。再說了，這不還有兩位娘娘的嗎？”那嬷嬷壓低了聲音說道，太後娘娘往後面靠了靠，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天空，也不說話。

嬷嬷也不打擾，靜悄悄的去收拾了桌子上的茶水點心，然後就安安靜靜的守在太後身邊。

按照交情來說，齊宛琇是應該先去淑妃那裏。可這宮裏，卻不是說交情的地方，齊宛琇只能先去了貴妃林瑤瑤那裏。林瑤瑤早得了太後那邊的消息，大殿門口，已經有宮女在等着了。

是林瑤瑤原先的大丫鬟，齊宛琇也認識。

“王妃來了。”那宮女笑盈盈的行禮，領了齊宛琇往裏面走：“我們娘娘很是思念王妃，聽了太後娘娘的傳話，立馬就讓奴婢在外面等着了，時不時的就要問上一聲，若是王妃再不到，估計奴婢就得到夾道外面去守着了。”

大約因為是熟人，那丫鬟一張嘴利落的很，一邊說一邊将人帶到大殿裏，林瑤瑤果然迎了出來：“你可算是來了，快來坐，我準備了核桃酥，若是沒記錯，你以前最是喜歡吃這個對不對？”

齊宛琇還在詫異，以前沒覺得和林瑤瑤很親近啊，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被林瑤瑤拉着在椅子上坐下，齊宛琇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林瑤瑤已經是茶水點心的都讓人送過來了：“你嘗嘗，我親自做的，若是喜歡，一會兒我讓人給你裝起來。”

齊宛琇沒動，這宮裏的東西，她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碰的。四王爺求娶齊宛琇的時候，說一生不納二色，這不是秘密，該知道的都知道。

若是齊宛琇不能生，四王爺沒兒子，那得利的會是誰？

不是齊宛琇将人想的陰暗，而是立場不同，哪怕是以前的好朋友，現在也不一定是站在哪一邊了。再者，若是沒記錯，林瑤瑤可還是自己的“情敵”來着，情敵給的東西，誰能放心入口？

“宛琇，你怎麽不吃？”林瑤瑤疑惑的皺眉，頓了頓，抿唇：“你是不放心？”

說着，自己拿了一塊兒點心，認真的咬了一口：“你看，沒有問題的。”

齊宛琇忙擺手：“不是這樣，你想錯了。我就是有些奇怪，你以前，都……咳，說句不好聽的，就是有些清高，從不主動招呼別人的，怎麽今天……”

“你是想着，無事獻殷勤？”林瑤瑤挑挑眉，吃完了點心，拿着布擦了擦手，苦笑了一聲：“那是你不知道這宮裏的日子是怎麽樣的，皇上年紀小，就是為了名聲着想，晚上也是不能留宿在後宮的。太後娘娘不管事兒，整日裏不見人，我除了能去找淑妃說說話，每日裏，都只能在自己的宮殿裏呆着。”

“就是我喜歡看書寫字下棋，可天天，擡頭所見，就這一寸天，一天天的下來，我總覺得，自己是被關在籠子裏的鳥兒……”林瑤瑤擡手捂臉，淚珠子一串串的從指縫裏落出來。

她那大丫鬟也紅了眼圈，拿着帕子給林瑤瑤擦臉，又對齊宛琇賠禮：“王妃別見怪，我們娘娘……說句大不敬的，我們娘娘心裏苦，這進宮之後，竟是跟坐牢了一樣，好不容易有機會見一見以前的姐妹，她一時情急，這才有些失态，還請王妃見諒。”

“沒事兒沒事兒。”齊宛琇趕緊說道，起身到林瑤瑤身邊，摟了她肩膀給她擦淚：“你這人，就是太敏感，我哪裏是懷疑你，咱們以前雖不是頂頂要好的姐妹，但咱們也算是彼此了解，你那性情，一向高傲冷淡，怎麽可能會有什麽下作的手段？我就是被你忽然改變的态度吓了一跳。”

說着，齊宛琇有些臉紅：“畢竟，若不是皇上選妃這事情，嫁給四王爺的，就是你了，所以我這心裏，也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