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酸辣粉條

一會章樹和李木槿回來, 就看見他奶奶正一邊搓洗秋薯,一邊念叨着什麽。

“奶,您老一個人嘀嘀咕咕什麽呢?”

“沒什麽, 就是算計一下家裏還有多少柴火, 要把這些都煮了可費柴了。”

“奶, 您別擔心, 這回這個用不着多少柴火。您先別洗了, 我去提點熱水摻一摻,省的凍手。”

“不用!井裏提上來的水還冒着熱乎氣呢,那用得着摻熱水。你和槿兒累了一上午了,先去休息吧,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就能洗了。”

章樹和李木槿自然不能看着章奶奶一個人把這些東西都洗掉, 李木槿蹲下去,拿過一個秋薯就開始搓洗, 章樹進去端了兩條小板凳出來, 一條塞李木槿屁股底下,一條自己坐。

章奶奶看着兩人,抿着嘴巴笑了起來, 他們阿樹是個能體貼人的,這個不是說給你多少錢能看出來的, 得從一些平常的小事着眼,這些細微處都能時刻想到你的才是好漢子呢!

六筐秋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搓洗好的, 直到章爺爺從村裏回來, 他們的秋薯都還沒洗好。

“爺, 您幹嘛去了?”一個下午都不在。

“今年的徭役下來了,村長喊我們幾個老的去商量呢。”

每年除了必交的人丁稅,田畝稅等稅收之外,還要服徭役。徭役在朝廷百廢俱興之時,基本上每月都有一次,內容一般是修建河堤,挖山鋪路或者建一些官府負責的房屋之類的。這幾年也沒那麽多活幹了,未免勞民傷財,這個徭役規定下來,一年兩次就行了。

而且這兩次不是同一批人,也就是說,要麽你夏天服役,那麽冬天就不用去了。百姓們還要種田糊口,所以徭役的時間一般都是放在農閑時候,畢竟田地才是朝廷根本。

夏天那一批沒有輪到章家人,冬天這一批就逃不了了。其實現在的朝廷對百姓們還是挺寬和的,朝廷規定,凡家裏有男丁的,必須出一人服役,但是五十五以上,十六歲以下的可以不在這個行列中。

在章樹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就去世了,家裏一老一小,自然就不用服役了。

“今年的徭役是幹什麽呢?”

“讓大家去河道修堤呢,一共十天。說是這兩年雨水比較多,怕河水漲的太快,所以得把河堤再修高一些,這也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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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年的徭役還能用錢贖嗎?”

“能啊,一個人二兩銀子呢。”二兩銀子贖十天,算起來差不多一百五十文錢贖一天。朝廷把錢定的這麽高,意思就是不希望人人都用錢來贖掉徭役,不然還有誰幹活呢?

普通老百姓好些天才能賺到贖一天的錢,自然也不會為了這區區十天花費二兩銀子。

但是章樹是必須花的,因為他正準備做個生意,而這個生意少了他不行,要是白白耽誤這十天,那麽對他的計劃絕對是有影響的。

秋薯在章爺爺的加入下,終于在天黑之前洗好了,一家人彎了這麽久的腰,差點都直不起來。

晚飯自然也是湊合着吃的,洗漱過後,躺上柔軟的床鋪那一刻,所有人都舒服的嘆了口氣。

章樹摟着李木槿,悄聲說着私房話,“如果這個生意能幹好的話,我們得請上幾個幫忙的人,不能讓你和爺奶他們這麽累。”

“我累點是不怕的,年紀輕輕怕苦怕累,老了還能有福享?但是爺爺奶奶确實不能這麽累,我看他們二老的腰怕是受不了。”

“嗯,就看這個能不能成了。”

……

秋薯得先切塊,然後再放進磨裏磨成糊糊,李木槿拿了一個大木盆,然後裏面放上一塊不大的砧板,把秋薯放幾個進去,直接兩把刀一起開剁。

切出來的塊大點小點都沒關系,反正還要拿出去磨。

石磨家裏到是有,就是好久沒有拿出來用了。章奶奶手腳麻利的倒上幾瓢水一頓擦洗,很快這石磨就幹幹淨淨了。她把切出來的塊拿桶裝了,一點一點的放進石磨裏。

章爺爺則趕着家裏的牛一圈一圈的拉着磨,其實這拉磨還是毛驢好使,不過他們這裏不産毛驢,還是前年有人用船運了幾頭來賣,基本上都被縣裏或鎮裏來豆腐坊的人買走了,一頭驢能省好多力呢!

村裏有做豆腐的工具,章樹把紗布和杆子都借過來了,然後自家洗出幾口大缸,把布套上杆子,吊在大缸上面,再把磨好的糊糊倒在布上面,加一瓢水晃蕩幾下,就有白白的水從紗布上滲出來,流進大缸裏。

如此反複幾次之後,等流出的水再也沒有白白的漿之後,就可以倒在一邊,換另一桶糊糊了。

幾人分工合作,章樹時不時的和李木槿換個活幹,一天的功夫,洗出三口大缸的粉。當然,這還不算做好了,得等那些粉全都沉澱在底下結成塊,再把上面的水舀出來倒掉,才算是成粉了。

用大鍋鏟把缸底的粉挖出來,然後再加白礬和熱水下去攪成略透明的糊糊,燒開大鍋,在上面架個漏勺,舀一勺糊糊倒下去,長長的粉條便從漏勺的洞裏滑落到鍋中,不多時便能撈出來,放到外面的竹匾上曬幹了,這才做成了粉絲。

這些秋薯裏含的粉挺多的,故而三斤左右的秋薯就能出一斤澱粉,而這一斤澱粉就能夠出一斤粉絲。

忙活了兩三天之後,他們一共做出了二十六斤的幹粉絲。

一斤幹粉絲泡開了大概能做七到八碗的酸辣粉條,章樹決定做七碗,這樣基本上那些普通的勞力一碗酸辣粉條加一個馍就能吃飽。這樣他們還能順帶着賣馍,這也是一筆收入。

再就是煮酸辣粉條的調料了,花生粒碾碎加辣子一起炸香,再切點酸菜進去,每碗在放上兩三片大白菜,澆上一勺子湯,起鍋時撒點蔥花或香菜就齊活了。

湯頭就用碎骨頭熬,一次買個六七文錢就差不多了。

這樣算下來,差不多一碗酸辣粉條的成本價在一文半左右,章樹決定賣四文錢一碗,比面條貴上那麽一文錢,他們也不會舍不得吃。

賬都算清之後,章樹和李木槿第二天又帶着家夥出門了。他們和二老說好了,如果今天這個賣的好的話,那就多收一些秋薯回來做粉條,家裏花錢請兩個人幫着搓洗切塊,到時候他們就在縣城邊上租間房什麽的,省的天天都要來回。

天剛蒙蒙亮,兩人就已經看到縣城了,這次他們出發的比上次更早,因為河道上幹活的人都是早早就吃飯的。

進了縣城之後,他們就徑直往城外的河道去,河道上已是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人多不勝數,挑着籮筐的,推着獨木車的,穿的好的也有,穿的差的也有。

大多數穿着棉布衫的都是些行商,從船上下來找東西吃的。穿着粗藍布衫的,基本都是大戶人家的家丁,再一些粗麻布衫的,上面還打着補丁的,就是在這裏做活的人。一般穿着綢緞的老爺們是不會下船吃東西的,他們都是叫家丁買了提上去的,更有甚者直接就帶着廚子一起出門,根本就不用下來買吃食。

這次是在城外,牛就不好栓在林家了,于是章樹就牽着牛找到河道邊上的一個院子,那裏有專門幫別人看牛和馬的,做了十幾年了,信譽方面還是很不錯的,牛寄在那還可以喂頓草料,不過就要多花一點錢。

章樹自然是沒空去喂牛的,于是花了兩文錢把牛在這寄一天,主家給了一塊木牌,上面栓了根小繩,又登了章樹的名字,才讓他走。這樣一來,就不怕木牌丢失別人來牽你的牛了。

河道旁已經擺了許多家早點鋪子了,有賣素餡包子的,一文一個的那種,有賣鹹豆花的,一文錢一小碗,有賣面條的,素面三文錢,葷的五文錢,還有賣米糕的,個頭不怎麽大,料挺多,得要兩文錢一塊。

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鋪子,生意都挺紅火的,每家人都不少。

章樹和李木槿在邊上把攤子一擺開,就有人過來了,說是在這擺攤子得先交五文錢一天的攤位費,他們負責看場子,省的後來的被欺負。

這錢是不交也得交的,只要你還想在這混下去。不過,看到這麽多有錢的人都在這買吃的,章樹臨時決定,這個酸辣粉條得漲價,漲到五文錢一碗。

一來,這是個新鮮玩意,二來,天寒地凍的人在這受苦,總得多賺些,三來,還沒賺到錢,就花出去七文錢,賣便宜了要虧本的。人工也是錢呢,他們都沒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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