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不謀而合

章樹和黃天杭等人在官府交付契約之後, 就坐着他們的馬車去到碼頭。

李岩和周楠還有餘小六三人早已将一千斤的幹粉條搬了出來, 此時正疊放在木板上面，等着他們過來驗收。

章樹先下了車，然後帶着黃天杭等人走到貨物面前, “黃大哥, 你們先看看貨吧，都在這裏, 想要打開幾袋都行。”

黃天杭他們也沒有虛僞地拒絕, 而是直接走過去打開中間的一個麻袋，費力的抽出了幾根粉條。

東西一上手就覺得挺幹燥, 然後随意掰折了幾下, 發現也像之前看過的一樣, 他們就放心了。

“沒問題，過秤吧！”黃天杭一揮手, 章樹就拿來一杆秤，稱了起來。其實他們在家裏時就已經稱過了，一麻袋就是一百斤, 塞得滿滿當當的，這裏十麻袋, 就是一千斤。

一一上過稱之後，黃天杭的兄弟們就開始搬東西, 一般都是一人一袋, 章樹卻左邊一袋, 右邊一袋, 一人扛着兩袋走了過去。

“章樹兄弟力氣竟這般大？我看你這個體格，是個練武的好材料啊。”黃天杭眼睛一亮，看着章樹說道。

“黃大哥見笑了，不過是有一把子粗淺力氣，算不得數的。”章樹笑了笑，他總不可能這麽大年紀再去學武，和他老丈人大舅子學了點本事就行了，又不考武狀元。

待把這些幹粉條搬上幾輛馬車之後，黃天杭搓了搓手，“那個，章樹兄弟啊，你這個幹粉條還有多嗎？我們還想再買點。”

章樹看了看黃天杭，然後帶點為難地說道，“貨是還有四千斤左右，但……”

“哎呀，還有這麽多就別但是了，你那邊不是還沒消息嗎，就先再賣給我一千五百斤吧，你看，我這也算是老主顧了對吧？”

黃天杭毫不客氣的把自己稱為老主顧，明明他剛剛才把那幾袋幹粉條搬上車，尾款都還沒有付清。

章樹裝作猶豫地樣子，黃天杭又開口道，“章樹兄弟，你要是有什麽想法就盡管開口，要是我黃某人能夠做到的，一定盡力。”

夏天就快要到了，近來熱度明顯攀升，若是不尋摸夠夏天的口糧，估計兄弟們又要吃苦了。

章樹展眉笑了笑，“既然黃大哥都這樣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小弟做這個生意怕是會比較長久，但是若次次都耗費時間過來，怕是一年有半年都要在船上過了，長此以往，人真的有點受不了。而且，家裏也兼顧不了，親人老的老，弱的弱，實在離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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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杭有點懂他的意思了，“章樹兄弟是想？”

“我是想着，黃大哥既是做走镖的生意，那麽生意一定做到了大江南北，若是路上有人見了這個粉條好奇，希望黃大哥能順嘴說一聲，讓他們到青州府安平縣的水頭村來找我。”

黃天杭哈哈大笑，對這個看似憨厚實則心有七竅的章樹很有好感。他剛剛還想章樹有可能會提出要加價的事情，沒想到人家目光長遠着，竟是想到了這廣而告之的辦法，就等于他老黃免費去給人打響招牌一樣了。

“好你個章老弟，我看你以後定能有本事，黃大哥且等着你發達那一天來照顧我的生意。”若是別人有興趣的話，路途又來往不便利，那麽他們镖局以後的生意怕也是少不了的。

章樹明白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心裏卻仍然十分鎮定，這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又不是背地裏搞什麽陰謀詭計，根本就用不着害怕。

兩人生意達成，章樹就帶着李岩他們去船上又搬了一千五百斤下來賣給黃天杭。

除去那十兩銀子的定金之後，黃天杭又付給章樹八十八兩銀子。銀貨兩訖之後，兩邊就在碼頭告別了。

餘小六等人剛剛一直沒開口，這會見人走了，餘小六立刻圍上來，“章樹哥，你好厲害啊，眨眼間就賺了這麽多銀子！”他想都不敢想有這麽多錢，估計他幾個哥哥家加起來，都不及章樹的一半那麽多。

“你學着點，保準你以後也能賺這麽多。”

“嘿嘿，賺這麽多我是不敢想了，我只想跟着章樹哥你幹，以後攢點錢娶個媳婦回家就行了。”

李岩在背後拍了他腦袋一下，“瞧你這點出息，還想娶媳婦呢？生了孩子不得花錢？”

餘小六哀怨地看了李岩一點，自從了解到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之後，李岩在村子裏被謠傳的冷峻嚴肅青年的形象就全面崩盤了。

周楠看着李岩教訓餘小六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

章樹也樂呵呵地看着他們，殊不知他大舅子心裏想的卻是要幫李木槿好好看着他，他現在身上有點錢了，可千萬不能讓他去那什麽男人都會犯錯誤的地方。等李木槿生完孩子後，得讓他一起跟着，要不然一方眼界越來越開闊，一方卻止步不前，長此以往下去，兩人之間可以聊的事就會越來越少，等到話題全都沒有了，估計就只能靠孩子來維系了。

大舅子的苦心章樹沒有體會到，他看着只剩一半的貨物心裏樂開了花，這個東西要是不愁銷路的話，那臨縣的村子種的春薯也可以往家裏收了。

章樹又想起了一個人，他拿了一個錢袋給李岩，讓他帶着周楠和餘小六還有小虎一起去逛一逛，他自己則坐上馬車，去了老胡那兒。

老胡之前也回過一次家，然後載了貨物又來了，此刻正坐在院子裏跟那些行商渾說。

聽見院子的敲門聲，他颠着微胖的身體過來開門，然後歡喜的把他迎進來。其他人見他們似乎有事要談，于是自覺回了屋子。

老胡拉着章樹坐下，“我就說章老弟你該來了，生意做成了沒有？對了，有沒有給我老胡帶一些幹粉條過來，我那賣酸辣粉條的家什可還在那裏。”

章樹粲然一笑，“忘了誰的也不敢忘了胡大哥你的，船上現在還有兩千五百斤貨物，你要多少只管說。”

“你這貨多不多？”

“家裏還有未做成的沒帶過來。”

“那行，我就先跟你買個五百斤左右放在這南海郡賣，那酸辣粉條還是冬日比較暢銷，現在天氣日暖，我也就不要那麽多了。”

這話說的一點沒錯，林家客棧在章樹來這之前就已經回村買過幹粉條了，他家菜式多，倒是不會受天氣的影響。

“行，那小弟明天一早就把東西給你送來。”

“痛快！”老胡笑了一聲，然後又說，“聽說你給那镖頭的價是三十文一斤，這樣吧，我也給你三十文一斤，畢竟你大老遠的運過來。”

“不行！”章樹十分嚴肅的拒絕了，“胡大哥這是折煞我了，以前什麽價，現在就還什麽價，哪有突然加價的道理？”

“以往不是不需要船運嘛，對了，你租的是哪家的船？付了多少租金一天？”

章樹搖了搖頭，“我這船不要錢。”

“不要錢？哪裏有這樣的好事，你只管告訴我，我也去弄一條來。”

“胡大哥，我沒開玩笑，事情是這樣的……”章樹把遇到水匪然後絕處逢生的事情對胡才旺和盤托出，他不敢告訴家裏，怕的是家裏擔心，但是再這外邊對着胡才旺，就可以大膽說出來了，因為他們現今都在海上讨生活。

胡才旺的表情随着章樹的講述變了又變，待講完之後，他才嘆了口氣，“海上讨生活就是這樣的，雖然來錢快，但那都是拿命在搏的，天災人禍總是免不了的。我有個老夥計，就是去年搏輸的……”

這樣的話題總是有些沉重的，兩人對坐片刻，然後老胡主動将話題轉移了，“你說你救的是那南通雜貨鋪的南大少爺？可是叔叔在京城當官的那個南大少爺？”

“胡大哥認識他？”

“誰能不認識他呢？”胡才旺講起八卦來渾身是勁，“他爹寵妾滅妻我們那整個縣的人都知道，把個小婦和小婦養的捧到天上去了。可他也不想一想，青州府顧家嫡女可是那好欺負的？那個女人和那以色事人的小婦可不一樣。”

“剛開始她還忍讓一些，待南大少爺立起來之後，她立刻就翻了臉，不論是中饋還是外邊的生意都把持的牢牢的，那南某人想要花銷必須得做小伏低的，不然一個月就是五十兩銀子的用度，一文也不多給。”

“五十兩銀子一個月就花了？”章樹如今也還算有錢，但猛然聽見這個還是有點驚訝。

“這算什麽，一擲千金的人海了去了，也就是我們小地方的人沒錢罷了，他們花銀子就和我們花銅板一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章樹覺得胡才旺言語之間似乎對那南大少爺的爹很看不起，對他娘卻十分推崇，于是就問了出來。

胡才旺笑了笑，“世間女子大多柔弱，我卻認為，不管生為男子還是女子或是哥兒，都應該自己先立起來，一味仰仗別人，若有一日這人倒下，那麽結果會怎麽樣？”

“像我，家中妻子十分兇悍，是我們那裏有名的河東獅，但是，她卻是我能夠安心出來做生意的支柱，我知道，就算我賭輸了，她也能把家打理的好好的。”

“若我的妻子是那不通俗物的，我怕是有的煩了。”

章樹覺得，胡才旺真是一個十分豁達的人，他試着想了想，若是有一天李木槿也成為這樣的河東獅，估計他也會覺得欣慰吧。

因為和胡才旺的一番話，章樹也決定了，以後一定要帶着李木槿多走走看看，只有眼界開闊了，人的想法才會有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