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正膠着, 忽聽門外傳來一道铿锵有力的聲音:“深更半夜的, 吵吵鬧鬧, 成何體統!”
一聞聲, 衆人吓了一大跳,那些媳婦婆子們立即轉身跪地叩頭。
那呂嬷嬷原本還在鬼哭狼嚎,聽得牧老太君來了, 吓得硬是把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咽進喉管裏, 一個翻身趴在地上叩着頭, 不敢吭半點聲。
晴芳與半夏一左一右地扶着牧老太君進了門,倪氏與劉姨娘忙迎着上去欠身行禮。
倪氏強笑着問:“老祖宗,大半夜的,您怎麽來了?”
牧老太君繃着臉道:“我要再不來, 牧家豈不是被你們鬧翻了天?”
秦無雙迅速轉了一臉柔弱之色, 快步上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泫然欲泣地喊道:“祖母, 無雙有罪。”
牧老太君看着她問:“怎麽了, 這是?”
秦無雙忙取出對牌與扳指放在手心奉上, 一面自責道:“無雙愧對祖母的栽培, 愧對太後的信任,還請祖母收回對牌與太後娘娘的扳指。”
一聽太後娘娘的扳指,滿堂顏色皆變。
牧老太君顫顫巍巍地取過扳手細細看了一眼,大吃一驚道:“這果真是太後娘娘的扳指,快, 快起來。”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扶秦無雙。
秦無雙卻垂頭喪氣道:“無雙不敢。”
“不敢的是他們才對。”牧老太君哼道,厲目一掃,倪氏,劉姨娘她們個個吓得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牧老太君的目光釘在了劉姨娘臉上,問:“劉氏,你在這裏作什麽?”
劉姨娘忙堆笑答:“妾身在姐姐房裏定省。”
牧老夫冷笑道:“定省?定到大半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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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姨娘嗫嚅道:“……妾身同姐姐說了會兒話,一不留神,忘了時辰……”
“你當我這個老糊塗眼瞎不成,這牧家裏頭但凡哪裏不平,必有你這個被豬油蒙了心的壞東西在裏面瞎攪和!”
劉姨娘聞言,唬地抖衣一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叩頭,慌喊道:“妾身不敢。”
牧老太君大聲呵斥道:“還不快滾!”
劉姨娘忙帶着随身丫頭灰頭土臉地退下去了。
晴芳扶着牧老太君上了榻上坐下,柔聲喚道:“雙兒,你且過來。”
秦無雙依言走了過去。
牧老太君對着秦無雙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下。”
秦無雙只好規規矩矩地坐下。
牧老太君笑着問:“快跟祖母說說,太後娘娘的扳指怎麽會在你手上。”
秦無雙便将太後留下她之後說的那些話撿了必要的說了一遍。
牧老太君聽完之後,又驚又訝:“太後娘娘當真這般說?”
秦無雙起身拱手下拜道:“無雙不才,自認為當不起這重任,還請祖母收回扳指,轉還給太後娘娘。”
牧老夫拉住秦無雙的手到跟前,将扳指重新戴在她的大拇指上,輕輕拍了拍手背,道:“娘娘看中你托付你重任必有她的考量,扳指與對牌你且都收好。”說完,轉臉瞅着倪氏,冷聲問道,“大媳婦,你可都聽見了?”
倪氏跪在地上,諾諾答:“聽,聽見了。”
“聽見了還分不清楚輕重?——那聞香是個什麽人?”
“……是,是斐兒房裏的丫鬟。”
牧老太君哼道:“一個丫鬟而已……我給雙兒的對牌,莫說處置一個丫鬟,就是處置一個你都綽綽有餘!”
倪氏頓時吓得魂飛魄散,忙喊道:“老祖宗,媳婦知錯了。”
牧老太君訓道:“尊就是尊,卑就是卑,什麽時候卑賤的東西敢伸着脖子與主子叫起板起來了,沒的叫外人聽見了,倒笑我牧家尊卑不分,不知禮儀了。”
倪氏聽了,哪裏還再敢接半句話,地上的呂嬷嬷同其他一衆丫鬟婆子們早已吓得渾身亂抖,牙齒暗地裏直打架。
牧老太君扭頭又對秦無雙和藹道:“祖母說過,對牌給你,你想處置誰就處置誰,無需任何理由,更無需向誰交代,處置了就是了。”
“可是,祖母……”秦無雙話未說完,就被牧老太君不容置喙的眼神給鎮了回去,她只好抿着唇将東西重新收好。
牧老太君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沖人吩咐道:“把斐兒叫來。”
秦無雙趕緊接口道:“小官人……方才,已經被我氣走了。”
牧老太君是個人精,一聽就知道牧斐定然是因為秦無雙逼他讀書的事情起了口角,低鬥思索半日,又沖人吩咐道:“去把二爺叫來。”
一時,牧懷江來了,只站在門外,向裏喊道:“母親喚我?”
牧老太君道:“太後娘娘懿旨,命無雙督促斐兒用功讀書,去考功名。從今往後,無論是人,還是錢,只要是無雙要的,你務必周全她意。”
“是。”
牧老太君又對秦無雙囑咐道:“無雙啊,斐兒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秦無雙垂着頭低聲道:“無雙只怕辜負了祖母和太後娘娘的期望。”
牧老太君道:“你只管放手大膽的去做,有祖母和娘娘替你撐着呢。”
“……是。”
牧老太君又斥倪氏起來:“身為一家主母,連是非黑白都辨不清楚,你何以主持中饋?”
秦無雙忙幫着辯解道:“祖母,此事不關夫人的事,都是無雙年少輕狂,出言頂撞在先。”倪氏到底是個沒心眼的,竟被劉姨娘和一幫下人拿着當搶使,畢竟是牧斐的親娘,她不想弄得太難堪。
牧老太君似乎也知道倪氏無主見,脾氣也算是個溫和的,今日顯然是被人使了壞,想到這裏,轉眸惡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呂嬷嬷一眼,道:“我看……就是某些下作的老東西天天耳邊風吹的。”
那呂嬷嬷一聽,吓得顫抖如篩糠,一口氣堵在喉嚨裏不敢出來,眼見着一口氣就快把自己給活活憋死了。
晴芳好歹與聞香有些私交,便出口提醒了一聲牧老太君:“老夫人,時候不早了,再下去頭痛又該發作了。”
秦無雙打算賣晴芳一個人情,便在一旁順水推舟道:“是呀,祖母,子夜傷神最是容易頭痛。”
牧老太君這才作罷,只道:“這個老東西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無需看你婆母臉色。”
秦無雙應了一聲“是”,然後親自扶牧老太君起身,一衆媳婦婆子立馬簇擁着護送回去了。
秦無雙慢步在後面,腳步一頓,轉身前去伸手扶倪氏起身,一面道:“夫人,無雙并沒有要和您作對的意思,只是太後娘娘的懿旨無雙不得不從。”
倪氏方才被吓得夠嗆,又得知秦無雙手上有太後娘娘的扳指,心裏此刻後怕又後悔的很,再見秦無雙對她一副甚為尊重的神情,臉上一時只覺得羞愧無光:“……知道了。”
秦無雙轉而看向呂嬷嬷,皺眉沉吟道:“至于呂嬷嬷……”
呂嬷嬷連滾帶爬地膝行到秦無雙跟前,再三磕頭求饒:“求少夫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老奴罷,老奴保證以後再也不惹事,求少夫人大人大量啊……”
倪氏見狀,七分為難,三分懇求地看着秦無雙:“無雙啊,嬷嬷她年紀大,這一回也受了教訓,不如……”
秦無雙笑道:“夫人哪裏的話,呂嬷嬷是您的人,自然是您說了算。”說到底,倪氏耳根子軟,心地卻不壞,對她不滿也只是因為老太君偏袒她,怕她搶了她主母的權柄,她又何必投鼠忌器,——不如留下三分情面,日後也好相見。
倪氏一聽,立馬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教他們。”
蕊朱正焦急地候在大門外,一見秦無雙和半夏出來,忙迎了上去,一面上下檢查着,一面問:“小娘子,你可有受傷?”
“無礙。”秦無雙看向半夏,一見她與晴芳一起扶着牧老太君,她便得知是半夏想的法子請來了老太君,便向半夏謝道,“半夏,今日多虧你。”
半夏道:“保護小娘子的安危是半夏應該做的。”
說實話,秦無雙很意外,畢竟半夏是從倪氏這裏出來的,沒想到最後去請老太君來幫忙的竟是半夏。
“你去找老太君就不怕得罪了大夫人?”
半夏垂恭道:“半夏現如今是小娘子的奴婢,自然事事得為小娘子考慮。”
從此秦無雙一發拿半夏當自己人對待了。
“小官人昨晚在盛興坊賭了一夜,輸了一千三百兩銀子,早上去了如意樓聽了歡歡小娘子的新曲兒,中午去了慶豐樓與段小官人他們一道兒吃了飯,下午又去了紅袖招和桃妖妖小娘子下棋……”安喜跪在堂屋的地上,頭垂的低低的,向着椅子上的秦無雙一一禀告着牧斐的行程。
秦無雙聽着,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扶手,一面問道:“素日裏,小官人在外的花銷都是怎麽結算的?”
安喜道:“小官人在外面的一應花銷都是先記在賬上,到了月末,自有人拿了賬本來府裏找牧管家結賬。”
秦無雙聽了,點了一下頭不言語了。
安喜忙道:“少夫人,小的該說的都說的,求少夫人千萬不要向小官人告發是小的通風報信的,不然讓小官人知曉了,他一定會親手剝了小的皮的。”
秦無雙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說的,你彙報有功,賞銀二兩。”
蕊朱聽了,立即從裏間稱了二兩碎銀給安喜。
安喜喜滋滋地捧在手裏,又向秦無雙磕了一個頭,狗腿子道:“多謝少夫人賞賜,少夫人最是人美心善了。”
秦無雙笑笑不說話。
待安喜退下之後,她便親自去了前頭找牧懷江。
牧懷江不在屋裏,打聽一番得知正在後面園子裏安排下人們補栽花木。她便又去了後面園子,果見牧懷江在那裏指揮搬運剛送進府內的各色花木。
“牧二叔。”
牧懷江聽見有人喊他,擡頭一看,見是秦無雙,大吃一驚,忙撣了撣衣裳,在地上踢掉了厚鞋底上的泥土,這才笑呵呵地向秦無雙迎來:“原來是秦小娘子啊,怎麽親自來了?有什麽吩咐只管通知下人來報我一聲。”
秦無雙笑道:“牧二叔管理牧家本就是日理萬機,無雙不好叫牧二叔來回奔波。”
牧懷江甚是滿意地看了秦無雙一眼,問:“小娘子言重了,小娘子此時找我可是有事?”
“嗯,我想請牧二叔随我出去一趟。”
“好!好!”段逸軒看着獻臺上又勝一局的女厮,忍不住站起來撲拍手稱慶道,“好一招鴛鴦腿掃千山,不愧是玉關索,今兒我們三個可又要賺了,文湛,你這回壓了多少?”
牧斐志得意滿地喝了口茶,一挑眉,伸出三根手指頭道:“三千兩。”
段逸軒驚呼:“三千兩!按照如今這态勢,你可是要賺好幾番啊。”
牧斐甩手得意洋洋道:“誰叫你們不跟着爺下三倍的注壓玉關索贏,眼紅不得,眼紅不得的。”
謝茂傾在一旁笑着搖扇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們出來只不過是圖個樂子,花個小錢撞撞運氣,何必在意輸贏。”
牧斐白了一眼謝茂傾道:“啊呸!既是賭,自然要分個輸贏,而且賭得越大越刺激,不然哪裏來的樂子。”
段逸軒拍手道:“這個,我贊同文湛,既然是來賭的,自然是越刺激越好。”說着,他話鋒一轉,忙湊到牧斐身旁問,“話說,你是怎麽知道玉關索一定會……”正說着,段逸軒突然停住了,且目光呆呆地定在了牧斐的身後方。
牧斐見段逸軒不說話了,只管盯着他後方看,便也跟着扭頭看去,——這一看,立即吓得他從椅子上一蹦三尺高。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宅鬥情節不會太多,有的話也是屬于舒适版宅鬥,可盡情觀賞。
接下來,讓我們來開始好好收拾一下妖豔賤貨牧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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