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

“醒了？”威嚴清冷的聲音穿過黑暗，回蕩在周身。是誰？。安寧下意識環視四周，卻發現自己的身上明明沒有任何束縛，身體卻動彈不得。為何會這樣。“不要掙紮了，你方才差一點入魔，若非我及時阻止，怕是早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入魔又如何，不得超生又怎樣。就算灰飛煙滅，也不過是轉眼之間。”安寧無所畏懼地回答。她的一身，看似享盡了常人無法擁有的尊榮，可誰又知道其實她才是世間最悲劇的女人。她年幼之時起就沒有擁有過母愛，更不要說是什麽父愛。等她進了宮，成為所有人眼中寵盛一時的寵妃，以為她想盡帝王的愛卻不知道無情的丈夫喜歡的不過是她的皮囊而已。終于，丈夫去了，她的兒子成為了下一任皇帝，可她卻不得不為了皇兒的位子穩固委身與另一個男人，而她的兒子為此也與她漸漸遠離……她早就厭倦世間的一切，原以為死亡就能得到解脫，卻不想成鬼多年也得不到一個結果。

“看看你的模樣。”忽然間，一個披着全黑長袍的人出現，從身形可以判斷，此人應該是個女子。只是，安寧看不清被黑面紗遮擋下的容貌。只覺得，她渾身散發着陰冷的氣息，聲音蒼老似一個老婦。幹枯的手，拿着一面鏡子，照着安寧的臉。

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她曾經最美好時期的容顏。只是，眉宇間、臉頰上多了一道道黑色的紋路，眼角膜血紅，不成人樣。這是安寧死後此一次看自己的樣子，着實被吓了一跳。

“看清了？”黑衣女人繼續說道：“這是即将入魔，化作厲鬼的跡象。你生前是龍鳳之命，命格尊貴，魂魄之力相比較常人要強大許多。這也是你為何死後沒有進入輪回，卻可以長時間游蕩卻不消散的原因。只是，你生前殺戮太重……想進輪回，怕是難了。”

“殺戮？”安寧挑挑眉，什麽都不說，在那個位子上，有誰的手沒有沾染血跡。她不過是在別人死和她自己死之間做出本能的選擇罷了。

砰的一生，天崩地裂，震耳欲聾。周邊的黑暗被打散，黑衣女子瞬間消失。安寧發現，自己仍然處在墓地裏面，之間一陣灰煙彌漫。等其退散後，她才意識到，趙淩發現自己被困，居然讓手下用火藥炸開了墓地的大門。

“呸，還好老子早有準備。兄弟們，帶上這些寶貝，回營。”趙淩若無其事地抖抖灰塵。

“是。老大。”

擡着一箱箱的珠寶首飾還有金子古畫，趙淩等人看都不看已經死去的趙啓一眼，心滿意足地準備滿載而歸。只是，沒走兩步，原本晴空萬裏的天，瞬間陰霾藹藹，一陣冰冷的涼意引得一群大男人心聲怕意。天生異變，必有原由。不由地向鬼神之說聯想。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入魔在即的安寧，已經瞬移到趙淩的背後，加長的指甲一點一點，即将穿透他的心髒。而安寧也在那一刻，終于喪失人性，失去人的模樣。只是，上天終究是沒能如她所願，要了趙淩的性命。為什麽，上天要如此不公。

“趙淩有他本身的歷史使命，汝休得為一己怨憤，打亂天道。”昏迷之前，她隐約聽到滄桑威嚴的聲音，告誡她，更準确的是命令她。可是，安寧沒有一絲力量可以反抗，那是天，人怎麽能與天鬥？也罷，既然都不過便不鬥，所謂天道，是不是也早就注定了她的結局。

感覺到整個身體被往無底的深淵拉，像是給一道無形的力量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般。安寧閉上眼，她已經不在乎自己的下場。

***

這一次是真的歲月流逝，一晃過了數百年。上面的世界，已經告別了封建進入真正的民主時期。高樓大廈，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來往奔馳的汽車等。這是曾經的大周怎麽都無法比拟的時代。盡管，每個時代都有着無可調和的矛盾，但是百姓的生活确實更加豐富多彩，自由自在了許多。

安寧，是被地面上嘈雜的聲音吵醒的。她自從入魔被打入這裏之後，便處于昏睡狀态。

“你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宿命。”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安寧睜開數百年沒有睜開過的眼睛，是她，那個黑衣的女人，試圖勸解她不要入魔的女人。

“你怎麽會？”她被一條粗壯的鐵鏈，綁在已經幹枯的枝幹上。臉上，是同她一樣的黑色紋路，多的幾乎布滿整張臉，看不清她原本的樣貌。

“怎麽，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醜？”黑衣女子說不出的自嘲。

“你到底是何人？”安寧環視四周，她知道自己被同黑衣女子一樣綁着，同時也看到有其他的人被這樣綁着，漫無天日的在灰暗的空間裏。“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我是誰？都這麽久了，誰還記得。喚我楚婆婆就好。至于這裏，不過是封魔的場地罷了。要麽，等到魔性退去，重新得以輪回，要麽，耗盡魂魄之力，灰飛煙滅。”她自被封印起，已過了近五百年，魂魄之力即将耗盡，只是，心中的怨憤卻不必當年要少上半分。

安寧沉默不語，自從死去之後，她已經解除了太多曾經想都不敢想，想都不相信的事。

“不過，這裏的人，生前可都不是普通人。你日後莫要惹上她們。”

“你為何要幫我？”

二人雙目相對，自然知道對方說的是當年墓地之事。楚婆婆苦笑，回答：“不過是看你和我的遭遇太過相似，心生憐憫罷了。可惜，你不僅遭遇與我相似，竟連性格都是如出一轍，終究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

又是幾十年過去，此時，安寧身上的戾氣已經減少不少。也許是她本身比較豁達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她懷着既然争不過就不争的心态，身上的魔性竟然比其他年歲就的要更少了許多。也是，安寧若不是氣憤自己死後都被不肖子孫抛屍挖墳，不得安生，興許根本就不會入魔。這一點是和其他不甘各種下場死去後立刻成魔的鬼魂不同的。

“楚婆婆，你怎麽了？”安寧和楚婆婆相對封印，可以說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她怎麽會看不出對面的魂魄越來越難成型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安寧，我身前身後都在和天作對，卻怎麽都争不過天。曾經，我以為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擁有他的愛，我的兒子坐擁天下，而我們安家也是權盛半個世紀。可到死，我卻知道，從一開始我便被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算計。哈哈哈，為何我安家的子孫，注定要被天道算計，注定要被趙姓的男人算計，為什麽！”

安家，楚婆婆。安寧難以置信，眼前的癫狂的女人，她的身份，竟然有可能是大周史上最傳奇的那個女人，安家楚姬，懿仁太皇太後！安家的先祖！她安寧的先祖！

“婆婆。”

“安寧，我今日耗盡一生氣運，換我安家子孫不一樣的命運。改天逆命，一切均有你定。望你能在來世，随心而行……”

“婆婆，楚婆婆！”安寧感覺到身上的枷鎖散去，安楚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眼前。

下一秒，她感覺到身上被什麽重力壓着，身體被另一個炙熱不斷的撞擊着。就像被千批馬車軋過一般，又像是身處汪洋大海，沒有可以依靠的憑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