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滿心傷痛

失眠又吹了半夜的風所導致的惡性後果就是，陳曦第二天感冒了。

早上八點，陳曦第一次不用鬧鐘就行了，鼻子不通，憋得實在是難受，腦子也是昏昏漲漲的，她睜着眼睛看着金黃色的陽光穿過窗戶縫透過來，清晨的灰塵在光束中群魔亂舞，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陳曦楞了幾秒，聳拉着頭，随即給了自己一巴掌。

哦，她記起來了，她還沒有開始的熱戀在昨夜被腰斬了，她徹徹底底的失戀了，成為一個追求男方十七年不得手，然後被傷的體無完膚倉皇逃脫的可憐人。

陳曦抽出床頭櫃上的紙巾，狠狠的抹一把鼻涕，又聳聳鼻子甩甩頭。仰着頭看着窗戶外邊的陽光，細細碎碎的光那麽美好。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用手附上自己的眼睛輕聲安慰自己。

——

三三宅了兩天後重見天日，一拉開門就看見陳曦呆坐在門口，抱着膝蓋一臉的委屈樣子。蜷着的雙腳處擺放着行李包，整個人都顯示出一副頹廢到不能再頹廢的樣子。

頭發像是剛從被子裏面拉出來似的，雜雜的堆成一團，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坨，聽見聲音一回頭，眼睛有些腫，眼角還微微的泛着紅，鼻尖也是紅紅的，癟着嘴像是被遺棄的孩子。

陳曦一見着三三立刻就擡起頭睜大眼睛看着她，很是可憐。

三三被這個鬼樣子的陳曦吓得連連退了好幾步，活脫脫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晃過神來一把拎起她來就是上下打量。

陳曦就由着三三打量完了，然後扒拉開她的手，拖着行李就往裏走，雙目無光兩眼發直。

三三跟在後頭一巴掌就招呼過去，陳曦回過頭來瞪大眼睛看着她，卻不作回應，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上兩圈，複又換上一副要死不活的老樣子。

鼻子一慫一慫的，聳拉着腦袋不說話。

三三又是一巴掌招呼過去，剛想問怎麽了，轉過身來卻被陳曦一把抱住，勒得死緊，三三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沒忍住掄了她去撞牆，可是低下頭看着陳曦紅了眼眶，到底是于心不忍，伸了手只是摸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腦袋。

“說吧，受什麽刺激了？”三三見過的陳曦永遠是一副打不死的小強樣兒，每次受了什麽打擊慫拉過一陣子，然後又會滔滔不絕的說起下一次要怎麽做，要怎麽拿下那個人，會抱怨會吐槽，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陳曦這麽狼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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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的像是換了一個人，像是剛從地府裏拉出來的孤魂野鬼。

四年的時間裏，她所見到的陳曦都是熱情洋溢積極開朗的，可是現在她聳拉着頭，紅着眼眶抱着她，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樣子，三三覺得看着有些不忍。

她本來打算好了要死命的打擊她的，可是現在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見過陳曦努力的樣子，見過她奮不顧身執着的追求人的樣子，也見過她飛揚跋扈女神範兒十足的樣子，只是從來沒有見過她焉啦吧唧的紅着眼眶委屈得說不出話的樣子。

她只是心疼。

“三三，我要放棄了……我、我覺得好累，我看不到希望，一點都看不到。”陳曦松開三三，低着頭說話，語氣裏滿是無可奈何，聲音有些喑啞，低低沉沉的，略微帶着些鼻音。

說完就是一滴清淚落下。

三三看着她那副樣兒，本來想說“陳小曦你個變态你哭什麽呀！不就是個男人麽你至于麽？！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可是她張了張嘴卻發現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只是看見陳曦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慢慢的彙成一灘。

“陳小曦，咱不難過啊……”三三走過去，拍着她的背，輕輕地嘆了口氣。

愛情本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陳曦那麽愛上官錦城，她所有的開心與不開心都與他相關，所有的信仰都是他，她喜歡他，怎麽與他不相關呢？

可是，愛情又只是一個人的事情，她陳曦在這裏難過的要死要活，可是上官錦城卻是半點不知。

看吧，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喜歡和不喜歡，從來都不是放在一個對等面上。

那天陳曦早上收拾好了行李狼狽逃回了a市，本來請好的三天假，想着用來告白，但世事總是與想象中的千差萬別，誰知道最後卻是用來逼着她自己放棄這一段無疾而終的屬于她一個人的單戀呢？

飛機上陳曦一路昏昏沉沉，她将那些過往在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回憶。最後哭着将那些好的不好的全部打包放進一個思想的盒子裏。

有的想念能夠撕心又裂肺，有的人卻絲毫不敢碰觸想念二字，她陳曦從來就不是個勇敢的人，追着上官錦城不過是憑着年少輕狂的一股子硬氣，這會子真的受了傷知了疼，便再也勇敢不起來了。

是啊，她又慫又孬又沒種的，她怎麽敢在看見他跟另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後還上趕着去給自己找難受呢……

她最後一遍回憶起那些東西，然後在飛機上看着外面的雲層說：陳曦，你敢打開那個封印你就疼死活該！

陳曦起初是抽抽噎噎的哭，然後就放開聲來哭，最後站得累了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最後哭好了，萬分豪氣的抹了把臉，伸着腿踢三三一腳，紅着眼睛倒是萬般委屈，指指自己的肚子，“我餓了，煮面去！”

“卧槽！！！”三三哀嚎，回過頭看陳曦一眼，見她那副鬼樣子終究是不忍心，拍拍屁股。從沙發底下的箱子裏掏出兩包泡面，剛要進廚房就聽後面人說。

“煮的時候下個雞蛋，最好是兩個，一個弄碎了融在面湯裏，一個卧成荷包蛋，快起鍋的時候才能加調味料，別加的太多了，加點鹽吧加點醬油！”

三三：“……”次奧！你特麽根本就是占着失戀可勁兒的折磨人是吧？！

三三想說陳曦你特麽剛再說話老娘就neng死你，可是回過頭去看着陳曦紅着眼一副可憐巴巴的望着她的樣子，心頓時又軟的一塌糊塗。

三三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命苦的同情心多到不行然後随便四處泛濫的人！此時此刻她覺得面對這種變态的要求，竟然還能微笑服務，她真的是後腦勺都泛着光環的聖人！

陳曦哭過之後就舒坦了，蹲坐在沙發上呼哧呼哧的吃泡面看電視，跟個沒事人似的。看到激動處就抓着三三的大腿一陣猛掐。

三三欲哭無淚，但凡是想要稍微反抗一點就看見陳曦用那種“我都失戀了你還要跟我計較你到底是不是人啊”的眼神看着，于是又忍回去。

心裏卻是很的牙癢癢：陳小曦你給我等着！等你好了老娘不neng死你！

——

“說吧！”三三踢一腳沙發邊的小凳子，斜着眼睛看陳曦，八卦因子在心裏抓心撓肺的讓人難受。

陳曦手指頭放在身側點啊點的，然後揪着衣角揉成一團又舒展開來，低着頭咬着唇就是不吭聲兒。

“喲呵，你現在不說是想我上私刑是吧？”三三又想蹬一腳凳子，無奈之前的一腳踢得太猛，這會兒腿短了夠不着，于是又怏怏的将腳轉個方向，朝着陳曦的小腿踢去。

陳曦睜大眼睛看着她，又有些茫然，愣了幾秒，待醞釀好了情緒“哇”一聲兒就要哭出來，卻又在立刻被三三捂住了唇。

“陳小曦你別想給我耍花招，老老實實地交代，怎麽着被欺負狠了？再試試不說實話老娘今天就讓你的現在的存在變成曾經！”三三實在不屑，放下捂住陳曦的手來又很是嫌棄的狠狠的在她毛衣上擦了兩下。

陳曦沒法，又逼着自己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從頭到尾的回憶一遍，然後一五一十的講述出來。

“卧槽！這女的怎麽這樣啊！那上官錦城什麽渣男啊！陳小曦我告訴你趁早別再瞎攪和了。這種人咱不要了啊，回頭再找一好的。”三三怒吼一聲，拍着桌子滿是不痛快。

“嗯。”陳曦低着頭悶悶的回答，“那我今天要吃學校後街的那家麻辣燙，你請客！”接着就提要求。

三三：“……”陳小曦現在咱們在讨論那對狗男女的事情你能不能稍微走點心？！

“三三……”陳曦睜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三三，那眼神簡直……天雷勾地火……

“好吧。”三三無語凝噎，遇着這麽個沒譜的朋友她也不做什麽打算了，這人說一套是一套的，真是很無語啊。

陳曦此人遠不如她表面上所展現出來的那麽正常，吃火鍋的時候就完全換另一個人了。

“再來一瓶！”她捧着個碎玻璃瓶子對着瓶口看，“今天的酒一點都不好喝。”一個酒嗝兒打出來，眼神有些迷蒙，濕漉漉的還泛着水光。

三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陳曦，哪怕那時候她被上官錦城說的慘了也是吃吃喝喝就好了，從來不會向今天這樣喝的稀裏糊塗。

“陳小曦啊，咱別喝了啊。”三三奪下陳曦手裏的酒，将她的身子板正。

陳曦果然就不喝酒了，端端正正的坐好，開始吃麻辣燙，一筷子一筷子的夾住往碗裏放，一根青菜一根青菜的往嘴巴裏送，動作機械卻又無可挑剔。

三三真怕她将菜送進自己的鼻子裏，就一直盯着她看。

“三三，你幹嘛盯着我看啊？別說你對我有意思。”陳曦歪着腦袋開始調侃，說完又搖搖頭“你喜歡我沒用，”她又指指自己的心髒，“咯，這裏，這裏已經滿了。”說完她就傻樂起來。

笑着笑着借着氤氲的霧氣眸子卻越來越濕，一滴清淚就滴了下來。

“哎，怎麽好好地就又開始了呢？”三三手忙腳亂的開始遞紙巾，“陳小曦你這樣子一點都不爺們兒，慫死了！”

“是啊，我本來就不是爺們兒，我就是一小女子。”陳曦也不否認，點點頭表示明白，末了擦一把自己的眼睛，擡起頭來哈哈一笑，“你說他們男的是不是就是喜歡那樣笑起來最是一股春風柔的女孩子啊？我們這樣的是不是就活該一個人啊？”雖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并不達眼底，驀大的眼睛裏滿是悲傷。

“不知道。”三三含含糊糊的回一句，“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更要對自己好一點了。”她邊說着邊将辣椒醬挖起一大坨放進鍋裏，泛起一片紅。

陳曦看着她輕輕淺淺的笑，嘴角的梨渦微微的現出來，舉起面前的酒來，特豪氣的一拍桌子“喝！”一副土匪頭子的樣兒。

“喝！”三三這會兒見陳曦稍微正常了，也不再阻止，拿起酒瓶一仰脖子喝了個透徹。

“老板，再來一箱！”陳曦拍着桌子大喊，沖着三三挑眉“不醉不歸！”

“好！”三三也是個豪爽的人，如果醉一場真的能好受一些的話那她也不介意陪着她瘋一次。

低廉的啤酒味道并不好，喝得多了胃裏只是犯惡心，陳曦并沒有太醉。倆人吃完喝完之後就往回走，冬天的夜風涼飕飕的刮得人臉硬生生的疼。

“三三，你說我這麽好他為什麽就不喜歡我呢？”陳曦攏一攏身上的風衣。望着蒼茫的夜色聲音涼涼的問。

“不知道，他眼瞎呗！”三三喝的有些腦脹，迷迷糊糊的倚着陳曦走的踉跄。

“是啊，他眼瞎。而我，是心瞎。”陳曦沒頭沒腦的接一句，扶着三三的手稍稍的一緊。

三三立刻就推開她跑到路邊吐去了，簡直要把整個胃都給吐穿，吐完了就倚在路燈杆子上眯着眼睛一臉的呆樣。

陳曦看的直搖頭，得，又給自己找罪受了。

陳曦并沒有喝多醉，低廉的啤酒不容易讓人心醉，只能讓人心傷。

她轉過身去的時候卻看見昏暗的街角快速的閃過一個身影，有幾分熟悉，再細看卻是什麽都沒見着。

“這下，眼睛也瞎了。”她低低冷笑一聲，語氣裏滿是落寞，快步上前去扶那個要死要活酒品跟人品一樣差得離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