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反擊

“陳曦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上官林正說到動情處，就差留下兩行清淚了，結果一擡頭就看見陳曦的頭一點一點的，雙目無神幾乎立刻就要會周公的樣子，怒火一下子就蹿了上來。

“啊？我在聽我在聽！”陳曦趕緊回答，深怕戳了男孩子的銳氣，“不過你說了這麽多，這跟錦城不答應我的追求有什麽關系？”她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揪一下，睜大了眼睛一臉的求知欲。

“……”上官林很受傷。

“這麽說吧，你知道我哥有多辛苦嗎？”他問。

“不知道。”陳曦老師的回答。

“……”上官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哥其實可以出國的，高三那年。”他說，然後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光芒，又很快地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死樣子。

“哦，那為什麽沒有出去？”陳曦裝作一副“老娘才不是急切的想知道原因”的樣子淡淡的開口。

“因為他說‘陳曦這麽笨，我要是不在的話她要怎麽考上大學’。”上官林看一眼陳曦，看着她睜大眼睛一臉的震驚繼續說“震驚吧？我也覺得挺震驚的。出國是早就定好了的，在國外學習兩三年再回來接受‘景寧’，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可是我哥就直接放棄了，堅持在大學兩年修完所有的知識，然後進入公司開始從底層做起。在公司，處處受人排擠受人打壓，那些苦，他都沒有提過，他覺得是他應得的。”

陳曦在聽到那句“陳曦這麽笨，我要是不在的話她要怎麽考上大學”的時候驚得差點連下巴都掉下來，她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一件事兒。為了她，他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甘願陪着她，等着她。

“他……為什麽不說？”她問出這句話的樣子很是鎮定，心裏卻是在發抖。

“他要怎麽說呢？本來就是好面子的人，你一直追在他後面，他就以為你會永遠跟在他後面了，偶爾回頭你還在就好了。”

“我哥這人很遲鈍，他不說，但是他為你做的事情并不會太少。初中的時候你跟他表白，他拒絕了你，無非就是怕你不知道上進不思進取。他走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你都被人欺負，是不是後來那些人就忽然不再動你了？其實是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他将那些人堵在巷子裏狠狠的揍了一頓。你知道我哥，他從小學柔道學跆拳道的，那些人被打怕了就不敢再找你麻煩了。”

陳曦忽然想起來，那個時候是真的有很多人欺負她，她沒有朋友，就像個受氣包似的不敢反抗，逼急了也就敢撿起手邊上的石子扔過去，忽然有天那些人就真的不再欺負她了。她還以為是學校管得嚴了，那些人不敢出來興風作浪了。

“還有他怕你考不上他的高中，擺着臭臉給你補課，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其實他心裏急得要死。給你的那些參考書都是他從書店一本一本看下來又挑出适合你的買回來的。”

她記得，那時候他總是會罵她，他會說“能夠把這麽簡單的題解得這麽複雜你也不容易，關鍵是繞了這麽大一圈你居然還解錯了，一般人很難有這麽大本事。”還有“陳曦今天你是把左腦放在家裏沒帶來還是右腦？該不是我一直誤會你了吧，你其實是沒長腦子的？”每一句都是這麽的信手拈來，如數家珍。但給她講題時卻總是很認真，即使在他講解之後她立刻重複相同錯誤，他也不會撂筆走人，頂多嘆一句：“你是專門做錯來報複我的是吧？”嘆完後埋頭再講，一遍一遍，直到她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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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時候十道題錯九道題把他氣得半死，他也只是一聲又一聲的嘆氣，卻還是執着的要教會她。

“我哥畢業以後也有在照顧你。知道他的導師轉系之後特意的讓他多指導指導你，不然你的畫稿哪裏會這麽進步迅速，哪裏會還沒畢業就有公司願意找你？”

是啊，他其實默默地為她做了很多事情，“滅絕師太”有時候真的是近乎苛刻，可是在這種近乎變态的要求之下她陳曦才能在藝術界少走很多路，才能比很多人都要輕松許多。

只是，他不說，她，亦是不知。

“恩，我真的應該好好感謝他。”她說，語氣有些低沉，有些難過。這些話，為什麽不是他親自說？為什麽她沒有早一點知道？

很多事情一旦被揭開就會變得很沉重，因為你會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無以為報。

“你就沒有別的要說了嗎？”上官林睜大眼睛滿是震驚，這個時候故事裏的女主人公不應該是感動的痛哭流涕然後以身相許此生非君不嫁嗎？怎麽到這兒就變成了一句簡簡單單的‘應該好好感謝’？

“我應該要說些什麽嗎？”陳曦反問。

“呃……”上官林一時無語。

“我也喜歡他很多年啊，為他學習洗手做湯羹，為和他一起讀書而努力畫畫，為他鞍前馬後。雖然說起來我也什麽都沒做，也沒能幫上他什麽忙，但是我将最好的年華都用來全心全意的喜歡他這個人了。這麽說來，我們算是兩不相欠。”陳曦笑笑，梨渦淺淺。“他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們以為的偉大，以為的默默無聞，在我看來都是屁！喜歡一個人怎麽可以埋在心裏？”她問他，豆大的淚珠一下子就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現在還能怎麽辦呢？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難道就夠了嗎？”她低垂着頭，眼淚一顆一顆的砸下來。

上官林慌了陣腳，這是什麽情況，這祖宗怎麽說哭就哭了？慌手慌腳的就遞紙巾，一個勁兒的安慰“別哭啊！姐姐！我求求您了，別哭了啊？”他越說她就越哭的起勁兒，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上官林真的快給她跪了。也沒什麽委屈啊？不至于吧……

“你們都是混蛋！”陳曦抽抽噎噎，拿起手裏的咖啡就往嘴裏送，又被苦的更加帶勁兒的哭了出來，“這咖啡怎麽這麽苦？！”

“是是是，我們都是混蛋，您別哭了成不？”上官林就也快哭了。

“我現在要怎麽辦？他之前不說，現在有人喜歡我了他又說喜歡我，我要怎麽辦？”她抽抽噎噎的問他。

上官林也矛盾了，媽蛋！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你就挑一個你喜歡的？”他小心翼翼的回答。

“哦。”陳曦止了哭泣，手頭上的紙巾用完了，她拉過上官林的袖子就着鼻涕眼淚一下子抹幹淨。

“……”有潔癖的上官家三少爺差點暈過去，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擡着手臂盯着看死活不幹放下來。

“你是不是嫌棄我？”陳曦癟嘴，一副有要哭出來的樣子。

“沒有沒有！”上官林将頭要成撥浪鼓，哪裏敢啊，我的祖宗！

“我不答應跟你哥在一起。”陳曦下結論。

“為什麽？”上官林問話的時候想要脫下外套，被陳曦一個眼神瞪過來立刻穿上。

“我不知道，我覺得你告訴我這些事情只是稍稍的讓我感動了一下，或許你說的很對，錦城真的喜歡我。但是這不足以讓我答應他的追求，我也喜歡他，這一點我必須承認，十七年，沒有變過。哪怕我成了另一個人的女朋友，我想要開始新的感情，但是沒辦法。我對他的喜歡深入骨髓，哪怕華佗在世，情深無法醫治。”

“那為什麽？”

“只是這種對彼此的喜歡還不足以讓我們在一起，這些事情你不說，他不說，我永遠不會知道。我喜歡他是真的很認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我會很認真的告訴他‘錦城我喜歡你，喜歡到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但是他不會說。雖然他會處理好一切事情。但是女人更多的時候是感性動物，都喜歡聽甜言蜜語。這種喜歡讓我們在一起，卻會讓我們彼此之間更加的不愉快，我想聽的他永遠不會說。”

“這很重要嗎？”

“對，很重要。我不想我答應之後未來的很多日子裏給彼此找不痛快，我要的感情不僅僅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要的是從在一起的日子裏，我們坦誠不公的彼此間沒有秘密，我愛他，他也同等程度的愛我。”

“人生啊，很多時候很難衡量，是從來沒有得到過的痛苦還是得到之後又失去會更加痛苦？我不知道，他喜歡我，我喜歡他。很難得，但是我怕會失去……”

上官林已經無語了，他以為的陳曦就是跟在他哥哥後面撒着腳丫子追的女孩子，他以為說出他哥哥的秘密就能幫他們一把，可是這個女孩子想得通透，自有一套思路。

他終究是……無法反駁。

上官林在心中畫一個十字，默默地祈禱：你自求多福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