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阿溪闖到紫微宮的時候,姬長淵還在跟幾位仙君仙将商議關于如何平定水族奸細叛亂的事情。
阿溪就這麽沒頭沒腦地闖進來, 姬長淵登時臉色一沉, 但他并沒有立時發作,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玉簡, 便冷冷道:“這不是你玩的地方, 出去!”
阿溪當然不出去,還仰着頭, 看着姬長淵道:“我有事找你。”
姬長淵眉頭一皺,就要拂袖讓侍衛們把阿溪帶出去。
結果阿溪下一句就氣鼓鼓地道:“扶瀾懷了你爹的孩子, 現在快沒命了,你管不管?!”
阿溪這話一出口, 場中仙君仙将通通嘩然。
咔擦一聲脆響
竟是姬長淵硬生生捏斷了掌心的玉簡,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神色極度不可思議, 眸中更是隐隐透出一絲紅色來。隐約帶了幾分猙獰。
阿溪看着這樣的姬長淵,心頭一震,竟是忍不住默默退後了一步。
他感覺到害怕了。
姬長淵這時回過神來,便咬牙道:“朕許你這個外族人長留在仙界,不是讓你來胡說八道的, 來人——”
“陛下息怒!”
姬長淵的命令還沒說完,便被闖進來的百解仙君匆匆打斷。
百解仙君進來的時候看到場中情形,就猜到阿溪肯定是把什麽話都說完了。
這會百解仙君捏了一把冷汗, 徑直跪下道:“陛下, 阿溪說的都是真的, 扶瀾現在情況十分危急,您快去看看吧!”
說完這句話,百解仙君似乎是怕姬長淵不信,還又深深叩了頭:“百解可以拿心魔之誓保證,自己所說,絕無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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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解仙君這話說完,四周的仙君仙将都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其實方才阿溪說出這話的時候,大部分人都還是看熱鬧的心理,并不相信阿溪說的是真的。
但百解仙君性格向來持重,又跟扶瀾素為交好,這會還被逼的要立心魔之誓,八成就是真的了……
扶瀾居然懷孕了???
還懷的是前陛下的孩子???
這麽勁爆的消息,一時間竟是震得所有人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而姬長淵這會幾乎要把牙都咬碎,心中又恨又痛,可看着百解仙君的神情不像作僞,他也只能按捺着胸口的怒氣,冷冷将那手中的玉簡擲在地上。
“好啊,既然你敢這麽說,朕就去看看。若是你敢說一句假話,不用心魔之誓,朕也要你碎屍萬段。”
百解仙君微微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只能低頭道:“微臣所言卻無半句虛假。”
“退朝!”
百解仙君終于松了口氣。
·
姬長淵一行來到長華宮的時候,宮裏十分安靜。
百解仙君聽着裏面悄無聲息,心頭一沉,忍不住就徑直沖了進去。
可沖進去之後,百解仙君只看了一眼,就傻了。
因為扶瀾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停止了陣痛,這會正靠在軟枕上,睡了過去。
扶瀾的睡顏沉靜,面相安穩,只不過蒼白的臉色和被冷汗浸濕的黑發仍是昭示着他之前确實經歷過一場痛苦。
百解仙君怔了怔,正想轉身去跟姬長淵解釋,但姬長淵這時已經從後面走了上來。
百解仙君嘴唇微微一動,姬長淵就冷聲制止了他。
“不用你說,朕自己看。”
百解仙君閉嘴了。
姬長淵這邊行到床前,看着扶瀾蒼白清秀的面容,原本那滔天的怒火,也在這一刻化為了烏有。
心口又開始隐隐作痛了。
師尊又做錯了什麽呢?
無非也就是識人不清罷了……
半晌,姬長淵回過神來,收起了複雜的神情,淡淡對一旁的百解仙君和阿溪道:“你們先退下吧。”
百解仙君捏着一把冷汗,遲疑着沒敢動。
姬長淵眉頭一挑,百解仙君還沒動呢,阿溪就扯着他,徑直溜了。
等兩人離開之後,姬長淵便回過眼來,靜靜看向床上睡着的扶瀾,眼中的情緒又愛又恨。
過了許久,姬長淵伸手,輕輕按在了扶瀾的脈門上。
少陰獨動,按之流利,圓滑如滾珠。
确實是喜脈……
姬長淵心頭一陣刺痛,握着扶瀾手腕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他恨不得此刻就将扶瀾扯起來叫醒,問問他的師尊,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他。
可最終,姬長淵卻并沒有這麽做。
他只是略帶疲憊地嘆了口氣,緩緩閉上眼,輕輕伸手,抱住了扶瀾,湊到扶瀾耳畔,輕聲道:“師尊,我喜歡你啊。你知不知道?”
過了半晌,姬長淵鼻頭微微一酸,又啞聲道:“你為什麽要喜歡父皇呢?我哪裏比他差了?”
“你為什麽就偏偏把我忘了呢?”
姬長淵這話出口,他竟是感覺到懷中扶瀾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姬長淵心頭一震,忍不住就低頭看向扶瀾的面容。
可扶瀾這時仍然長睫低垂,雙眸緊閉,看不出有一絲清醒過的情狀。
姬長淵:……
是他太過專注,以至于都出現幻覺了嗎?
過了許久,姬長淵苦笑一聲,輕輕放開了扶瀾,悄然轉身,離開了長華宮。
百解仙君雖然被阿溪拉走,但還是擔憂扶瀾的情況,便一直在宮外守着。
這會姬長淵悄無聲息地從裏面出來,百解仙君見狀,不由得松了口氣。
于是他就忍不住迎上去道:“陛下,我有話要講。”
姬長淵步子微微一頓,冷淡道:“說。”
百解仙君點點頭,連忙就把扶瀾腹中胎兒需要親生父親安撫的事情委婉說了一遍。
姬長淵聽完,面如寒霜。
百解仙君見狀,急忙又道:“不需要前陛下日日都在,取些什麽貼身物件來也好。”
姬長淵的面色愈發冰冷了。
百解仙君終于覺察到不對,暗暗閉了嘴。
而姬長淵這時微微垂眼,靜默了許久,忽然淡淡開口道:“既是如此,過幾日我會再來,到時候我會帶上司儀天官。”
百解仙君心頭一跳:“司儀天官?”
“自然是封太後。”
百解仙君:……
“只要師尊親口承認,那孩子是父皇的,我就替父皇給他一個名分,這樣,他無論愛去哪裏,都不用經過我的準許了。”
百解仙君:……
總覺得哪裏不對……
可看着姬長淵面無表情的容顏,百解仙君又找不出不對在哪。
這會他心頭忐忑了半晌,正想再說點什麽,姬長淵轉身走了。
走了。
百解仙君傻了。
只是這時,這裏的三個人卻都沒注意到,在長華宮裏,有一雙眼睛,一直靜靜凝視着這邊。
·
百解仙君帶着消息回到長華宮內的時候,冷不防就已經看到扶瀾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吓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扶瀾。
扶瀾這會淡淡松開了百解仙君的手,自己坐了起來,又問:“剛才長淵同你說了什麽?”
百解仙君頓時敏銳道:“你剛剛沒睡?”
“嗯。”
百解仙君松了口氣,道:“真聰明。”
扶瀾又把話再問了一遍。
百解仙君就将姬長淵要封扶瀾為太後的事情原封不動講了出來。
扶瀾:……
“他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扶瀾再也沒忍住,吐槽道。
百解仙君:???
随後百解仙君含蓄道:“我也覺得他思路跟常人不太一樣。”
扶瀾閉了閉眼,沒說話。
而百解仙君看着扶瀾的臉色,總疑心扶瀾想起什麽了,但扶瀾沒說,他也不太好問。
而且現在非常時期,問什麽……都有點尴尬。
所以百解仙君想了想,就道:“那過兩日你見招拆招吧,若是真不想當那太後,就不當。”
不過說完,百解仙君又道:“也或許他就随口說着玩玩,來不來都不一定,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了啊?”
“嗯。”
等百解仙君離開之後,扶瀾默默回過頭,看着眼前的雕花床柱,微微出神。
他知道,姬長淵肯定會來。
而且,一定會當着他的面,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姬鈞天。還要封他為太後,羞辱他。
這小子從小都睚眦必報,大概是恨上自己了吧。
可随即,扶瀾又覺得自己憋屈得很。
明明是姬長淵什麽都不告訴他,他又失憶了,難道還要什麽都靠他自己猜?
只是……扶瀾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失憶期間居然跟姬長淵還有一段情。
他這會真是頭大如鬥,需要冷靜一下。
現在他想想姬長淵在他耳畔委屈地說自己為什麽把他忘了的時候,扶瀾身上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姬長淵不是又喜歡那個野雞季青嗎?
哦,是了,說不定是覺得厭了自己這個年紀大的,所以閉口不提,全程裝委屈,心裏還是裝着那個野雞。
想到這,扶瀾面色又是微微一沉。
呵,父子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狼心狗肺,一個風流多情,真不愧是姬家的種。
這麽一想,扶瀾心中就隐隐有了氣,他便想着,若是姬長淵真的親自來封太後,他一定要讓姬長淵下不來臺。
·
不過自那日姬長淵退朝之後,仙君仙将們聚到一處,忍不住就開始議論紛紛。
一開始的議論還算靠譜。
但最終傳到姬長淵耳中,卻成了這樣——
扶瀾當初虐待姬長淵原來是早就有了安排,他懷了前天帝的兒子,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子登基,這可惜棋差一招,被姬長淵搶了先。
不過扶瀾也真是個極品,勾引了老子還勾引兒子,當初姬長淵還是太子的時候,扶瀾就對姬長淵幾番暧昧有加,要不是姬長淵行的端坐的正,說不定早就被勾去了。
于是又有人感慨:看着扶瀾仙君生得那般清冷高傲,搞不好帳中之術尤其厲害呢,啧啧啧……
姬長淵:……
可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他除了生氣,更多的反而是惋惜。
若師尊真的是個禍國殃民的禍水,他倒是心甘情願被勾去。
只可惜,是塊木頭啊……
宮中的謠傳愈發激烈,漸漸的,扶瀾也聽到了一些。
百解仙君幾次想寬慰他,但都被扶瀾平靜地給敷衍過去了。
又是姬長淵幹的,不就是想氣他麽。
他才不上當。
而終于,封太後的那一日,還是到來了。
扶瀾這次還特意起了個早,換上了沉煙錦織成的素色長袍,那長袍用銀線密密繡上了無數暗紋,走動之間,熠熠生輝。
如瀑的長發用玉簪束起,腰間再加一條銀蛟錦帶,端莊華麗又不失清肅。
是當真襯得上扶瀾那如泠泠白月一般的清麗容顏。
換好衣裳,扶瀾就坐在了庭中的錦榻前,靜候姬長淵。
大約巳時,天官們推門,捧着華服和賞賜,魚貫而入。
而穿着一身墨綠色刺繡金龍錦袍的姬長淵也緩步走了進來。
他頭頂一頂紫金冠,嵌了三顆紅寶,光耀奪目,映得他如玉一般的肌膚愈發白皙,面容更是俊美華貴無比。
姬長淵跟扶瀾兩人打了個照面,眼中各顯出一絲淡淡的驚豔之色,接着卻又歸為了平靜。
“聽聞師尊有喜,朕特意前來道賀——”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麽?”扶瀾語氣平淡。
姬長淵面色微微一僵,接着他又笑道:“朕今日來,就是想給師尊腹中的孩子一個名分,師尊不該覺得高興麽?”
扶瀾挑眉,輕輕摸了摸小腹:“哦,那你打算給他一個什麽名分?”
姬長淵看着扶瀾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痛意,接着他便冷聲道:“來人,傳旨。”
立刻便有天官,走到扶瀾面前,尖着嗓子開始傳旨。
“帝師扶瀾,輔佐朕兩千載有餘,鞠躬盡瘁,又懷有前任帝君之後嗣,今特封為嘉熙太——”
“姬長淵。”扶瀾終于淡淡開口,打斷了天官的傳旨。
姬長淵眸色微微一沉,天官更是愣住了。
“孩子是你的,你到底搞清楚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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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