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梁夜自認很少做夢，或者說他基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夢。

但此刻他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在夢中。

因為夢裏的場景很奇怪，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草坪，天空一片漆黑但草坪卻亮如白晝，有一個人站在綠草的中央背對着他，看不見面目。

他好奇地轉到前頭一看，發現是張有些眼熟的側臉，似乎是夜店裏碰過一面的MB，他隐約記得一些當時的情景，細節卻沒有印象。

那年輕男人一看見他，臉上就堆起了笑容，毫無預兆地一把扯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一副瘦削單薄的胸膛，梁夜眼巴巴地盯着那些崩開的扣子一顆顆掉在地上，像受到蠱惑一樣伸出手，眼看指尖要碰上那副胸膛了，驀地一個熟悉的聲音裹夾着一陣穿堂風掠過他的耳邊，由遠而近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梁夜吓了一跳，轉頭四看卻一無所獲，視線又回到了MB的身上，只見對方胸前的衣服敞開，還是那副白淨瘦弱的身軀，可再往上看去，臉卻變了一張臉。

是肖照臨的臉。

強烈的違和感一下子充斥了梁夜的腦海，那一刻面前這奇怪的“人”輕聲笑着，一雙眼鎖在梁夜身上，笑眯眯地張口——

“我這樣，你喜歡嗎？”

梁夜生生一個激靈，眼前荒誕的景象碎為齑粉。

…………

梁夜睜開眼的時候天還沒大亮，他迷迷糊糊瞧見不遠處窗簾上的光斑，夢裏那個有着MB身體的肖照臨還有殘影留在他腦海中，像是某種驚悚片的拙劣情節。

他再一次确定那不過是個夢，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還沒散去的困意一點點襲來，于是眼皮在晨光中掙紮幾次之後還是十分不争氣地耷拉了下來，就在睡意完全蓋過他意識前的一瞬間，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有什麽東西帶着微溫的水汽靠近，空氣中突然混進了淡淡的清新香氣。

“——梁少？梁夜？”

梁夜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叫着他名字的聲音不放棄地靠得更近。

肖照臨借着光線，清楚看見梁夜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于是低下頭伸手在沙發的靠背上拍了拍，提高了音量再次叫了梁夜的名字。

這一聲幾乎把梁夜整個人從瀕睡的邊緣吓醒過來，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困擾了他一晚的臉，突然看見的一剎那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詭異的夢中。

肖照臨也被梁夜眼中的驚詫吓了一跳，他疑惑地又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只見梁夜睜圓着眼睛過了好幾秒，最後視線往下落在他的前胸，似乎确認了什麽一般，緊繃的面部線條松懈下來。

不是夢裏那個瘦削的身體。

肖照臨一看就是有注意鍛煉的，身板挺拔，并不過分誇張的肌肉覆蓋其上，和夢裏那副身軀大相徑庭。

梁夜看清眼前這人的上身之後明顯松了一口氣，但随即察覺到什麽，剛松懈下來的小心髒又怦怦狂跳起來。

眼前的肖照臨似乎剛洗過澡，劉海鬓角還帶着水汽，一身居家服穿得十分随意，領口露出一截鎖骨和微微有些鼓起的胸肌。

梁夜頓時有些頭暈眼花，覺得空氣中的香味快要把自己給包圍了，他閃躲着半坐了起來，還沒完全坐直就像被電到一般僵在那裏。

肖照臨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莫名其妙道：“醒了？”

梁夜姿勢古怪地應了一聲。

肖照臨狐疑地看了他幾眼，也不是十來歲的無知少年了，看着對方這別扭的姿勢，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立時福至心靈：“啊……洗手間在那邊。”

梁夜：“……”

他尴尬得摸了摸鼻子，一時往上看也不是往下看也不是，腦裏胡思亂想的，總算努力抓回幾分理智：“這是哪裏？我記得……我昨晚應該是回家的啊……？”

肖照臨正要轉身往廚房走去，聞言道：“這是我家，你不記得你昨晚做什麽了？”說完想起了一件事，又道，“對了，這裏是江北公館，你是不是也住在這個小區？”

梁夜咦了一聲：“是江北公館沒錯。”他有些茫然地四掃看了看肖照臨這套房間，覺得格局确實有些眼熟，但跟自己住的那套又有些不同，“難道說我昨晚走錯樓號了嗎？”

他手一動剛想掀開被子站起來，餘光瞧見肖照臨還站在那裏，動作便是一頓。

肖照臨反應也不慢，立即便轉頭往廚房走去。

梁夜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立時便松了一口氣，他把被子一掀，有些惱怒地看了一眼褲裆那裏有些精神的凸起。

他徑直走到大門處，打開了門鎖走到門外，四顧之後微微一愣，轉頭沖屋裏大聲問道：“這裏是幾號樓？”

肖照臨的聲音從廚房中傳來：“B4樓，我這是38層。”

梁夜一愣，又轉頭往外面看了看，可以看見這裏除了肖照臨這一戶，只有對面另外一戶人，門上清楚标了門牌號碼，對面是3802，這邊是3801。他有些不可置信，走到3802門口用指紋點開密碼鎖，熟練地輸入密碼，3802的房門應聲而開，門內是他熟悉的房間布置和格局。

肖照臨在廚房沒聽見梁夜的回應，有些奇怪地走了出來，見到自己的房門大開，吃了一驚，快步走到門前，卻見到梁夜正站在對門轉過頭來看他。

肖照臨：“……你住對面？”

梁夜：“……這麽看來是的。”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驚訝，梁夜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這套房子，最近因為桑悅和狗仔的事情才搬過來這邊住，他壓根不知道旁邊的住戶早就換了別人。

至于肖照臨則搬過來這裏大概也有小半年了，但從他搬過來的那天起就從來沒見過對面3802的住戶，一直以為對面的房子沒人住。

肖照臨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麽，想起來廚房正煮着東西，只得沖梁夜點了點頭：“那既然這樣，要不就……你先回去？”

梁夜哦了一聲，眨了眨了眼睛，“……昨晚上謝謝了。”

肖照臨看着梁夜那張若無其事的臉，昨晚門口上演的那一幕又在腦海中蹦了出來，忍不住道：“你真的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

梁夜立時緊張起來：“不會是我幹了什麽壞事吧？”

肖照臨沉默了幾秒，最後還是笑了笑避重就輕地道：“沒有，就是一副喝醉酒的樣子，攔都攔不住，沖進屋裏往沙發上一倒就睡了，叫都叫不醒。”

“……”梁夜聽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匆匆地道完歉就忙不疊地轉頭回自己屋。

門一關上他就有些難掩激動，在玄關的位置來回躁動地轉了幾圈，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停不下來，也更搞不清楚心裏那一團亂麻是什麽。

糾結了幾分鐘，最後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褲裆，決定還是好好洗個澡冷靜一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