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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夜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只腳在旋渦之中了。

中區掃黃打非的事情明早一定傳得沸沸揚揚, 趙力作為黎征妍的經紀人也一定會被人挖出來，這種情況下黎征妍被牽連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至于這種牽連到底是僅止于流言還是最後真有人挖出些料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旦牽一發就很容易動全身，到時候拔出蘿蔔帶出泥，佳航的事情說不定也會被挖出來，連帶着他和肖照臨也可以受到牽連。

梁夜安靜地站了一陣，決定一切還是得未雨綢缪, 他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吩咐下去，在一個又一個電話的反饋之中等候着天明的到來。

當太陽升起來之後，一樁震動娛樂圈的掃黃打非案通過各大媒體和網絡傳播開來, 飛快地占據着人們的視線。

官方很快就通報了案情，雖然文章僅以張某、陳某、趙某等模糊的稱呼來表示，但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其中幾個涉案的三四線明星很快就被摸清楚了身份, 消息一時間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這是今年以來娛樂圈嫖｜娼隊伍獲得的最大一滴血，更有好事的網友跑去一些有出軌前科或者有其他前科的藝人微博下面留言, 黑與粉齊飛，鍵盤俠恐成最大贏家。

梁夜幾乎沒怎麽睡，他一直留意網上的消息，團隊的人也聽他吩咐, 一直留意有沒有涉及黎征妍的爆料，有就第一時間攔下來，不過奇怪的是，有人挖出了一些明星的身份, 但對趙力卻倒是一筆帶過，大多數的爆料裏頭連他真名都沒有出現，也只随便地将他歸類到同行人員裏，梁夜早上等了幾個小時，等來的反饋也是趙力的身份沒有被人爆出來。

梁夜：“你們确實沒有收到有關趙力的爆料嗎？”

“沒有啊梁少，現在消息全都是那幾個被抓的明星。”

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明星們樹大招風，正所謂槍打出頭鳥，消息先爆出來不奇怪，趙力這人看着平平無奇，混在被抓的隊伍裏頭可能是不起眼的，但娛記們混這行的能不認得他嗎，他可是黎征妍的經紀人啊。

然而在漫天的爆料之中，趙力卻偏偏消失了。

“會不會是趙力那邊背後也有人在運作啊，梁少你想啊，人家那工作室現在畢竟也挺有實力的了。”

梁夜蹙眉思考了一下，暫時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道：“你們繼續盯一盯，總之不能松懈。”

……

黎征妍是在晌午才醒過來的，她醒來的時候精神不錯，和昨晚的狀态有天壤之別。

梁夜覺得這兩天的事情還是得慎重對待，于是也不打太極了，上來便說要和她仔細談談。

黎征妍也是聰明人，梁夜一說要談，她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一張臉立即便有些蒼白起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她深吸了一口氣，将手袖拉起一截露出手臂，白皙的皮膚上紅點格外明顯，新舊并存，中心的位置都有些暗沉。

“……別告訴佳航，不能讓他知道。”

梁夜年齡比黎征妍小上幾歲，但這時也忍不住收起嘴邊常年的笑容，語氣嚴肅：“黎姐你早幹什麽去了，現在才來擔心他知道？你給自己紮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他會不會擔心？”

黎征妍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你不懂的，這圈子裏頭端着架子裝着清高沒人會看你的，不做适當的妥協你就什麽都得不到，沒有資源的話你混到死也就是個十八線，你當我很想這樣的嗎，誰不想正正經經地工作？可我頭上懸着一把鍘刀，不拼命往外沖它就要鍘下來了。”她越說越是激動，說到後來冷笑了一聲：“啊不對我傻了，我不能說‘你’，因為梁少你根本就不會有這方面的苦惱。”

梁夜眉頭一皺：“黎姐，你還覺得你那還算是适當的妥協嗎？”他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你那是無底線妥協了，什麽鍘刀有這麽緊要？”

黎征妍這時卻選擇了沉默。

可沉默顯然攔不住梁夜，他看着還在負隅頑抗的黎征妍，多少有些怒其不争：“黎姐你不說我就沒辦法知道了嗎？下頭的人幫我查到了一些資料送過來，我朋友現在已經下去拿了，既然你不肯說，那就等下看着白紙黑字咱們再慢慢聊吧。”

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頭傳來開鎖的聲音，梁夜知道那多半是邵傑拿了資料去而複返，于是便道：“看吧，已經回來了。”

黎征妍眼中有一瞬間的茫然和猶豫，可一眨眼便又恢複成那個有些頑固的表情。

“別白費功夫了，我沒什麽好說的。”

梁夜挑眉正要說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玄關那邊傳來，恰好截住了他的話頭：“沒什麽好說的話，不如我們來看看這份文件吧，黎姐。”

黎征妍聽見這聲音之後微微一震，視線轉向玄關的方向，只見那裏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但對方的神情卻讓她覺得無比的陌生。

梁夜有些意外地睜大眼看着肖照臨：“你怎麽來啦？”

他昨晚确實有提過将人安頓在這個小區，但也就是提了一句，沒想到人竟然就來了。

肖照臨沒什麽心情去和梁夜說話，他手裏拿着一份文件，對黎征妍點了點頭：“黎姐。”

他徑直走到黎征妍身側，将那文件放到茶幾上輕輕推到她面前：“佳航很想你，早上起來就不停地走來走去說是要找你，都到中午了他連飯都不想吃，就是想見你。”

黎征妍已經看到了面前那份文件封皮上的字，嘴唇抖了抖，半晌才發出聲音：“……佳航呢？”

肖照臨：“在樓下，梁少的朋友陪着他，我們剛進小區就碰見梁少的朋友，那家夥還沒睡醒，蒙頭撞過來，文件掉地上恰好被我看見了。”他說着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佳航還好心幫忙撿呢，幸好他看不懂。”

黎征妍低着頭，手指慢慢握成拳，拽得死死的，力氣大得指尖有些發白。

面前那份文件她再熟悉不過，這東西像是一個噩夢，纏了她足足兩個年頭，其實只要再撐幾個月她就能看到終點了。

肖照臨有些看不下去她現在的樣子，那個曾經光環加身的人，怎麽能變成了這個模樣。

“等值于兩億的現金和股權啊黎姐，真不是個小數目，這每年下來還帶15%的上浮，一年得達到多少的淨利潤才行？你當自己是印鈔機嗎？”

黎征妍猛地閉上眼，仿佛對這些數字條件反射的恐懼。

肖照臨卻聲音平靜地撕開了她最後的僞裝：“和你簽協議的那個公司才是真正的印鈔機，你和他們比，拿什麽去追？”

黎征妍終于在沉默之中爆發，她猛地站起來擡頭看着肖照臨，道：“我能有什麽辦法？你們現在看着佳航好像算是開朗了一些，但他過去可是連一句話都不肯說的，我那時整天整天為這事發愁，他的病需要錢，而沒有資源哪來的錢？打通關系拿資源還是需要錢，公司剛開始上路也需要錢，全部人都等着我開飯，我能怎麽辦？”

黎征妍說得眼眶都有些發紅：“佳航兩歲的時候連一句話都不會說，我帶着他跑遍了最好的治療機構，你當錢哪裏來啊，天邊飛來的嗎？這兩年我挺過來了，佳航也挺過來了，你們有什麽資格說我？”

肖照臨覺得一顆心沉沉往下掉，他搖了搖頭，沉聲道：“你說得沒錯，我沒有資格說你，梁少也沒有資格說你，最有資格說你的那個人……他在樓下。”他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指着玄關的方向，“黎姐你敢下去跟他說嗎？你敢跟佳航說你的錢都是怎麽來的嗎？你敢跟他說一切都是為了他？兩個億啊，你用了多少在他身上？十分之一嗎？還是百分之一啊？”

黎征妍仿佛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沖天的氣焰瞬間變成死灰。

安靜下來的空氣像是還帶着嗡嗡聲，在所有人的耳中作響。

梁夜有些吃驚地看着肖照臨，第一次看見他這麽生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肖照臨才低低嘆了口氣。

“佳航還在下面等着呢，我們說這麽久，他怕是要等急了吧，我下去帶他上來。”

他說着便不再去看黎征妍，轉過身徑直往玄關走去。

黎征妍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等到再也看不見了，才頹然地坐回沙發上，在這樣安靜凝固的氣氛中大門開啓的聲音異常明顯，她又似乎被那聲響激活了什麽機關一般，突然沖玄關的方向喊道：“照臨！”

這一聲像是用盡了黎征妍的力氣，她喘息着，眼睛直直看着客廳通往玄關的拐角，時間在膠着之中一分一秒過去，等到黎征妍的喘息聲完全止住，玄關的方向才終于傳來關門的聲音。

黎征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失落，但轉瞬又睜大了眼。

肖照臨一言不發地再次出現在拐角的位置，似乎在等她說話。

黎征妍嘴唇一動，輕吸了一口氣：“……你等等。”她說着便不再去看在場的兩個人，像是在極力思考些什麽。

梁夜發現她半垂着眼看着茶幾上的文件，漸漸地那死沉沉的表情似乎有了些變化，像是灰燼之中将熄未熄的星火，掙紮着還不肯死去。

“……你先別下去，別帶佳航上來。”

她一手撐着額頭，像是在喃喃自語，“你等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

肖照臨和梁夜默不作聲地看着她。

“這份協議如你們所見……還有不到一年就到期，我這兩三年拼了命地接活，只要給的片酬夠高，再爛的片我也照樣會接，前兩年工作室的淨利潤都順利完成了，今年再有三千萬也能達成目标，只要達成目标，這份協議就算是完成了，我也不用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一個協議完成了，就不會再簽下一個？”肖照臨嘆了口氣，利益的車輪一旦轉動，哪有這麽容易就能停下來？娛樂圈裏說來錢快也确實來錢快，這些年一時貪利，被困在了對賭協議上的人還少嗎？

黎征妍神色暗淡，自然知道這話裏的意思，但她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低聲道：“我不會再簽了……”

“照臨說得對，我什麽都不敢跟佳航說……明明一開始簽協議的時候，我是想着為了他，為了把公司做起來……”

“這個圈子沒有不透風的牆，趙力帶着我去過那麽多個場，知道的人恐怕不少，我瞞着不跟佳航說，從不在他面前表現出一星半點，可萬一，萬一有一天有人跟他說了，又或者他從電視上看到了有人爆料我吸毒的新聞……我簡直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麽事。”

黎征妍：“如果有一天會是這種狀況，那不如……那我還不如……”

還不如怎樣，黎征妍沒有繼續說下去。

肖照臨以為她可能還需要些時間考慮，卻沒想到她這考慮的時間如此之短，以至于第二天關于她的消息冒出來時，突如其來地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黎征妍召開記者招待會，宣布退出娛樂圈。

作者有話要說： 飛快把這段過完了～下一章應該又是老肖和梁少啦！小可愛們別方哇

謝謝讀者“踮腳的老牛”,灌溉營養液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