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什麽意思?”俞林一下子被羅琦搞得有些懵,于是問道。

“把俞冬送回羅家是害她!會毀了她!”羅琦有些激動。

俞林說:“我從來沒有過這個打算。”

聽見這句,羅琦似乎才有些放下心來,說:“羅家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什麽樣的人都有,那裏真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你明明是羅家的人,為什麽會說自己家的壞話?還有你又是誰?”

“我沒有說它壞話,我說的是事實!”俞林發現只要談到羅家,羅琦的情緒總會有些激烈,手指會不由自主地用力扣住什麽東西,就像她現在死死地扣着杯柄,“我……應該算是俞冬的小姨吧。”

“她姓俞,不姓羅。”

意識到俞林的意思,羅琦馬上改口:“俞……羅雯雯的母親羅文是我的親姐姐。”

“當年姐姐是意外懷孕的,她不肯告訴家裏人孩子的父親是誰,卻執意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羅家是名門望族,這種醜聞他們當然不會允許它的發生,所以那個時候父親逼着姐姐打胎,兩個人僵持了好久,但姐姐死活不肯,直到兩人鬧了五六個月,已經無法打胎的時候,父親才做出了退步。”

羅琦喝了口咖啡,平複了下情緒,繼續道:“但後來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八個月半的時候,姐姐在樓梯上被一個傭人推了一把,摔下樓梯了。”

俞林問:“那個傭人為什麽要推她?”

羅琦說:“不知道。那時候我也在場,我就聽見那個傭人大喊了一句‘不得好死’。”

“嗯,然後呢。”

“然後姐姐早産了。羅雯雯出生,她卻死于産後大出血。那時候大家都沉浸在姐姐過世的悲傷中,後來回過神來卻發現羅雯雯已經不見了。”

俞林繼續問:“是在醫院裏被人販子渾水摸魚抱走的嗎?”

羅琦答:“起初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一個禮拜後,在姐姐的追悼會過後,我聽見了父親對小叔說的話。”

“他們說了什麽?”

“羅雯雯是被他們賣走的!他們說給那兩個人販子一筆封口費,讓他們離開這裏,永遠不要回來!雯雯是被他們賣給人販子的!我懷疑姐姐的事一定也和他們脫不了幹系!”說着說着,羅琦又激動了起來。

“可是你找的出證據嗎?”

羅琦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還有,如果是他們賣給人販子的,那為什麽現在羅家又要拿回撫養權?”

“我……我不知道。”羅琦停頓了一下,深色暗淡,繼續道,“不過羅家的女人向來只有一條路可以選……通婚。所有人都是和其他家聯姻的,女人在那個家沒有出路。很不可思議吧,那個家就像以前封建王朝一樣,我們在那根本沒有人權,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那照你這麽說的。”俞林似是在沉思,手指正摩挲着指甲蓋,“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說的?別忘了你也姓羅。”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羅琦黯淡的神情一下子有了起色,“我們是一條船、一條線上的人。”

俞林說:“我不記得我和你有過什麽關系或者交易。”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有。你需要我的幫助,我也同樣離不開你。”

俞林還未作答,就聽見羅琦繼續說:“你不去找他們,不代表他們不會來找你,他們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他們背地裏肮髒的很。”

說話的同時,羅琦的眼裏露出了厭惡的神情,她說:“其實很早以前,在你剛剛收養俞冬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了。”

“你派人調查我?”

“不止是我,羅彬他們肯定也調查了,不過他們應該是近期才找到的你。”

俞林對羅琦的這句話倒是不可否置地點了點頭,他記得那天羅彬來找他們,問誰是俞林的時候,他的視線的的确确是落在自己,而不是魏沉風的身上。

見俞林不答,羅琦說:“不止是你,更早以前,俞冬還在那對人販子手上的時候,我就已經找到她了。”

俞林問:“那對人販子?”

羅琦答:“就是她名義上的養父母。”

“既然你當時已經找到她,為什麽不采取行動?”

“我……”羅琦支支吾吾了幾下,“我不敢。”

她的确不敢,就像羅琦之前說的那樣,她沒有能力去反抗,但是現在不同了,她眼裏閃過一絲戾氣,說:“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兩個,只要我們聯手,羅家就很有可能失勢。”

“為什麽是我?”

“我暗中觀察了你很多年,你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選。”這時的羅琦已經絲毫沒有之前的唯唯諾諾的樣子,大概應了那句“狗急了也會跳牆”,現在的她完全是在放手一搏,她不想繼續受羅家的壓迫,最後落得一個和她姐姐一樣的下場,“你剛剛領養俞冬的時候,其實我們見過一面。”

俞林想了想,卻對羅琦沒有絲毫印象。

“兩年前,12月5號,我們在你小區門口的車站見過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給了你一把傘。”

“是你?”

羅琦微微笑了一下。

“所以你想要我做什麽?”

“很簡單,讓羅家翻不了身。”羅琦說話的同時,從手提包裏拿出一份複印件放到桌子上,“這是我目前所能查到的羅家的所有把柄,稍後我會發到你手機上。”

俞林拿過一看,複印件上都是羅家在商業上一些不幹淨交易,但大多都是類似偷稅漏稅這種“可有可無”的罪行,真正致命的事情,他們根本不會給人留下把柄。

俞林微微皺起了眉。

“知道了,我會考慮的。”俞林把複印件理了理放了起來,然後站起身來對着羅琦說道。

他帶着俞冬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咖啡廳,然後去醫院的停車場取了車,準備開車回家。羅琦說的話他半信半疑,疑的是她身為羅家人卻想推翻羅家的目的,信的是羅彬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果然,在俞林帶着俞冬上樓,準備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他看見了門縫裏夾着一張紙。

很眼熟,就和那天羅彬給他的支票一模一樣。

開門的時候支票掉了下來,俞林彎下腰把它撿起,然後把它揉成了一團看也沒看直接丢進了垃圾桶裏。

進了屋,俞冬很自覺地回房間放好了自習的書本,而俞林則是直接進了廚房,洗了個手,準備起了晚飯。

今天的晚飯是三明治配紫菜湯,并不是他貪圖方便才做了這個,而是他只會做三明治,湯也是那種現成只要一沖水就能泡好的。今晚的三明治是雞蛋芝士餡的,明天是培根,那後天就是鳕魚三明治,俞林的養父母曾和他說過,俞冬正在長身子的階段,不能老吃三明治,所以一周裏那剩下的四天,兄妹兩人就靠着外賣過日子。俞林也想過自己學着燒菜,但是有一次他自己包湯圓煮,卻煮成了饅頭這麽大,鍋蓋一掀,煤氣竈瞬間一片狼藉。

那天,他閑得無聊把自己的湯圓曬到了微博上,卻沒想到一個晚上的時間轉發破千,點贊破萬,評論清一色的“哈哈哈哈哈哈”,甚至還有網友說:

湯圓: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自那次以後,俞林便放棄了學習燒飯這個念頭。

吃過晚飯,俞冬打開了電視,一個個頻道換過來,也不知道是想看什麽節目。俞林洗好碗後,坐在餐桌上拿出那份複印件開始仔細研究起來。

沒過多久,他便掏出手機,撥下了一個號碼:“陳叔嗎?我是俞林。”

“我這的事先別查了,我能不能再麻煩你一件事?”

電話那頭回道:“行,什麽事?”

“十五年前,有個保姆把雇主家的女兒推下樓,導致早産的事情你知道嗎?”

陳洵回憶了一會,道:“十五年前……好像有這麽回事,時間太久了,我有點記不清了,等等我幫你去查一下。”

俞林說:“嗯,據說當時鬧的挺大的。”

陳洵又問:“你怎麽突然會問這事?”

“遇到點麻煩事。”俞林答道,在陳洵開口前又堵住了他,“不過應該沒什麽,很快能處理好,沒事的。”

“你自己把握好度,有事立馬打電話給我。”

“嗯。”俞林應了,又問道,“對了,陳叔,羅琦這個人……能不能幫我查一下?”

“羅琦?”陳洵停頓了一下,“王字旁一個奇怪的奇?”

“對,就是她。”

陳洵好像有些擔憂,問道:“你問她幹嘛?”

俞林沒有回答陳洵的問題,說:“她怎麽了?”

“你才回來兩年,大概不知道。”陳洵說道,“羅琦在她們那個圈子可是出了名的。十九歲的時候就和李家的兒子定了婚約,但結了婚沒多久她丈夫就突然出了車禍去世了,接着一個月後李家老爺子也心肌梗塞走了。這個家雖然姓李,但現在她才是李家的當家人。”

“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心底裏都在懷疑是她在背後搞的鬼。俞林啊,我說你別和她走的太近,那種人心機深得很,不好惹的。”

俞林又問:“那羅家呢?”

“羅家?你是說羅琦的本家?”

“嗯。”

“都是一票裏的貨色,不幹淨不幹淨。”陳洵語氣裏透露着一絲不屑,“別看羅家李家表面風風光光,暗地裏做的龌龊事情多了去了。”

“那兩家的關系呢?”

“打個比方,羅家和李家雖然當家人都姓羅,但他們就像兩個體重差不多的人同時坐在一張跷跷板上,維持着一個微妙的平衡。”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有一丁點兒的外力加入,這個微妙的平衡就随時會被破壞。

很危險。

不過陳洵也只是這麽說說,他們這一行的規矩不允許他說那麽多,他只能再一次鄭重地提醒俞林:“別和他們走的太近,他們不好惹。我做這行這麽多年,被他們盯上的人,如果不服從,多數是沒有好下場的。”

俞林鼓了一邊的腮幫子,用食指敲打着桌子,心想:他已經被盯上了,而且還是被兩家。

不過他也沒想讓陳洵擔心,只得安慰道:“知道了陳叔,我會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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