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比賽
陶醉看到常醒的表情, 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頭頂的小揪揪,羞澀地問:“是不是很奇怪?”
常醒回過神來,笑着搖頭:“不會, 很漂亮。”
陶醉頭一回被人誇漂亮, 還是常醒誇的, 耳朵都忍不住燒了起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常醒看出她的羞澀與拘謹, 便讓出自己的凳子, 說:“坐吧, 還要一會兒才能輪到我們。”
“你坐吧, 我站着就好了。”後臺的凳子不多, 常醒這凳子是他自己帶來的,一會兒上臺表演的時候用的。
常醒說:“讓你坐就坐。”她這麽站着, 周圍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她會更不自在。
陶醉只好坐下來。常醒抱着吉他彈了兩下,他穿着簡單的黑T裇,藍色牛仔褲, 黑色白邊的板鞋,不怎麽顯眼,今天他的任務就是當背景板,盡力弱化自己的存在, 襯托陶醉。不過黑T裇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皙,那張俊秀的臉引得參賽的女生頻頻側目。
這時一個門外面進來一個瘦瘦的男生,中等個子, 頭發用摩絲抓得根根豎立,渾身都穿着牛仔裝,腳上還蹬着一雙大頭短靴,打扮得很時髦。他進來之後掃視了一圈室內,走過來在常醒肩上拍了一下,驚訝地問:“你怎麽在這裏?”
常醒扭頭,是自己班上同學的陳一帆,他今天代表他們班參加比賽,常醒說:“給我朋友伴奏。”
陳一帆上下打量他一下:“你會彈吉他?”
“會一點。”
“不早說,好給我伴奏啊。”他扭頭看了看周圍,視線落在陶醉臉上,問常醒,“你是給她伴奏?”
“對。”
陳一帆湊到常醒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是個小美女,介紹認識一下呗。”
常醒斜睨陳一帆一眼,不想給陶醉惹麻煩,沒理會他。結果陳一帆比他想象的要厚臉皮,他湊到陶醉面前,朝她伸出手:“嗨,你好,你是常醒的朋友?我是他同學,高二一班的,叫陳一帆,一帆風順的一帆。”
陶醉紅了臉,不好意思去跟對方握手:“我叫陶醉。”
“哇,名字真好聽。你今天唱什麽歌呀?”陳一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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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醉不習慣這種搭讪,求助地看了常醒一眼。常醒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同學,接收到陶醉的眼神,伸出胳膊,勾住陳一帆的脖子:“唱什麽歌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你的節目不是快到了嗎?趕緊去準備吧。”
陳一帆被他夾住脖子,也不反抗,壓低了聲音問:“不會是你女朋友吧?”
“當然不是!”常醒矢口否認,開什麽玩笑,陶醉怎麽可能是自己女朋友,“鄰居小妹。”
“不是你女朋友你這麽緊張幹什麽,讓我認識一下呗。”陳一帆說。
常醒将他拖得遠遠的:“人家還小,要安心讀書的,不許給她添亂。”陶醉才多大,十六歲都不到,哪裏就到談戀愛的年紀了,何況她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改變自己的命運。
陳一帆笑嘻嘻地說:“不添亂,做個普通朋友總還是可以的吧?”
“下一個節目就到你了,你不趕緊去準備?”常醒放開他,轉身回到陶醉身邊。
陳一帆老遠看了一下他倆,拿着節目單仔細研究了一下,看到陶醉的名字和歌名,曲起手指彈了一下節目單,笑了。
今天的比賽是在學校的禮堂裏進行的,這個禮堂修建的時間有點長了,只能容納一千人左右,坐不下全校師生,于是來現場看比賽的都是學校的教職員工,學生們則在教室裏看電視直播。這麽一來,沒坐滿人的禮堂就顯得有點空曠,主持人說話都能聽到回聲。
陶醉緊張地在後臺聽着前面的動靜,她自己的節目排在第十二個,比較靠前,她此刻想的是越早唱完越好,就可以早點解脫了。歌單上的歌名五花八門的,以流行歌為主,也有一些民歌,陶醉的英文歌獨樹一幟,顯得異常醒目。
因為是歌手大賽,以獨唱為主,也有兩人合唱的,但是像陶醉和常醒這樣一個唱歌一個伴奏的形式還是獨一份。所以當他們上場的時候,不管是場下的觀衆,還是教室裏看電視直播的同學,都不由得眼前一亮,有人彈吉他啊。
因為要吉他也需要話筒,他們上臺後準備了一些時間,陶醉和常醒班上的同學都開始議論起來了,認識陶醉的不認識常醒,認識常醒的不認識陶醉,他倆什麽關系,怎麽會一起上臺呢?當然也有極少數知道他倆關系的,比如孫蘭心,比如周晖,還有陶醉原來班上的一些同學。
話筒終于弄好了,常醒坐在凳子上,抱着吉他叮叮咚咚開始彈了起來,陶醉閉上眼睛,聽着熟悉的旋律,仿佛回到了他們每天中午在家中練習的場景,沒有觀衆,沒有評委,只有她和常醒,她随着音樂開口唱起來:“When I was young,I'd listen to the radio,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陶醉清亮柔美的聲音通過話筒放大出來,頓時驚倒了一大片人,大家心裏都只剩下一個念頭:太好聽了!就連陶醉班上聽她唱過這首歌的同學都有煥然一新的感覺,跟當初在班上唱的感覺又有了很大的不同,這次聽得更清晰了,而且她唱得更好也更有感情了。
在九十年代的小城裏,中學生唱英文歌本來就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更何況還唱得這麽好聽,不僅征服了觀衆,也令臺下的評委老師們覺得耳目一新,印象深刻。
陶醉唱完整首歌,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當最後一個音節吐完,她朝臺下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回頭看向常醒。常醒拿起吉他,朝她微笑點點頭,兩人将話筒交還給主持人,先後下了臺,直接走到觀衆席後面坐了下來。
陶醉唱的時候,完全沉浸到音樂中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唱得如何,她小聲地問常醒:“唱得怎麽樣?”
常醒豎起大拇指:“非常完美。可以出道了。”
陶醉輕舒了口氣,伸手抓着背後的衣服扇了扇,沒想到會這麽熱。常醒将手帕遞過來,說:“擦擦汗。”
陶醉接過去就要往額頭上抹,常醒叫住她:“慢點!”
陶醉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常醒解釋說:“你臉上還有妝,按一下吸吸汗就好,不要用力擦,一會兒妝花了。”
陶醉驚訝萬分地看着常醒,他居然還知道這種事。
常醒看着她驚訝的表情,笑了:“一會兒還得上臺領獎呢,妝花了怎麽見人?”
陶醉不好意思地笑:“不一定能拿獎。”
“肯定能。”常醒篤定地說。
這時有人貓着腰悄悄走到了他們這一排,在陶醉身邊坐下了:“太牛了,果然歌如其名,令人陶醉,唱得太好聽了。”
陶醉一看,是陳一帆,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怎麽接話。
“別說話,聽歌。”常醒瞥了陳一帆一眼,這家夥怎麽跟塊牛皮糖似的,不過陳一帆成績挺好的,當年考上了中科大,後來直接出國了,應該不是周晖那種死纏爛打的垃圾,也不太可能這個時間談戀愛。
他們在禮堂裏一直等到所有的節目表演完,評委老師們公布了比賽結果,陶醉果然拿了個二等獎,一等獎是學音樂專業的同學拿的,所以陶醉輸得并不虧。常醒看她領完獎下來,朝她說:“恭喜!”
陶醉臉上還有興奮的紅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獎你也應該上去拿。”
常醒笑起來:“那不行,我要是上去,你們老師就該和我們老師打架了,這獎到底該屬于誰。”
陶醉被他逗樂了,不過的确也是,雖然這是歌手比賽,事實上也是班集體在争榮譽:“謝謝你!”如果不是常醒,她是不可能會去參加這個比賽的,也就更不可能拿獎了。
“你現在知道自己有多厲害了吧。”
“其實我沒覺得自己多厲害,都是你幫我的。”
常醒擡擡眉:“這我可不敢居功,我頂多只是個伯樂,而你是千裏馬。如果你自己沒有能力,我再鼓勵你,你也拿不到獎。所以不要總覺得自己不行,你真的很厲害,自信點,凡事都去試一下,才會知道自己究竟行不行。”
陶醉笑着說:“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所以還是你多虧了你。”
“記得感謝我就行。”
陳一帆拿着自己的榮譽證書跑過來,他拿了個三等獎:“等等,常醒,一起回教室。”
常醒說了句:“恭喜啊!沒想到你居然也能拿獎。”
陳一帆嘿嘿笑:“我也很意外,估計評委老師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給我打的高分。”
“你爸是誰?”陶醉好奇地問。
常醒說:“陳東方。”
“校長啊?”陶醉吃了一驚。
陳一帆說:“是不是挺沒勁?每天在學校被訓了之後,回家還得挨訓,更可怕是從小訓到大。我今天穿成這樣還被說了呢,說我像個刺猬。”
陶醉“噗呲”笑出了聲:“形容得還很貼切。”
“你這死丫頭,看起來挺乖巧的,沒想到嘴這麽損!”陳一帆瞪了陶醉一眼。
常醒閑閑地說:“我們只是比較贊同校長的比喻。”
陳一帆給了常醒一腳:“去死吧,常醒!你們都是一國的,合夥欺負我!”
常醒迅速躲開了:“是你爸帶的頭,有本事找他算賬去。還有,踢壞了我的吉他得給我賠。”
“你不知道柿子就要揀軟的捏?對了,常醒,吉他借我玩吧。我爸不讓我玩這個,說是沒品,非給我買了把小提琴,我特別讨厭聽鋸木頭的聲音,拉了兩次耳朵都快聾了,就扔那兒落灰了。”陳一帆撇嘴,一臉嫌棄。
陶醉心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想玩家裏從來沒給買過。
常醒将吉他遞給陳一帆,說:“拿去吧,別弄壞了,壞了賠我,你爸是校長也不能賴賬。”
“當然。我借的東西,我爸總不至于砸了,謝了啊。”陳一帆歡天喜地抱着吉他,要不是有盒子裝着,他都忍不住要撥弄幾下了。
陶醉說:“我到了,再見!”
“嗯,好好學習。”常醒說。
陳一帆等陶醉走遠了,對常醒說:“你知道你剛才的語氣像誰嗎?”
“誰?”
“像她爸。”
常醒:“……”他要深刻檢讨自己了,他那麽像個中年人嗎?
陶醉一唱成名了,走在路上都會有人指指點點:“那就是那個唱英文歌的。”甚至有一次排隊打水的時候,還有人給她加塞了。學校廣播室裏也開始經常播放英文歌,其中就有那首《昨日重現》。
但這事也引發了不好的後果,陰魂不散的周晖又出現了,他經常去廣播臺給陶醉點歌,其中點得最多的就是《昨日重現》。這下全校師生都知道高一七班有個叫周晖的在追求高一二班的陶醉,弄得陶醉都快被煩死了。
這事兒讓人最不爽的不是陶醉,而是常醒,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周晖點這歌的寓意,那個垃圾配提昨日重現嗎?他簡直想沖去揍到對方爆肝。
不久之後,學校廣播室出了一個通知,禁止學生點歌。從那以後,周晖點歌的事才算消停下來,陶醉的耳根子也才得以清靜,總算松了口氣。
這些都是後話,是國慶放假之後的事了。這時候國家還沒有推行五一十一黃金周假期,國慶只有一天假,不過陶醉學校放月假,正好趕上國慶節,前後總共放了五天半,從三十號下午到五號,可以算得上是一個長假了。
孫蘭心對這次假期尤為期待,因為她組織了一次小學同學聚會。陶醉沒想到她真會組織聚會,非常尴尬地和鄒洋說了聚會的事,沒想到這家夥還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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