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魏跡在掉落的一瞬間,腦子裏沒有任何想法,只是本能地把拉着他的胳膊跟他一起掉落的倪沁護在了懷裏。
平時混跡在健身房可見也不是沒有用,不止留下了腹肌和馬甲線,還在關鍵時刻伸手利索地在下落前把自己墊在了下面。
“噗通”。
魏跡和倪沁同時摔在了坑底,幾米深的大坑導致他落地時頓時眼冒金星,甚至腦子都空白了一瞬,疼痛的地方太多魏跡一時間甚至分不清痛的到底是哪裏。
他額頭暴起青筋,罵了一聲,咬牙起身,急着查看倪沁的情況,又怕傷到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托着倪沁的後背:“矮子,沒事兒吧?”
倪沁平時再剛看着再嚣張,也畢竟是個女孩子,閉着眼睛,眉心微蹙,沉默着沒說話。
魏跡一下子就慌了,喊出來的聲音也啞得厲害:“倪沁!倪沁你沒事兒吧?”
倪沁睫毛抖了抖,勉強睜開眼睛,指着自己的腰側,小聲說:“好像受了點傷,先別動我。”
情況發生的突然,魏跡只來得及在跌落的一瞬間護住倪沁的頭,但這個坑并不是個平坦的土坑,還有些立在邊緣的參差不齊的樹枝。
聽見倪沁這麽說,魏跡更緊張了,伸出手輕輕掀開她的黑色皮衣,裏面的白色小草莓印花短袖,衣擺染上了一塊草莓圖案那麽大的血污,殷紅的鮮血惹得他手一抖。
“別動,沒事兒。”倪沁在魏跡想要掀開她衣擺查看傷口時突然說話了,說完又安撫似的拍了拍魏跡的肩,“真的沒事兒,讓我緩緩。”
魏跡就是在倪沁虛弱又逞強的聲音裏自責得無以複加,他從來沒見過倪沁這麽愛逞強的女生。
不哭也不吵,就平平靜靜地說,沒事兒,讓我緩緩。
有那麽一瞬間,魏跡希望倪沁能想胖子他們抱怨的麻煩女友一樣,大哭着大鬧着把自己的情緒表達出來。
我不會嫌你煩,只會抱緊你。魏跡想。
“對不起矮子,我不知道會踩到坑裏。”魏跡慢慢扶着倪沁坐起來,像是扶着易碎的玻璃制品,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倪沁應該是很疼,緩緩呼出一口氣,但眼底居然還帶着點調侃,虛弱地說:“知道這是幹什麽的麽魏少爺?”
魏跡愣了一下,聽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慢悠悠地開口:“這是捕野豬的陷井啊,然後你就掉下來了。”
他看着倪沁灰撲撲的側臉,額頭和臉上都沾染着灰塵,臉頰還蹭破了一點滲出點點血跡。
這個位置,那次她拿着石頭砸開玻璃窗把發燒的他從屋子裏拖出來,被飛濺的玻璃劃傷的也是這個位置。
魏跡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換做是他,他也不會想要在回A市之後再跟自己這樣的人聯系。
一個什麽都不會的麻煩精。
一個連捕野豬的陷井都會掉下來的麻煩精。
倪沁感受到了魏跡的沉默,扶着腰側慢慢回頭,看了眼魏跡擰着眉頭的臉:“怎麽了?傷到了?”
魏跡掉落時墊在倪沁下面,承受了倪沁落地的重量現在其實渾身都很痛。
但身體上的疼痛沒有剛才那個認知來得更讓人沮喪,他垂着頭,啞着嗓子開口:“矮子,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回A市之後不想跟我再聯系了。”
“我什麽時候說不想跟你聯系了?”倪沁靠在他身上虛弱地問。
魏跡說:“你心裏覺得我很廢物吧?特別看不上我吧?就像我管你叫矮子或者小矮人一樣,你心裏叫我什麽?”
換了是平時,倪沁未必說出來,她沒有魏跡那麽厚的臉皮。
但這會兒同時跌進幾米深的捕獸陷井,什麽時候能出去還是個未知數,兩人又都這麽虛弱,肯定是沒有精力打架的。
倪沁笑了笑:“叫你嬌花,叫你巨嬰,也罵過你白癡。”
“嗯,你罵的對。”魏跡說。
“喂,嬌花先生,你不會是摔到頭了吧?”倪沁對魏跡的态度感到很詫異,不得不捂着腰側緩緩轉身,警告道,“別在這個鬼地方跟我耍少爺脾氣啊,我這會兒心情也沒有多好。”
魏少爺蔫耷耷地點頭:“嗯,你罵我吧,打我吧。”
倪沁不敢有大動作,蹙眉看着反常的魏跡:“你剛才為什麽生氣?走那麽快?掉進陷井裏摔消氣了?突然這麽好說話?”
魏跡悶悶地開口:“剛才問你你在A市住哪裏,你不是不想說麽,沒關系,我回去之後不會打擾你的,這段時間也确實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沒有我你也不會掉進這個野豬陷井裏。”
“Ness呢?不請我了?龍蝦也不帶我吃了?”倪沁問。
魏跡突然擡頭,對上倪沁眼睛,試探着問:“你不是回去之後不想聯系我麽?我以為你不願意跟我吃飯。”
倪沁突然笑了,還沒說話,一滴雨水砸在了她鼻尖上。
倪沁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随後霍然睜大眼睛,盯着魏跡襯衫領上的一點灰塵,讷讷說:“魏跡,幫我看看,是不是下雨了?”
這句話倪沁做噩夢的那晚也說過相似的,當時魏跡還以為她只是怕下雨會把院子裏的花打壞,甚至後來收拾廚房的碎杯子的時候魏跡還想過,那句話也許就是倪沁怕他多問所以随口搪塞他的。
但現在看到倪沁滿眼驚恐卻不敢擡頭看天,睫毛輕顫着的樣子,魏跡皺了皺眉,看了眼陰沉得發灰的天空,擡手抹掉她鼻尖的雨水,像是怕吓到她一樣,輕聲回答:“是,要下雨了。”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大雨從雲層中落下,噼裏啪啦地打在魏跡和倪沁臉上和身上。
倪沁猛地閉上眼睛,連捂着腰側傷口的手都松開了,緊緊攥着魏跡的衣襟和胳膊,顫抖着,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魏跡。”
她在害怕什麽?
雨?陰天?打雷?
魏跡在自己還沒想清楚的時候,聽見倪沁那聲輕輕的呼喚他動作先一步做了回應,把倪沁攬進懷裏,然後脫下外套裹住了倪沁顫抖着的身體:“別怕,只是下雨,別怕。”
懷裏的人抖得厲害,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冰冷的雨水一滴又一滴地砸落下來,被雨水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
魏跡此時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只怕倪沁被雨水淋到,他把僅剩的一件襯衫脫了下來,遮在倪沁頭上,不斷安撫着顫抖着的人:“別怕,倪沁,沒有別的,只是下雨。”
他不知道她怕的是什麽,但也想要安慰她,哪怕這一句半句的安慰微不足道。
“他們快來了。”倪沁哆嗦着說。
“誰?”魏跡被她這句話說得脊背一涼,神經質地擡起頭向上望去。
大概坐井觀天就是這種感受了,看不到遠處,甚至停在十幾米外的哈雷都看不見,只能看見被陷井切割成不規則圓形的天空。
倪沁沒有回答,但魏跡明顯感覺到懷裏的人渾身冰冷,緊緊抓着他手臂的手也冷得像塊冰。
魏跡把倪沁抱得更緊一些,企圖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她。
但沒有用,恭山這場雨來勢洶洶,連他們腳下的土壤都被豆大的雨水砸得濺起一波又一波的泥漿,很快連魏跡呼出來的氣體都在低溫裏泛起了白霧。
悶雷和閃電,風聲和雨聲,如果只有魏跡自己,他大概也會被野外的這場雨吓得不輕,畢竟他現在猶如困獸。
如果有人現在舉着話筒采訪他:“魏少爺,此時此刻,你怕不怕。”
魏跡肯定瘋狂點頭:“怕,老子怕死了!”
怕雨下得太大倪沁會受不了,怕氣溫太低倪沁會生病,怕雨一直不停這個破陷井裏的水越積越多出現其他的危險。
但他最怕的這些都沒有過多地考慮自己,他擔心懷裏的人,擔心不斷顫抖着甚至傳出細微的嗚咽的倪沁,這些擔心讓魏跡前所未有地勇敢。
他□□着上身跪在泥漿裏,一只手臂緊緊擁着倪沁護着她,另一只手撐起襯衫為她擋住雨水,時不時地小聲安撫她。
魏跡被大雨沖刷得有些睜不開眼睛,眯縫着眼感官反而更加清晰,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說話的時候倪沁顫抖得沒有那麽厲害了。
“矮子,別哆嗦了,打起精神來,我給你講我小時候的故事吧,其實我有個秘密,跟誰都沒說過,我現在講給你聽,你一定認真聽襖,魏少爺的秘密可是千金難求的!”
魏跡眯縫着眼睛,在滂沱大雨裏緩緩說。
“我一直都沒跟別人說過為什麽我不願意跟女性接觸,也不樂意談戀愛,其實是因為我小時候被一個小女孩騙過,好笑不?好笑就笑一個呗,你心裏的嬌花、巨嬰,小時候就被傷害過感情!”
“那時候我還沒上小學,我也忘了是幾歲了,大概5、6歲吧,跟着家裏人去參加一個什麽玩意兒的聚會,無聊到爆炸,然後我們一群孩子就去院子裏玩,有個孩子踩壞了我的變形金剛,最操蛋的是,他特麽的還笑我只會哭鼻子。”
“我當時小麽,就玻璃心,再加上那陣子我媽整天在家看哭唧唧的瓊瑤劇,我當時被說了之後特別難過,跟電視劇裏學的自己一個人蹲在游泳池邊哭。”
“有個特別可愛特別漂亮的小姑娘,長得跟洋娃娃似的,她過來安慰我,親了我的臉,還把蛋糕分給我吃。我們當時約定第二天她來我家找我玩,我把地址什麽的都給她了,還說了要娶她。”
“結果她沒來,我就感覺自己被騙了,特別傷心,就留了這麽個印象,好看的小姑娘都是騙子,還是男孩子比較好相處,我後來把那個說我只會哭鼻子的男生揍了一頓,然後他跟我成了朋友。”
“哦對了,那個傻逼男生現在長成了個胖子,就是他把我诳這兒來的。”
大雨下了不知道多久,魏跡只知道他緊緊擁着倪沁的手臂都已經僵了。
還好只是雷陣雨。
雨過天晴,甚至還有一道彩虹橫在天邊,魏跡強撐跟倪沁說:“我們得離開這兒,不會有人來的,我們得靠自己了是不是?矮子?你跟我說句話,我其實心裏有點慌,不知道該怎麽辦。”
魏跡跪在地上,輕輕拍着倪沁的後背,他能感覺到他一直說話倪沁就會好很多,在他的喋喋不休裏倪沁已經不再顫抖了,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下過雨的恭山氣溫很低,呵出來的氣都變成白霧。
倪沁慢慢擡起頭,眼睛是紅的,像一只被獵人的槍聲吓壞了的兔子,只是默默地看着魏跡。
魏跡突然就覺得心髒像被人用刀紮了一下似的,他把搭在倪沁頭上的濕淋淋的襯衫拿下來,擰幹了水份撲在一片不太泥濘的草根上,又扶着倪沁過去坐好,輕輕拍了下她的頭:“我想辦法帶你出去,別怕。”
這個陷井裏面什麽都沒有,魏跡□□着上身拎起一個跟他手臂差不多粗的斷枝,猛地向上一跳,手臂用力向後張,然後重重地把樹枝插進了陷井的土壁裏。
土壤不堪負重,被戳出一個淺淺的坑之後魏跡握着木棍摔進了陷井底部的泥潭裏。
木刺紮進魏跡的手掌,從來不沾陽春水的皮膚傷痕累累。
魏跡沒有停歇地爬起來,重複剛才的動作,嘴裏還在不停地說話:“別怕啊矮子,我在呢,我沒有別的故事可講了,給你背詩,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再次摔倒,渾身沾滿了泥漿,赤.裸的上身被木塊和石頭割破,他仍然沒有停歇:“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魏跡再次摔倒,又重新爬起來,“朝如青絲暮成雪!”
魏跡就這樣一次一次摔倒,又一次一次爬起來,手裏的斷枝終于在土壁上砸出一高一低兩個深深的坑。
一首《将進酒》背完又是一首《蜀道難》,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摔倒的時候倪沁蒼白着臉起身,把準備再次站起來的魏跡按在地上。
魏跡氣喘籲籲,疲憊不堪,身上的泥污掩蓋了他的傷口,但很多地方的泥污被染成了深紅色。
他躺在泥漿裏看着倪沁,突然笑了:“矮子,說真的,你還是這副嚣張的樣子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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