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共

有一個臭名遠揚的老爹，兒子入了國子監自然是會遭到質疑的。

國子監是什麽地方？大晉人才後備役最大的培養基地啊！

上書房是什麽地方？下任天子和棟梁的組成班子啊！

這兩點無一不是說明賈瑜這個既不是王侯世子又沒有一品大員的父親的小孩子是沒有資格搶占上書房珍貴且有限的名額。

上至親王國公，下至滿朝京官，誰不想讓自家子弟去上書房讀書？負責教導的是最有名的兩位殿閣大學士，結交的都是大晉最上流的權貴，就算是去刷個臉也好啊！

雖心生不滿，但敢當着徒琛的面直言不諱的可真沒有幾個，可這世上冤大頭和出頭鳥總是少不了的。

“臣有要事啓奏！”

站出來的是一位王姓禦史，精瘦的身軀微駝，須發大半呈灰白色，細小的眼睛略渾濁，屬于看上去就沒好感的那類人。

“何事？”

“臣認為，賈侍郎之子尚年幼，且懵懂無知，實不堪就于上書房，依臣所見，倒不若以此機會相讓于有才之少年。”

王禦史侃侃而談的架勢不僅驚到了皇帝，還讓從一品的左右督禦史也吓了一跳。

這姓王的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這是該彈劾的事嗎？這特麽不就是打皇上的臉嗎？這作死的怎麽就不懂得在彈劾之前向上級彙報彙報？當他們兩位禦史是死的啊？

督察院的兩位領導簡直委屈得不要不要的，他倆實際上是徒琛的心腹，在徒琛還是皇子時就投奔的。陛下啊！真的不是臣的主意，請看微臣真誠的雙眼，那裏面飽含着我們對陛下的真心！

不用思索徒琛就知道這事兒怪不到兩位心腹的頭上，這兩人比自己還驚訝，心裏更是比自己還想把這姓我王的糟心貨扔出督察院。

實際上，最為憤怒的是大赦赦。

“恩侯，恩侯冷靜點。”

“是啊，賈老弟，等這姓王的出了宮逮着他就一頓揍，好好給咱侄子出個氣。”

……

他奶奶的，嘴裏淨會噴牛糞，賈赦跟在兵部久了，罵罵咧咧的話學了不少，平常也逮不到罵人的機會，這下好了，王禦史捅了馬蜂窩，賈赦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刺。剛剛險些沒沖上去給這個不要臉的禦史一拳。

沒錯，賈赦覺得這個王禦史不要臉的程度堪比自家府裏的假正經了。

本來賈赦出于擔心賈小瑜的心理就不怎麽同意讓他來上書房讀書，還暗搓搓地想着怎麽跟徒琛解釋，這下好了，大赦赦決定不蒸饅頭也争口氣，咱家瑜哥兒上書房還就呆定了。

“皇上，王禦史定是對臣不滿才出此言的，不過就是上次在聚寶堂先他一步拿了個花瓶，真沒想到王禦史度量這般小，哼！”

賈赦一口氣沒憋住，嘩地就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兒吐槽起了王禦史。

四周頓時哄笑起來，就連徒琛也忍俊不禁，好好地權謀宮鬥怎地就冒出了賈恩侯這麽個老活寶。

處了好幾年的兵部尚書可不想看着賈赦吃虧，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有時候啊太實在了點，平日裏這孩子跟自己親近，逢年過節那東西更是一件不落，老妻也說恩侯是個實誠孩子，把自個兒當師父孝敬呢。

“皇上，臣不同意王禦史的說法，賈瑜那孩子臣也見過，機智敏捷世所罕見，入上書房并無不當。”

老尚書不愧每日堅持習武鍛煉 ，這一番話說下來連氣也沒喘，賈赦感激地望着老尚書。

兵部的其他同事也紛紛開口

“臣附議！”

“臣附議！”

……

一個接一個地附和聲讓王禦史徹底沒了淡定的風度，“你們，你們這是結黨營私！”

左右兩位督禦史忍了這麽久實在憋不住了，脾氣爆的直接跳了出來朝王禦史開吼。

“姓王的，我督察院也是有規矩的，結黨營私這事兒是你想彈劾就彈劾的嗎？證據呢？你向我和右督禦史彙報了嗎？你就等着收拾東西滾蛋吧！”

神清氣爽地吼完，看着王禦史蔫得跟只死鹹魚似的，左督禦史方向徒琛行禮。

“陛下，臣保證今天的事兒絕沒有下次！”

知道這是心腹在為自己立威，徒琛也不想為難忠臣，揮揮手就讓他退了回去。

忠順親王徒紹和徒琛那是鐵打的兄弟情，他最見不得皇兄被人為難，且賈瑜那小團子确是個人才，當即晃蕩到殿中間的位置，朗聲說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整個天下都是皇兄的，難道皇上連送個孩子進國子監的事兒也要你們插手？大逆不道了吧！”

“臣惶恐～”

“皇上，臣絕無此意！”

“皇上明鑒啊！”

……

一時之間畏懼之言紛起雲湧，當初附議王禦史的衆人生怕忠順親王這頂蔑視皇上不忠不義的大帽子扣在自己頭上。

忠順親王和皇上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下朝路上，賈赦和兵部一衆弟兄成群結隊的擠了王禦史一行人。

“賈恩侯，這可是皇宮，你可別以為人多勢衆就能嚣張。”王禦史是個文官，潛意識裏看不起武将一方面又懼怕身強力壯的武将。

“嚣張？你以為這就叫仗勢欺人？你一大老爺們在朝上欺負我兒子怎麽不說仗勢欺人？王禦史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欺負你可用不着那麽多人，老子一個足夠了！”

賈赦一邊撂着狠話一邊粗暴地拽着王禦史的朝服衣領，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王禦史拎小雞仔似的拎起來了，這輕狂樣兒簡直帥爆。

兵部兄弟紛紛誇贊起賈赦，恩侯是條漢子！爺們兒！

武力值高，相貌俊，人也随和，敢為家人出頭，這樣的人到哪兒都是香饽饽。

厲害了，我的大赦赦！

神采飛揚的賈赦牽着同樣神采飛揚的賈小瑜一起回了家。

明天就要正式去上書房報到了，以後也不能天天回家吃飯，賈小瑜和賈赦的心情是同款傷感的。

賈琏一本正經地拉着弟弟的小手講述國子監的一些規矩，不住地囑咐賈小瑜和別人友好相處，鬧矛盾了就去外書房找哥哥。

沒錯！賈琏就是這麽一個貼心的好哥哥！賈瑜幸福地煩惱着。

自家哥哥也在國子監上學，自從前些年父親把國子監的名額給了哥哥後，老太太和二嬸一家看到他們也不理睬，平時能晾着就晾着。賈小瑜憤憤不平地想着，琏二哥值得最好的，憑什麽父親的名額一定要給珠大哥哥？其實珠大哥哥人也挺好的，就是攤上了那麽多奇葩家人。

又跑到邢夫人的懷中撒了一會子嬌，賈瑜才颠颠兒的回屋休息。

躺回床上又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賈瑜想到了賈寶玉。

三歲半的賈寶玉已經能清晰的吐字了，看見自己也會叫哥哥，雖然這可能是因為自己長得俊俏。但白白胖胖的賈寶玉其實挺讨人喜歡的，也難怪原著中賈母那麽疼他。

賈瑜承認，人和人之間真的得看緣分，若論相貌，自己長得絕對比賈寶玉有氣質，但事實上，賈母對他還沒有對待琏二哥慈祥。

提到賈寶玉，又不得不想起另一件事兒。

前幾天自己路過京城西邊的一條巷子口，小販在街頭吆喝驢打滾，賈瑜在首都上學時偶爾吃幾次，香甜軟糯 ，那滋味兒忘都忘不了。當時的驢打滾只有一家老式的點心鋪做得好吃，但特別貴，所以在賈瑜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道痕跡。

“長興叔，我想吃幾個驢打滾。”賈小瑜坐在車裏，也不便下去，只得跟長興要。

“行嘞，瑜哥兒坐好了，奴才多買點兒帶回府去。”

小販一聽這麽多驢打滾被小少爺包了頓時喜笑顏開，還不斷保證自己的驢打滾絕對正宗。

車上，賈瑜抱着一紙包的驢打滾吃得特別滿足，正宗的老風味兒，豆沙餡做得特別香甜，黃白紅三色分明，擱在紙包裏更顯得有韻味。

說來也巧，還是那條抄手游廊，賈瑜碰到了難得一見的賈寶玉，身邊還跟着兩三個婢女，賈瑜想着王夫人定是走得慢了些才落在後頭，于是打算和賈寶玉打個招呼就走。

沒成想賈寶玉鼻子挺尖的，小小的人兒盯着手裏那包驢打滾眼也不眨。

府裏的老太太一向是瞧不起外面的吃食的，廚子做得夠精致卻也失了風味，也不怪賈寶玉眼饞。

“來，哥哥請你吃個驢打滾。”賈瑜臉皮可沒厚到忽略賈寶玉目光的地步，索性直接遞了一個過去。

好好吃啊，賈寶玉幸福地眼睛眯成一條縫了。

“喜不喜歡？喜歡的話哥哥就把這一包都送給你。”

賈寶玉笑得甜甜的，一邊咬着點心一邊點着小腦袋。

真可愛，賈瑜想。

“寶玉，瑜哥兒你給寶玉吃了什麽”

只見王夫人言辭尖銳地質問着，賈寶玉吓得站到了賈瑜的身後。

“二嬸，不過是侄兒路上買的點心，見寶玉喜歡才給的。”賈瑜也不高興了，你什麽意思啊，我一五歲大的小孩兒還能毒害堂弟嗎？

王夫人忙把賈寶玉拽了過去，打開紙包細細看了一遍，“瑜哥兒，這都是那些下人吃得東西，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寶玉吃的點心一向精細，以後這些東西就留着自己吃吧！”

呵，賈瑜看着賈寶玉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實在諷刺，“二嬸，話可不能亂說，我大晉先祖皇帝點心還非驢打滾不吃呢，什麽下人一類的，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再者是寶玉想吃，難不成要侄子把寶玉的嘴堵上？恐怕二嬸又得說我不小心了。”

待人一向溫和的賈瑜第一次在衆人前發了脾氣，雖然精致的小臉上還有着笑意，可一衆下人就是被唬得不敢吱聲。

這瑜三爺要麽不發脾氣，要麽就憋了個大招！

後來，後來賈瑜在賈寶玉懵懂中帶着一絲愧疚的眼神中越走越遠。

人之初，性本善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