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聖誕夜遇襲

林曉諾幫蘇洋在排練室的後面找到房子，那是一棟紅色的舊樓，它站立在新樓群的環繞之中，如果你不走近去看，根本不會注意到在新建的高層中間有着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存在。林曉諾覺得這棟樓和蘇洋很像，雖然起初不打眼，可是一旦接觸久了，你就會發現它的魅力所在。其實當初決定租下這裏的時候，林曉諾是抱有私心的，因為這個房子離排練室很近，這樣以後不僅可以常常見到蘇洋，也算是給他和樂隊的其他人找到一個聚會的場所。

蘇洋很喜歡這裏的安靜，他住在留守的老年人中間，日子過得緩慢而悠長。周末或者沒課的時候，他經常在樓下看老人們下象棋，有時一看就是一個下午，他有時也會和住在樓裏的奶奶們聊天，聽他們說自己兒女的壞話。蘇洋偶爾會她們說起自己的家鄉，說起他也有一個與他們年紀相仿的奶奶。漸漸的，蘇洋和老人們越來越親近，他們喜歡蘇洋的寧靜懂事，蘇洋也喜歡他們的樂觀豁達。蘇洋很喜歡這裏，因為在這裏他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親近，就像記憶裏小時候左鄰右舍的那種親近。他教老人們用手機，老人們幫他收衣服曬被子，有時候林曉諾過來，蘇洋就讓林曉諾給他們唱歌。

日子在歡聲笑語中過得飛快，蘇洋有時候會坐在窗臺的陽光下發呆，他仍然會想起高遠航以及他不明意味的親吻。已經很久沒見面了，蘇洋看着冬日的第一場雪緩緩落下，他的心裏仍有起伏，只不過不如當初那般劇烈了。就這樣挺好的，蘇洋安慰着自己，至少不再苦惱和煩悶，至少不會再有那麽多的胡思亂想和難以忍受，可是，也不過才經歷一個季節的交替，為什麽現在想起高遠航會有做夢一般的感覺，就連他的臉也是模糊的。那一刻的蘇洋忽然意識到時間這東西的威力，它能量如此巨大卻潛藏于無形，既能給人恍如昨日的幻覺，又能讓人覺得一切遙遠，遙遠到不值得再去提起的地步。

唐寧和程子木也是蘇洋家的常客，他們兩個來的時候大多是在夜裏，而且來的時候必定是手拉着手的。他們在一起幾個月了，蘇洋記得他這樣問過程子木，當時程子木仰着頭認真地計算着時間，而唐寧卻不假思索幾乎脫口而出地說，已經一輩子了。聽到答案的那一刻，程子木心領神會地對唐寧笑，那時的燈光明亮，蘇洋從唐寧的傻笑裏看到了幸福和希望。

唐寧來的時候會和蘇洋說起最近學校裏發生的新鮮事，這樣一來他就不可避免地提起高遠航，每次只要高遠航的名字一出來，程子木必然會開口打斷唐寧的話，然後把話題轉移到別的事情上去。他們兩個人一個放一個收配合得十分默契。這時候反應過來的唐寧會對蘇洋抱歉地笑着，他其實很怕影響到蘇洋的心情，可他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總說些不該說的話。

其實，唐寧有一些事沒有告訴蘇洋，在這一段時間裏，高遠航幾次找過他，為的是打聽蘇洋的近況。唐寧覺得，高遠航一直都很關心蘇洋，因為每當得知蘇洋過得很好的時候，高遠航的臉上都會出現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唐寧不太明白高遠航笑容裏的意思，所以他從沒和蘇洋提起過這些事，因為他摸不透高遠航的心意。

可惜是個直男，全學校裏就屬他花邊新聞最多，各種女朋友漫天飛的，唐寧認為蘇洋做出的選擇是對的，離這樣的人遠點好，要不然蘇洋肯定會被高遠航玩死。

聖誕節的這天晚上，林曉諾一群人在蘇洋家玩到很晚才回學校。他們走了以後，蘇洋收拾好東西剛準備睡覺，這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會是誰呢，難道是誰落了東西，蘇洋打開門發現來的是陳欣。

“這麽晚過來？”蘇洋邀請過陳欣來家裏坐坐，可是她一直沒來，沒想到在這麽個日子裏她來了。

“就是突然很想見見你。”陳欣帶着倦容坐在沙發上。

“屋子裏真幹淨！”她打量着蘇洋的房間，一室一廳的格局雖然不寬敞，但卻被蘇洋收拾得整潔明亮。

“今天怎麽過的？”蘇洋拿了把椅子坐在陳欣的對面。

“我去見了個網友”，陳欣的語氣有些低沉，“一起吃的飯，他送我回的學校，不知道為什麽，我這一晚上雖然跟他在一起，可我的腦子裏全是你。”

蘇洋聽出陳欣語氣裏的悲傷，他沒想到陳欣在知道自己的取向之後這麽久還沒有走出來，她這樣的神情已經很久未見了。

“去年今天，我們一起看的電影。”陳欣看着對面的蘇洋，她覺得蘇洋雖然離她很近，可他的心卻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她終其一生也沒辦把它握在手上。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爆米花的味道，我還記得那天下着雪，我們在馬路上一直走一直走，街道兩邊亮着彩燈放着歡快的歌。”陳欣越說越難過，她捂住自己的臉，她不想讓蘇洋看見她的眼淚。

Advertisement

“走着走着就白頭了，你說，要是一輩子真有那麽短該有多好，你就站在我的旁邊低聲說着話。”

“我以為你已經好了，陳欣，之前是我對不起你，一直沒告訴你。”這樣的陳欣讓蘇洋很心疼，可他卻沒辦法幫她從回憶中走出來。

“我以為我好了，我能重新開始了，所以我去見他，我們之前已經聊了有一段時間，他長得挺帥的，看起來很爺們，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不喜歡他。”陳欣擦幹淚水說起今晚的事情。

“第一次見你，是在上課的路上，當時都快遲到了，我一路跑着，可在操場旁邊的小路上發現了你，當時的你剛剛從地上撿起一片樹葉，我想這人怎麽回事都要遲到了還不快點走，因為一片樹葉錯過點名多不值當啊，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你發現了我，你當時對我友好地笑了笑，就這樣，嘴唇彎彎的，跟月亮一樣。”

陳欣說的這些事蘇洋都記得，那天拾起的那片樹葉他現在還夾在書裏，蘇洋找到那本書把樹葉拿出來給陳欣看，他說：“這就是那片葉子，你看它的形狀多好看。”

陳欣看着已經被做成标本的金黃葉片，她沒想到蘇洋竟然把這片葉子保留到現在，她用指尖捏着葉子想拿到眼前仔細看看它到底哪裏特別，可是葉子在剛被她拿起的那一刻碎掉了。

陳欣盯着手裏僅剩的一小截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可是笑着笑着眼淚又湧了上來，“你看，不管我怎麽喜歡這些特別的東西，我都得不到它們，就連碰一下都不能。”

“蘇洋，我曾經那麽用心地喜歡過你，你在我眼裏很特別很特別，你說，我還要多久才能再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特別的人呢？”陳欣這樣問蘇洋，但是她其實并不需要蘇洋的回答。

“我要回去了。”陳欣知道蘇洋此刻一定在絞盡腦汁地思考着該怎麽安慰自己，她不忍心為難蘇洋，更何況安慰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送你。”蘇洋起身穿好外套。

“別送了，我長得挺安全的，你去送我我還要擔心你，這萬一回來路上碰到什麽色狼了怎麽辦，那我可就罪過了。”陳欣的心情好了很多，已經能和蘇洋開玩笑了。

“我送你吧，一個女生走夜路不安全。”蘇洋堅持着說。

“我打車回去，這樣就不擔心了吧。”陳欣說。

“那我送你到樓下看着你上車。”蘇洋還是不放心，因為夜裏小區裏沒有路燈，挺黑的。

“好吧。”陳欣心裏其實挺高興的。

蘇洋看着陳欣上車以後，他悄悄記下了車牌號碼，往回走的時候，蘇洋看了眼手機，已經十點多了，他對着眼前深沉的夜色打了個大哈欠，回去終于可以睡覺了，蘇洋這樣想着同時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走到單元門口的時候，有一雙大手突然勾住了蘇洋的脖子，蘇洋被吓了一跳，可他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這雙大手拖到了小區裏的大樹下面，好不容易站穩身子的蘇洋回頭就是一拳，他的拳頭正好落在那人的臉上。蘇洋的襲擊雖然成功了，可那雙勒着他脖子的大手卻沒有放松分毫，蘇洋剛想再打一拳，可他發現自己的胳膊被身後的人給勒住了，頭和雙手都動不了，蘇洋只能慌張地擡起雙腿往後踹。

沒想到真被陳欣的烏鴉嘴給說中了，蘇洋平時也沒有什麽仇人啊，這究竟是誰呢，竟然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對他下手。這明顯不是圖財，這是要害命，蘇洋在心裏叫着完了完了，這人快把自己勒死了。蘇洋被吓傻了，直到他眼冒金星他才想起來喊救命，可救命剛喊到一半，他的嘴就被封住了。

封住蘇洋嘴的不是膠帶，而是兩瓣軟軟的唇，蘇洋顯然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情節，天哪，這是要劫色啊，蘇洋還想喊救命，可是他再也沒辦法喊出來了。

蘇洋的脖子被勒住，嘴也被封上，他不能呼吸了，劫持他的人感受到蘇洋身體的異樣終于放開了蘇洋。蘇洋大口喘息着卻沒辦法止住心有餘悸的感覺，也許是适應了黑暗的緣故，借着朦胧的月色他慢慢看清了對他下手的人的臉。

“高遠航你大爺！”蘇洋擡手就是一個耳光。

高遠航被蘇洋這一打，已經冷卻掉的□□再次被激發出來，他把蘇洋緊緊摟在懷裏，像生怕蘇洋跑了一樣。這樣抱着蘇洋，真安心啊，高遠航沒把心裏想的說出口，他只是一再加重力道，他要把蘇洋融進自己的身體裏，這樣他就再也不擔心蘇洋跑了。

“松開我。”蘇洋剛剛經歷了恐懼和憤怒，現在的語氣終于平靜下來。

“放開你也行，你帶我去你家。”高遠航等待着蘇洋的同意。

“滾吧，不可能。”蘇洋斬釘截鐵地拒絕。

高遠航見蘇洋不同意，他覺得也沒什麽商量的必要了，于是他左手抓着蘇洋的脖子，右手擡起蘇洋的小腿，十分輕松自然地就把蘇洋抱了起來，他沖懷裏的蘇洋壞笑着，心想力氣大就是好，力氣大就能征服一切的否定和不情願。

進了樓道之後蘇洋安靜下來，他不想吵到已經睡着的老人們。這時的蘇洋已經從剛才的驚魂未定中緩過來，其實在認出高遠航的那一刻他就不害怕了，這個人雖然有神經病，可也幸虧劫持自己的人是他，要不然今晚說不定真的會有被圖財害命的危險。

“到了。”

高遠航把蘇洋放在三樓的左側門口，他甩着酸掉的手臂不住地抱怨着：“真他媽重，豬嗎，晚上吃多少這是！”

蘇洋惡狠狠地瞪了高遠航一眼，他轉動鑰匙打開了門，見高遠航把門關好以後他才開口反擊說：“那是，跟你那些女人能比嗎，一個個都柔弱無骨身量纖纖的。”

“這話說得是事實，我不跟你犟。”高遠航嘻嘻笑着，他不是因為蘇洋認同他選女人的品味而高興，真正讓他高興的其實是蘇洋話裏隐約的酸味。

“不要臉。”蘇洋罵高遠航不要臉，可他卻在看高遠航的臉，不看不知道，高遠航的左臉上有明顯的手指印。

“過得不錯呀？”高遠航在屋子裏轉着圈地看，他看得很仔細，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物件。他可能是走累了，最後躺在了蘇洋的床上。

“你剛剛送走的人是誰啊？”

“你管得着嗎？”

“出來這段時間長進不少啊，女朋友啊？”高遠航問。

“你以為我是你啊。”蘇洋恍然大悟，原來高遠航早就埋伏在小區裏了，這人真是心機深沉。

“這麽晚了還讓人家走，怎麽不留下呢？”高遠航笑得一臉□□。

“你以為我是你啊。”蘇洋很想在高遠航的右臉上再來一巴掌。

“那倒是，這點你不随我。”高遠航回答得信心滿滿。

“不要臉，你趕緊滾回去吧，我要睡覺了。”蘇洋開口逐客。

高遠航在這麽一會的時間裏已經被蘇洋連罵兩次不要臉，他真的是沒辦法理解蘇洋怎麽會這樣說，誰會不要這麽帥氣這麽迷人的臉呢。高遠航想着這些，他把蘇洋床頭櫃上的鏡子拿過來，打算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臉，然後他還要問問蘇洋，這麽好看的臉要是蘇洋的蘇洋會不要嗎，開玩笑！

這一看不要緊，他發現了自己左臉上紅紅的手指印，太狠了吧，高遠航咬牙切齒地看向蘇洋，他說：“把我打這樣！”

蘇洋看高遠航紅着半邊臉，再加上斤斤計較的語氣，他沒控制住笑了起來，真是活該，他偷偷在心裏叫好。

“我臉疼沒法走路了，我今晚就住這了。”高遠航摸着左臉，哼哼唧唧地開始耍無賴。

“滾犢子，你用臉走路是嗎？”蘇洋想把高遠航一腳踹出去，可他輕易不敢靠近高遠航，所以只能遠遠地站着。

“誰讓你打我了，下手真他媽黑！”高遠航繼續控訴着。

“你快走吧，我要睡覺了。”蘇洋有點困了。

“不走。”高遠航下定決心不走了，他抓過蘇洋的被子蒙在頭上。

“你到底想怎麽樣，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就像之前那樣，不好嗎，你說話，高遠航！”蘇洋又急又氣，他對這樣的高遠航總是沒辦法。

高遠航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像個死狗一樣。

蘇洋覺得這樣拖着也不是辦法，怎麽把高遠航從床上騙起來呢，他一邊思索着一邊對着茶幾發呆，時間過去了一會，他的目光定格在茶幾上的披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