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謝宴像是沒看到阮晟那難以置信的目光,他淡定矜持小口吃完,送走明王和岚郡主,也跟一臉谷欠言又止的阮帝告了別,回到華陽殿,痛痛快快又吃了一頓,摸着肚皮去睡覺了。

他這邊今個兒小日子過得舒坦,李家卻是炸開了鍋。

玉妃被降為玉嫔的事傳到李府,李将軍直接砸了書房的一個價值不菲的擺件,氣得臉都黑了,磨着牙狠狠盯着一處,卻是并未罵出聲,即使他對阮晟再多不滿,他也沒罵出來。

副将在一旁膽顫心驚的,直到禀告的心腹離開,他才上前把剛剛一并甩落的佩劍重新放回原處,才輕聲道:“将軍,皇上這般……像是不喜……這事怕是不好辦。”畢竟,一個不得寵的妃嫔,甚至新帝不踏足後宮,這玉嫔若是無法誕下皇室血脈,即使李将軍是新帝的親舅舅,可沒有一個皇子讓兩邊徹底穩在一起,對李家而言,始終不放心。

李将軍這會兒冷靜下來,卻沒開口,他又何嘗不知?新帝怎麽想的他清楚得很,不就是怪他失蹤的三年,他李家夥同其餘的老臣将他手裏頭的那些權勢都瓜分的差不多,如今直接差不多将他架空,本來想着好歹他那妹妹是太後,會管着些,可也不知怎麽回事,太後像是并不着急子嗣。

副将一直觀察李将軍臉色,看他一直沒開口,輕聲提議,“将軍,要不……讓下頭的人給那幾個老臣打個招呼,在明日朝堂上,給皇上施壓一番?”

李将軍面無表情看他一眼,“他若是這麽容易屈服,也不至于這麽久都沒踏進過後宮。”更何況,如果是之前仗着親外甥這層關系覺得玉兒肯定更得寵,如今她成了玉嫔,一旦施壓一番皇上去了後宮,卻是寵幸了別的妃子,他不是出了力得罪了人還給別人做嫁衣?

副将沒敢再開口,而李将軍等人走了後,去了後院,看到剛得到消息哭哭啼啼的夫人,讓她明日準備一番遞個牌子進宮去瞧瞧到底怎麽回事,并附耳說了一番,讓夫人告訴玉嫔不必擔心,他會想辦法讓皇上與她成事。

李夫人本來還擔心自己那小女兒要受罪,等聽到最後,四下看了看,确定只有他們夫婦二人,才壓低聲音,“老爺,這、這……真的行得通嗎?”

李将軍哼了哼,“等着吧,離歲旦不到一個月,前一日可是要祭祖,你忘了往年他只要出現會發生何事了?到時候,有他求老夫的時候,再說,正月裏不是老夫人壽辰,他可是老夫人的親外孫,他會來的。”兩件事加起來,他會讓這個翅膀硬了的新帝知道,他這個親舅舅才是他的依仗。

李夫人想想過往的事,雖然擔心萬一祭祖的時候沒發生什麽意外怎麽辦,可她一向沒什麽主心骨,只能先聽老爺的話。

翌日李夫人就進了宮去見了一趟玉嫔,等李夫人離開後,玉嫔一改整晚都鬧騰不休的架勢反而冷靜下來,甚至乖乖呆在殿內不再作妖。

李夫人走了沒多久,兩人的談話就禀到了阮晟的面前。

暗衛單膝跪地,垂着眼禀告:“皇上,李夫人見了玉嫔娘娘,讓玉嫔稍安勿躁安心關禁閉半月之外,只提了兩件事,一件是除夕的祭祖事宜,說是到時候……祭祖失敗皇上自然會求到李将軍那裏;第二件事,就是正月十四老夫人壽辰,到時候皇上和玉嫔都會過府,會想辦法撮合皇上與玉嫔……成事。”

暗衛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他是先帝留給皇上的十二暗衛之一,他們自小就被先帝培養,無論是身手還是隐匿手段都是一流,也一輩子都忠誠于皇上。

只是三年前皇上雖然知道他們的存在,可像是一直孤僻久了,在先帝駕崩之後,并未調用他們,直到後來失蹤回來,才正式開始調用,讓他們出現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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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忠心也不會多嘴,可即使如此,聽到這些還是覺得挺尴尬的,畢竟這牽扯到皇上的私事,而算計他的,還是皇上的親舅舅。

阮晟像是沒聽到,面上沒什麽起伏,甚至聽着禀告的時候還批改了幾個奏折,等聽完了,嗯了聲,“下去吧,繼續守着,有動靜再過來禀告。”

暗衛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可他也只是負責禀告,聞言應了,很快從密道離開,像是從未出現在禦書房裏。

阮晟一直面無表情批改着奏折,像是不知疲憊,等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天色都要黑了,許公公一直沒聽到傳喚也不敢随意進去,直到天色都這般,許公公想着也快到燕妃娘娘過來的時候,才在外輕聲詢問一聲,“皇上,可是要擺晚膳?”

阮晟的聲音許久才從裏面傳來,“不必,你親自去告知燕妃一聲,今晚不必過來了。”

許公公不解,可這是皇上的意思,他只能應了,不過想想皇上怕是晚膳又不用了,這是出什麽事了?

阮晟一直坐在禦書房直到天徹底黑了,又坐了一會兒,才慢慢起身去了後殿,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矯健的黑影從密道飛奔而出,幾個縱躍悄無聲息避開侍衛朝着華陽殿的方向而去。

謝宴本來已經準備要去禦書房了,雖然覺得麻煩了點,可誰讓阮帝的禦膳比他的級別高不僅好吃花樣還多,最重要的是,分量夠大,他能吃的特別好。

聽許公公過來說皇上心情不好今晚上就不必過去了,謝宴還挺遺憾的,等送走許公公,立刻讓人去準備晚膳。

人是鐵飯是鋼,既然不能去皇上那裏蹭飯,那他就勉為其難湊合着吃一吃吧,只是這些時日被阮帝那邊的膳食把嘴.巴養叼了,總覺得華陽殿的膳食怎麽吃都不如那邊好吃。

因為臨時傳晚膳還需要一會兒,謝宴也不急,只是這段時間卻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謝宴本來躺在後殿,眯着眼瞧着面前這個不請自來的小太監,“你是誰?有點眼生,怕不是華陽殿的宮人吧?”謝宴在小太監出現的瞬間也猜到了這人的身份,怕是楚國的細作無誤。

他這華陽殿沒宮女,所以這是好不容易弄過來一個小太監潛了進來?

小太監瞧着還算恭敬,“奴才的确不是華陽殿的,殿下也是頭一次見奴才,不過,奴才卻是認識殿下。奴才與殿下……忠于的是一個主子。”

謝宴裝傻,眨眨眼:“主子?我怎麽不知還有什麽主子?”

小太監也不跟他争執這些,只是壓低聲音,“上頭給的任務暫時緩一緩,暫時改成讓殿下在這次祭祖時務必跟着阮帝,若是阮帝這次依然出現意外那殿下自然也不必出手;可若是阮帝運氣好避開一劫,那殿下需要出手讓阮帝在祭祖的時候出醜。”

謝宴眯了眯眼,裝作不明白,“依然出現意外這是什麽意思?你們準備自己動手?”

小太監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殿下怎麽會這麽想?奴才幾個安插進來很不容易,自然不會親自出手,不過,即使奴才們不做什麽,按照過往阮帝無論是皇子時還是之前唯一一次的祭祖都沒讨得了好,這次……若是依然如往年,就不必殿下出手,但是一旦有個萬一……就需要殿下出手,無論如何,都要毀了祭祖。”

謝宴大概猜到怕是過往幾次祭祖都出現問題,這是打算換個方式,直接毀了阮帝的名聲,畢竟,一個不被祖宗承認的皇帝,加上根基還不穩,若是稍加利用,這……有點危險啊。

不過謝宴倒是好奇,過去祭祖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好奇撐着頭看着小太監,“既然需要我做準備,那總該讓我知道過去祭祖發生了什麽好有個準備吧?”

小太監想了想,大概覺得也沒什麽不可說的,只是頭幾次發生的時候有先帝壓了下去,這些年沒人敢說,至于最近上一次發生後不久那位就直接失蹤了,也把消息壓了下去,加上是剛登基第一次祭祖不好說,可若是第二次依然如此,那就不是簡單的意外,而是這個皇帝名不正言不順,不被祖宗承認,這是犯了祖宗的怒意。

小太監也就說了出來,等謝宴聽完,詫異地睜圓了眼,看不出來,這阮帝還真不是一般的點背啊。

之前他聽人提及過這阮帝運氣不好,走過牌匾下都能被砸到,不過當時沒多想,可如今聽完,就覺得這真不是意外,是點寸的問題。

阮帝無論是皇子還是當皇帝一共參加過四次祭祖。

前三次是皇子的時候,已經好多年了,那時候是先帝帶着他參加的,一次是剛出世頭一年參加祭祖,結果,先帝親自抱着唯一的皇子去參加祭祖,剛到祖祠前,本來上一刻還是豔陽天下一刻就變成電閃雷鳴烏雲密布,一開始只當這是意外,畢竟誰也想不到這個滿朝文武期盼這麽多年的皇子第一次參加祭祖就被祖宗給嫌棄了。

第二次是皇子三歲的時候,已經會走路,是由先帝牽着走進去的,結果,剛到跟前,轟隆大晴天一道雷劈下來,把祖祠的牌匾給震掉了。

第三次,是七歲的時候,結果又是傾盆大雨。

那時候阮帝已經七歲能曉事,再也沒參加過祭祖,直到先帝沒了後他登基第一年需要親自主持祭祖,結果,到了近前,祖祠前的臺階直接碎了一個,雖然事情匪夷所思,可因為當年那幾次時間太久又有先帝壓着,倒是沒覺得什麽。

可若是這次再出現意外,被人利用聯系到一起……

等小太監走了殿內只剩下謝宴一人時,他摸着下巴回想着一個身體孱弱的小皇子被自己的父皇牽着去祭祖,到了跟前,突然大晴天電閃雷鳴,腦補着那小皇子被吓得躲在自己父皇身後嘤嘤嘤的畫面,摩挲着下巴,覺得這阮帝,這麽看起來真的有點慘,忍不住感慨一聲,“哎,阮帝還真是個惹人疼惜的小可憐啊……”

剛矯健邁着短腿從房梁上幾個飛躍避開宮人到了內殿的阮晟剛從柱子後探出腦袋就聽到這一句,他居高臨下望着不遠處摸着下巴雙眼冒着光一臉詭異的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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