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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到這個棟廢棄的實驗樓,還很有來頭。

之前學校本來打算将這座實驗樓拆掉,建成一個更大的圖書館,誰知道才拆到一半,學校卻突然放棄了這個計劃,将這件事就此擱置了下來,一年多過後,這邊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的蒼涼景象,還長滿了雜草,乍看去很是駭人,幾乎不會有人來。

高一的時候,千俟和萬森兩個人打游戲打得很瘋,最後覺得打得着實無趣了,兩人就決定要找點刺激的玩。

于是某個周六的晚上,兩個人偷溜來學校的後面這座廢棄的實驗樓來探險。

千俟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那個夜晚,他們就像兩個神經病一樣的在陰森駭人的實驗樓裏面東躲西藏,相互想方設法的吓對方,最後兩個人都被吓得不停得驚叫連連。

叫着叫着兩人卻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但是漸漸的,萬森就不笑了,只是靜靜的看着面前的額千俟,千俟也是向來過分安靜的人,不多說任何。只是借着窗口外投射進來的月光細細的打量面前的萬森。

然後在那個夜晚,他們交付了彼此的初吻。

過了好久,兩人才退開來。彼此都沒有多餘的話語。

“我們回去吧。”那時候萬森輕飄飄的話語好似還在自己的耳朵裏回旋。

“好。”

千俟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回他的。

原以為自那以後總會有些什麽不同的,可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什麽都沒有改變。

他們都沒有對彼此說過喜歡,卻将對方放在了如此重要的地位,那樣深深地生生地藏着。藏着藏着彼此都以為彼此忘了,卻沒想到原來記憶還是如此清晰的裝在自己的腦子裏。

再後來,他們分了班,少了見面的機會,再後來,萬森交了女朋友,再後來,千俟也和萬木在一起了。

那時候她就知道,他們再不可能了。

可是上天,偏又這般的不肯放過他們,定要将他們折磨得肝腸寸斷方可罷休。

“你果然在這裏。”

千俟走近了一些,這時才看見萬森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渾身上下也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你又和別人打架了!”千俟有些怒不可遏,“你們男生怎麽就是那麽喜歡幹這種事啊,很好玩嗎?”

在千俟的記憶裏,高一的時候有一天下午,萬森很晚才從後門偷偷溜進教室,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左半邊臉腫了一大塊,可是他偏偏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坐下後還可以心平氣和的拿出課本接着聽課。

可是千俟卻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不得不承認,那時候的自己其實是那樣的心疼那時的萬森,好想問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好想去哪怕簡單的關心一下他。可是……

“我們好像還沒有熟悉到那種地步吧。”她在心裏對自己說,終是沒有開口。

于是那天一整個下午,她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左手在桌子底下攥得緊緊的,始終下不了決心。終是錯過了那個最恰當的關心他的時機。

而那個時機,卻剛好被艾雪給抓住并把握了。

上天就是這樣,總愛和我們開玩笑,等到你失去一切了,它還不肯告訴你原因。

——我們就這樣簡單而輕易的錯過了。

“……萬森……”

千俟沒想到萬森會突然抓住自己的手,不由分說的将她拉進他的懷裏,抱得那樣的緊。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那樣的生疼。

“……別說話,讓我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千俟能夠清晰的感覺出萬森言語間的疲憊,可是卻不能夠多做任何,于是她就這樣跪在地上,任由靠坐在斷牆上的萬森将自己抱得緊緊的。

即使她再狠心,即使她表面裝得再鎮定,她都不可阻擋自己心中那些微小而不可示人的感觸。

因為喜歡,所以才會忘了自己原本的冰冷那樣急不可耐的關心你;因為喜歡,才會總是包容你的任性,陪你做着被人戳脊梁骨的傻事;因為喜歡,所以才見不得你受傷,所以才會那樣的難過難受……

千俟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難受,她怨恨這樣突然感性的自己。她原本以為,在愛情裏面,她也可以像平時一樣的理智,卻沒想到自己早已失去了最初的自我。

“萬森,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曾下錯一步棋,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表露心跡,也許就不會愛得如此艱難。”千俟如是想到,心裏止不住的泛酸。

最後終于忍不住偷偷的落下兩行清淚,趁着萬森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抹去,然後也将頭,輕輕地靠在了萬森的頭上。

萬森依舊很安靜,但是千俟還是能夠察覺他瞬間的呆愣,随即又恢複了正常,靠在千俟的肩膀上一動也不動。

就這樣過了很久,久到千俟以為萬森已經睡着了,久到千俟以為就這樣地老天荒。

他們可以不用去理會老師的盤查,可以不用去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可以就這樣任時光安安靜靜的流下去。

千俟的膝蓋早就跪麻了,起初還疼痛難忍,最後兩只腿直接麻掉了。她也不理會,只想讓萬森安安穩穩的睡一個好覺。

卻不想萬森突然就動了動,千俟以為他已經醒了,便開口詢問到:“我可不可以換一個姿勢?這樣很難受。”

萬森低低的“恩”了一聲,這才放開了千俟。

千俟猶如解脫般的長舒一口氣,卻不知道萬森以為她這是不耐煩的表現,不覺得皺了皺眉。

萬森一放開千俟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腳不對勁了,卻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幹脆就一屁股坐在了萬森旁邊的位置上,腳幾乎沒有動過,但是随着身體的移動,千俟還是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了?”

“沒事。對了,可不可以借你手機用用?”千俟這才想起之前和艾雪約好了如果找到了萬森就要給她打電話的,可是她竟然給忘了,而且之前出來得太急她連手機也忘帶了。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也不知道艾雪會不會很擔心。

萬森看了千俟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麽,直接将自己的手機掏出來拿給了千俟。

千俟一邊接過一邊說道:“你今天一直沒去上課,小雪很擔心,所以托我來找你。說找到你了給她回個信,可是我竟然忘了自己都沒有帶手機的……”

萬森聽到千俟提起艾雪,眉毛動了動,沒有出聲。

千俟想着如果給艾雪打電話可能會有些尴尬,因為現在的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如果艾雪問起什麽來,她又該怎麽回答?

想來想去幹脆還是發短信,可是千俟一打開短信箱就呆了。

萬森手機裏的短信,每一條,密密麻麻的,全是千俟的,沒有一條多餘的其他人的短信。而萬森手機裏,千俟的備注名是“小千”。

從小到大,除了母親和爺爺奶奶這樣叫她外,從來沒有人這樣叫過她。可是如今她身旁的人,卻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刻下了如此深刻的兩個字。

千俟有些惘然,盡管心中五味雜陳,但還是顫抖着手給艾雪發去短信。

“我找到萬森了,你不用擔心。”

千俟編輯完短信後才去找聯系人,這時才發現萬森手機裏艾雪的備注名只是“艾雪”。

她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将手機遞還給萬森。

“需要去醫務室看看嗎?”千俟指了指萬森的“五彩缤紛”的臉。

萬森“恩”了一聲站起來對千俟說:“你陪我一起去。”

千俟說了聲“好”,但始終都沒有站起來。

望着萬森滿面的疑惑,千俟大囧着臉紅道:“那個,我腳麻了。動不了……”

萬森無奈的笑了笑,蹲下身來細心的幫着千俟揉腿。

“你真厲害,古代的宮女行大禮也不是你這樣跪的。”

“诶,你都知道還故意取笑我……”

“那是因為我要你求我啊。”

“我有求你嗎?沒有!”

“……”

天氣晴朗,花好人美……

千俟和萬森打打鬧鬧了好一陣,千俟覺得自己的腿好得差不多了,說着就要站起來和萬森一起去醫務室。卻不想還沒待千俟反應過來,萬森已經按住了她,在她的面前背對着她蹲了下來。

“幹什麽?”

“我背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上來。”

萬森也不顧千俟的反駁,冷冰冰的丢下兩個字。可奇怪的是明明只是如此簡單的兩個字,千俟卻覺得剎那間被定住,然後才怔怔然的不知不覺的就爬上了萬森的後背。

也許是千俟發呆發得太過入神了,故而都沒有察覺到萬森在她爬上他的背上時,微不可聞的笑了笑。

萬森的背很寬,他本來就有一米八的個,身體健碩,即使是背着千俟走在并不平坦的土地上也可以走得很穩當。

千俟無法形容這種感覺,明明是滿目瘡痍的荒涼景色,偏生在他背上時,仿若能夠瞧見最美的日光。明明圍繞周圍的全是泥土混雜的青草味,偏生在他的背上時,仿若能夠嗅到花香。

曾經聽聞一葉障目,不曉泰山。而如今,只是沒想到就連喜歡,也可以蒙蔽人們的雙眼與五官。

可是這種感覺,好像也還不壞。

千俟如是想到,不自覺就嘴角上揚,彎曲成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美麗弧度。

醫務室的老師見了萬森就皺眉,在她的眼裏,不管萬森長得有多好看,有多厲害,都不過是一個愛打架的不良少年。即使有再多的人喜歡他,她可不買賬。

千俟站在一旁“冷眼旁觀”醫務室的老師一邊從櫃子裏拿出藥水和酒精,一邊數落着萬森,而萬森則靠着牆低着頭一言不發的樣子暗自好笑。

正在千俟不自覺發笑得時候,萬森卻如有所覺似的擡起頭,狠狠的瞪了千俟一眼。

千俟愣了愣,也不理會萬森微怒的目光,只是笑得更開了。

“那邊的那個同學……”醫務室的老師叫住正和萬森用目光做着“無聲的交流”的千俟。

“……你叫我?”千俟摸不着頭腦,疑惑的問。

“對對,就是叫你。你過來一下。”

千俟“哦”了一聲後,便慢慢吞吞的走過去,誰料老師接下來的話卻将她噎個半死。

“這個藥水,你去幫那個同學塗一下。”醫務室的老師也不管千俟願不願意,擡了擡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就将受傷的瓶子一股腦的塞給了千俟。

“我啊?”

老師站在櫃子前收拾了一下櫃子,然後轉過頭來小聲的對千俟擠眉弄眼:“我要去上廁所,你就幫着弄一下吧,不麻煩的。桌上有棉簽,你看着弄吧。”

一說完話,老師就拿着桌上的衛生紙灰溜溜的朝着廁所的方向跑去。千俟擦汗,看着弄……這樣也行?!

千俟暗翻了無數個白眼後,這才拿着桌上的棉簽不情不願的朝着萬森走了過去。

“……還不快點過來。”千俟朝着萬森揮了揮手,示意他坐在旁邊白色的小床上。這貨太高了,她夠不着!

萬森瞥了她一眼,也不說什麽,只是老老實實的走了過去,坐在了床沿上。

“擡頭!”萬森一坐下就只齊千俟的眉毛了,她總算是找到了一點自豪感,于是高高興興的命令道。

萬森又看了她一眼,把臉揚了起來,下颌緊繃,樣子要多孤傲有多孤傲。

千俟最不爽這樣子的萬森,心裏恨恨的,連帶着手上的動作也粗魯起來。

“千俟。”

“幹嘛?!”

“……你可不可以輕點。”

“沒辦法,我一向手重!誰叫你要去打架來着,活該!”

千俟說是這樣說着,手上的動作卻不由的輕了下來。

其實我們誰不是這樣,常常口是心非着,還自為得意,以為這樣就可以掩飾心跡。卻不料,這樣的我們,反而因此而錯過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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