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發現

一連兩天，表妹真的就如她自己所說，除了剛來興城的時候去了一趟海邊，之後所有的時間都在逛街。表妹鎖定了三家市中心最繁華的商場，計劃好路線，早上踩着開門的時間，晚上踏着關門的點鐘，把其中兩個商場逛了個遍，直把霍達和陸堯這兩個小弟溜得腿都細了一圈，他倆是真心不能理解，女人進了商場的大門就如同瘾君子吸毒，一針下去整個人都是異常亢奮的，腦子裏帶了無數的奇思妙想與好奇，盡情徜徉在尋找幸福的海洋。

終于熬到這位"大少奶奶"帶着大包小包要回家的時候，兩人将她送上車，還貼心地把最重的皮箱放到上面的行李架上。眼看着車要開，終于要告別這個姑奶奶了，兩人迅速下車走了，頭都沒回。

表妹一陣心酸，發了個短信回擊："怎麽着，就這麽不待見我？我這車還沒開呢，你倆就跟躲瘟疫似的跑了，小兔崽子！"

霍達打開手機一陣心悸，看到短信後更是汗顏，忙回複："不不不，姑奶奶，我們這不是還有課着急嘛！這兩天姑奶奶玩得還好嗎？"

"勉勉強強咯。我都沒好意思說你，你能不能捯饬捯饬自己，你旁邊那位大帥哥可比你強多了，你能不能跟着學學！"

"我這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得了，你路上小心點，到家告訴我一聲。"霍達把手機收進口袋，擡眼看了看一旁的陸堯，确實是帥，這點兒霍達得承認。

這兩天他倆天天一大早就被表妹輪番炸醒，實在休息的不好，所以一回宿舍第一反應就是把自己往床上一摔打算來個冬眠，不，夏眠。

夕陽西下，直到天空換了主子，期間700度下床三次，來來回回制造了不少不大不小的響聲，可霍達霍達依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此時一八八還沒回來，二次元也趁着周末回了家，明天才要回學校，宿舍靜悄悄的，連個喘氣的聲音都聽不到，700度有些害怕霍達就這麽睡死過去，在床頭踱步了幾次，終于沉不住氣晃了晃霍達的肩膀。霍達正夢見自己身處一片光明溫暖之中，不遠處有天籁般的聲音縱聲高歌，旁邊一個模糊的人影陪着他，正想走近點看清這人的模樣，突然就被晃醒了。入眼就是700度那酒瓶子底似的眼鏡片，明晃晃的。"怎麽了？怎麽了？"霍達一驚，坐直了身子緊張的問道。

700度不慌不忙的答道："沒怎麽，你都睡一天了，怕你睡傻了。"

霍達還處于懵懂狀态，沒接上話。

700度又兀自說："我要去樓下散散步，也在屋裏圈了一整天了，得活動活動，你要不要一起？"

霍達這時才清醒點，習慣性抓起手機看了一眼，姑奶奶的短信就闖了進來，嚯，這是到家了。“走着，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兩人散漫地下樓，沿着校園裏的主幹道走着。悠悠夏日，伴着蟲鳴鳥叫，夜晚帶來了一絲溫涼，一路吹着小風，教人倍感舒适。霍達餓意襲腦，也無心享受這些，"小眼鏡，餓不餓？吃個宵夜去？"

700度看了看手表，"都8點多了，這麽晚不能再進食了，會對身體産生負擔的。"

"你怎麽這麽講究啊，提前進入老年期啊！"

700度瞥了霍達一眼，"我也就走個十分鐘，一會該到點兒睡覺了。"

霍達自覺無趣，拿起手機翻通訊錄，"我今兒一天都沒好好吃東西，快餓死了。"霍達想了想好像今天陸堯也沒吃飯，于是給陸堯傳了簡訊。

陸堯此時正半躺半坐在床上，拿着手機逛Blued,大把大把的漂亮男孩出現在屏幕上，還有各種匪夷所思的爆照，陸堯不急不躁地翻過一頁又一頁。屏幕突然彈出對話框，陸堯吓一跳，一看是霍達才多少安下心來。雖然他早就面對了自己的性向，但他畢竟不想讓別人知道，每次逛Blued時都像做賊一樣，随時觀察周圍動靜。

陸堯嘆氣，将Blued放到後臺，打開短信。

"嘛呢？肚子餓不餓？下樓，哥們兒請你吃夜宵。"

其實陸堯實在不想動，正好宿舍沒人也落的清淨，實在不想出去，吵吵鬧鬧的，"別了吧，你那頓我還沒想好怎麽宰你呢。"

霍達這邊一看，馬上回過去："這頓不算，欠你那頓給你留着呢！"霍達覺得不夠強調，于是又補了一句："哥們兒等着你，你不來我就不走！"

陸堯有點哭笑不得，無奈只能爬起來，簡單地套了身運動服拿起手機下樓。

在一排等着翻牌子的小吃店前，兩人不約而同地走進了一家名為"重慶麻辣小龍蝦"的店裏。霍達看着小山似的麻小，有點谄媚似的剝了一個放到陸堯的碟子裏，"這家雖然名字起得不怎麽樣，但是味道還是挺不錯的。陪我跑腿了兩天都瘦了，你多吃點，嘻嘻。"霍達一排大白牙，反着店裏昏暗的燈光，照向了陸堯。然而陸堯并沒有看他，因為他突然想起來Blued的後臺還沒清，正當他拿起手機打算關後臺的時候，又被裏面一個純純的小男孩吸引住了，所以他多看了兩眼，這當兒霍達不滿了，通常對于在自己對面玩手機不理自己的人，他都是只用一招，霍達瞄準，迅速搶過陸堯的手機，手起手機落，那動作堪稱穩準狠。陸堯沒有防備，他剛才是分神了，沒聽見霍達說什麽，但手機被搶走了，陸堯心裏一顫，完蛋玩意！"你，你幹嘛，還我！"

霍達繼續露着他那排小白牙："幹嘛，這麽緊張，你看什麽呢？"霍達順勢看了眼陸堯的手機……随後時間有一瞬間的停頓。陸堯搶回了手機，但他沒能搶回霍達的記憶，他确定以及肯定，霍達那二百五絕對看見了。陸堯淡定的關掉Blued,目光低垂，沒敢再擡眼。

霍達顯然吃了一驚，他左看右看橫看豎看，怎麽也看不出來陸堯這貨會喜歡男人，就他這高冷的氣質，也就适合做個被女孩子追捧的冰山王子的份。霍達疑惑了一陣，看陸堯不敢擡頭看他，瞬間精神回體，"那什麽，你，你別不好意思，我理解我理解，我不會歧視你的！你是我哥們兒！"

陸堯聞言擡頭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如果我不是你哥們兒呢？"

霍達又是一愣，腦子又來了個霍氏短路："你這麽快就不想做我哥們兒了？！"

陸堯眼神幽幽地飄過來，一改往日高傲不羁的冷面，帶着幾分尴尬、躲閃和凄切，還有，還有一些霍達看不懂的東西。

"你說什麽呢？你是不是我哥們兒我都挺你，我不覺得性向這事有什麽好受人歧視的，也十分不理解為什麽有人會揪着別人的隐私死纏爛打滿嘴污言穢語，這種人，我霍達瞧不起他們！"

陸堯沒能從霍達的話裏得到什麽感動，因為他還沒說完，陸堯就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他看了看人來人往的四周，這裏實在不是說這些話的好地方，所以陸堯放下一把零錢拽着霍達走了出去。

兩人走在路上，夏天的風溫吞吞的，怎麽吹也吹不散這一身沾染了麻小氣味的尴尬和別扭。

陸堯盯着腳下的路不敢看霍達："今天這事兒，能不能替我保密？"

"啊？哦。我不會和別人說的，你，你也別太在意，是我不好，我不該随便看你的手機，你..."霍達還沒說完，被陸堯打斷了。

"行了，別說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後，以後別提了。"

霍達聽出了陸堯聲音裏的沉重，他歪頭看着旁邊低着頭的人，有種說出的凄涼感，霍達不知道陸堯是什麽時候知道自己性向的，也不知道陸堯到底都經歷過什麽，但他感覺到了孤獨，來自陸堯聲音裏的、深深的孤獨。

兩人各自懷着心事回到了宿舍。霍達沒來得及洗漱，一個寸勁兒就把自己甩在了床上，他的腦子現在就像一鍋粥，他不知道該怎麽和陸堯道歉，因為陸堯很明顯不想把這事兒擱到明面上來，而且堅決地不想讓霍達再提這事兒。霍達翻個身繼續攪動腦子裏那鍋粥，那這歉就是不能道了，不道歉自己又深感愧疚，而且除了愧疚，還有點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霍達把這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嘴裏咂來咂去，好像是心疼又好像是憐憫，總之，越咂越鬧不清。翻來覆去好一陣，霍達在清醒的最後一秒裏也就想到了"以後加倍對陸堯好"這一條，繼而意識模糊飛到了爪哇國。

這一夜對于陸堯來說注定難眠。這才開學沒多久就被人知道了自己的性向，而且還偏偏是被可以發展成為朋友的人發現了，不說霍達的口風嚴不嚴，單說以後和霍達相處就不能像以前了，陸堯很有這方面的經驗，從以前就是，所有的人，不管曾經關系多要好，但凡被人發現他這個深藏心底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會一夕之間鄙夷和遠離他，再不濟還會有人到處散播他"見了男人就想上"的謠言，極盡手段扭曲事實，而這些人往往都是他曾經無比珍視的好朋友。所以他透過過去看到了現在，曾經那個無助又慌張的小男孩和現在的自己完美重合了。第一次的時候，陸堯還會睜着他那無辜地眼睛無聲地質問他們，可這種事見多了，他自然而然也就不再去質問了，他選擇用冷漠的面孔和淡漠的神情反擊他們。大多數人只是覺得他惱羞成怒的樣子能滿足自己內心的變态欲望，所以樂此不疲的以此來激怒他，看他醜态畢露，以至于當他戴上冰冷的面具去面對他們時，他們反倒覺得無趣而噤聲了。誰知道誰又會成為下一個倒黴蛋因為什麽不痛不癢的小秘密被昭告天下而收到這些人的惡語相加呢？呵，這些人真可笑。而自己也最終變成了這些可笑的人的其中一個，從懵懂不知的青澀男孩變成了站在道德制高點鄙視着自己性向的那些大多數人。後來，冷漠變成了他的常态，因為冷漠能夠保證他與人保持距離，以此來保護他不受人侵害。可現在，想起霍達，想起那個一笑起來，整個世界都變明亮了的霍達，他突然就不能淡定的期期艾艾了，他甚至恨死了自己那只點開Blued的右手，可這又有什麽用呢，陸堯意識到，他最不想一再重複的事還是要來了--他和霍達，該Say bye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寫的人物都沒有靈魂，激情退去，每寫一章都感覺像在開墾土地一樣，唉，也沒人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