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南走，十裏左右就是南蒙山。我娘肯定不會在這兒，這麽毒的太陽，鬼才不會出來呢！怎麽辦？

忽然，我看到高高的天空上有一只飛鳥，那鳥兒飛得很高，幾乎看不見。我靈光一閃，得，就這麽辦，我豁出去了！

“爹！你看那是不是娘！”我瞪大了眼睛，指着棺材上方，回頭看了看爹高喊了一句。爹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随着我的手指看了過去……我指的方向是離棺材一丈餘高的空處，那兒正好是一群腦袋的上空，其實什麽都沒有。

梅不才剛才一通喊話，人群已經安靜下來，我這一嗓子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人，都看向我指的空處！

“沒有，在哪呢？”我爹什麽也看不到，只好問我。

“看，有個女人穿着一身白衣，眉心還點着彎彎的胭脂，就站在那兒，她是不是娘？爹你看不見嗎？”我的手繼續指着空處，繼續高聲喊着。

“……”我爹吃驚地看着我，張嘴想說什麽。

“在哪兒呢？什麽也沒有啊。”，“這孩子準是看到魂了！”，“這孩子說得沒錯，他娘眉心是有顆彎彎的紅痣！”，“她娘死的時候，他還不到一歲，還不記事呢！”，“……”人群又開始議論起來，有很多人向空中看了看，然後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梅不才眼珠子骨碌骨碌的，他顯然沒弄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娘！我就知道你是我娘！”我撲通一聲就跪到地上！我知道大家都在看我，我知道有很多人不信，但我必須演下去，演到他們相信為止！

“娘啊，你怎麽就忍心上吊啊！我那時還小……沒奶喝……是秦大老爺……是秦大老爺用玉米糊塗把我喂大的啊……”我開始哭，一邊哭一邊使勁想那些傷心事，我的眼淚就像決堤的水庫，嘩嘩地流到腮幫子上，“娘啊……你不知道……沒爹沒媽的孩子有多可憐啊……娘啊，有人還說我是狼羔子……他們打我，罵我……把我打得差點斷了氣啊……”

其實我哭了幾聲就動了真情，想想我這些年受的苦，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扯開嗓子沒好腔的嚎起來。人群中已經有人在抹眼淚，人心都是肉長的，老百姓雖然愚昧，但都是有良心的！

“娘啊，你要去哪兒？什麽？九姑廟？娘啊，你帶我去啊，我不活了，我要跟你去侍候九仙姑啊——”我把視線向上擡了擡，然後直直地跳上棺蓋，又跳出墓坑繼續向前沖，人群已為我閃開了路，我對着上空一邊哭一邊跳，到最後撲通摔到地上，拿腦袋使勁向地上撞！

“我不活啦！娘，你帶我走啊——”，我發瘋般地把腦袋撞到地上，地上并不都是土，還有石子兒！額頭疼的要命，熱辣辣的，粘乎乎的，暈乎乎，但我不能停，絕對不能停，我要撞到他們相信為止！

人群把我圍住了，有人開始拉我。我把他們甩開，繼續向前沖，撲通一聲又摔倒地上，再拿腦袋向地上猛撞，“我不活啦——娘啊，你帶我走啊，帶我去九姑廟啊——”

“這孩子瘋了！”，“他剛才說什麽，九姑廟，那可是玉皇大帝的九女兒，是神仙呢！”，“唉，真可憐！”，“小虎他娘去侍候九姑去了，現在飛走了！”，“我才不信呢！”，“你不信，那你說說，為什麽這墳子是空的？啊？”，“……”

我一邊哭喊着撞着地，一邊聽到身後的議論，我的心在悲傷中有了點得意，我知道，我這一出戲算是演成功了！現在咋辦？裝死罷！我朝地面使勁撞了一下，一句“娘啊”喊了一半就閉住嘴，閉住眼，身子一軟就趴到地上……

後來，我爹抱起我，因儀式走不開，就托赫大叔把我送到了診所打吊瓶。他随着赫大爺把我娘的空棺材移到了三轉子，弄完了儀式才來診所看我。

我對自己真下了狠心，半拉頭皮都讓我撞爛了，醫生把我的腦袋纏得像大頭娃娃，但我心裏喜滋滋的。我爹來的時候，我還在裝睡，等天快黑了時才睜開眼。爹的臉色不錯，一定在外面聽到別人議論我娘的事。

我爹把我背回了家，小心放到床上，又給我弄來許多好吃的，臨睡覺的時候，我爹才問我，“小虎，今天下午，你真看到了你娘？”

“是啊！我娘只跟我說了一句，‘聽爹的話，我要去九姑娘侍候九仙姑’，然後就飛走了！爹，我娘真的是神仙嗎？”我認真地回答爹的問話，到了這個份上，就是天大的謊話我也得編下去了。

“嗯，現在莊裏的人都議論，說你娘成了仙。其實……他們說你娘本來就是狐仙，因為和我前世有緣，所以今生來報……”爹詳細地說了說他聽到的傳聞。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娘，你聽到了嗎？我給你正名了，現在沒人再說你是妖精，也沒人再說我是狼羔子了！

012 借錢

更新時間2015-3-2 14:42:56 字數：2390

第二天，我爹給老師打電話，幫我請了一天假，讓我在家休息，他自己則領着幾個手下去了九姑廟，同去的還有赫爺爺一家。我爹不傻啊，他知道為自己造勢了，自己的老婆死後成了仙，總比成了妖精強多了。我爹去九姑廟上香，就是鞏固我昨天的成果，讓娘成仙的傳聞更加可信。

其實，還是有很多人不信，譬如秦爺爺。他昨天沒去我娘墳上，但下午我去找他聊天的時候，他對我這麽說，“鬼和仙其實就是一口氣，這一口氣不散，就有了精神。你娘活着的時候，我還仔細看過，地上的影子響當當的，她是活生生的人哪，怎麽成了妖？怎麽成了仙？埋進墳子裏，屍骨怎麽就沒了？這事我就想不通啊！”

秦爺爺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望着半空，嘴裏嘟囔着，花白的胡子都翹起來，我忽然看到他似有仙風道骨，就像一位老神仙。秦爺爺一生沒娶媳婦，無兒無女，這一把年紀，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沒準兒真得了幾分仙氣。

雖然有很多人不信，但他們無法解釋空墳的事，加上我作為一個小孩，表演得那麽真實，一時間讓他們信以為真。小孩的話，大人總認為是真的。其實，只需要幾個老奶奶相信這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沂蒙山區，外村人不知道真相，只會聽別人傳說，這傳來傳去，就會把本來半信半疑的事傳成真事！

但我知道，梅不才肯定不相信！這人能看出我娘的墳地有問題，就說明有兩下子，絕對是個難纏的對手！但昨天我是主角，那出戲又演得很逼真，找不出我的破綻，也不敢觸犯衆怒，所以只能吃個啞巴虧。

又過了一天，我額頭上的擦傷結了痂，就私自拆了紗布，頂着硬巴巴的傷疤去上學，馬上就要考試了。同學們對我的傷疤很好奇，小毛子和小平子看我傷的這麽慘，眼淚都流了出來。我對他們說，沒事，我自己摔的。我知道，關于我的傳言很快會傳到王村，到時候早放暑假了，我現在才懶得解釋呢。

老師說，這次期末考試是全縣統考，一定讓我們考出好成績。到了考試那天，我發現我的身後就是張俊亮，外校老師監考很嚴，這小子還一個勁的捅我的脊梁骨，“邊小虎，邊大班長，我不會做，你幫幫我！”

張俊亮雖然壓低了聲音，但考場很靜，監考老師向我倆直瞪眼。幫你個頭啊，平時不巴結老子，到了關鍵時候才想起老子？早幹嘛去了？

考試結果一出來，我仍然全班第一，可笑的是——張俊亮依然是倒數第一，看那小子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無精打采，我心裏那個開心啊！我平時幫了小毛子和小平子不少，這兩小子都進步了很多名次，把他倆樂的，圍在我身邊盡量裝孫子，就差點叫我大爺了。

但是，我沒想到的事發生了！張俊亮存心報複我，把我給坑了！

事情是這樣的，考完試就要放暑假了，放假前老師要收下學期的書費和學雜費，每人一百塊錢，多退少補。以前都是由正班長替老師收錢，這次不知為啥，老師讓我收，收就收呗，誰讓咱是副班長呢。可偏偏我不認得Jia錢，我家窮，雖然老爹最近發達了一下，但也沒讓我拿過這麽大的錢哪！

我明明記得那張Jia錢就是張俊亮給的，但他就是不承認，我也沒證據告他的狀，就一五一十地跟老師說了，老師蠻不講理，對我說，“聽說你爸現在當廠長了，你回家找他要，你收的Jia錢，總不能讓我自己用真錢墊上！”

自從給我娘遷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