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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騎馬,适可而止地停止了對她的侵犯。

學騎馬和學射箭一樣,對于徐慧來說都是老大難。

平日裏見別人騎馬,因為是司空見慣的場景,她從未覺得有哪裏不對。等輪到自己站在馬邊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人高馬大”是什麽意思。

看起來溫馴好騎的馬……怎麽這麽高呀?

別說讓她自己爬上去了,就是有人把她抱上去,她也害怕啊。

太宗見了就說:“別怕,這匹黑色的不是你的,這匹棗紅色的小馬才是。”

徐慧往後頭看去,稍稍松了口氣。可是等她站到小馬旁邊時才發現,憑她自己的高度,還是完全爬不上去啊。

“朕幫你。”

他看出她的尴尬,輕而易舉地将她托上了馬背。

徐慧驚慌地低呼一聲,像學游泳那時候一樣,自然而然地抓住了太宗的手不放。

卻不知這正合了某人的心意。只見冬日的豔陽下,太宗笑容和煦,紅光滿面地說:“朕先與你共乘一騎,帶你跑幾圈兒吧。”

☆、第72話

徐慧不疑有他,在騎射方面,太宗是大唐數一數二的好兒郎。

不過等兩人一起壓着一匹小馬,跑了幾步之後,徐慧就喊了停。

“怎麽了?”他減慢速度,低頭問她,“害怕?”

徐慧搖搖頭,她望着身下的這匹小馬,舔舔嘴唇道:“它太小了,我們兩個壓在它身上,會不會太重?”

太宗沉默,只覺寒風中射過來幾道傷心小箭,紮在自己心尖上,又痛又癢。

雖說徐慧口中說的是“我們兩個”,可徐慧那麽輕,她這分明就是在……嫌棄他的體重!

說好的不嫌棄呢!

他率先下了馬,又把徐慧抱了下來,悶聲悶氣地問:“慧兒,朕最近胖了嗎?”

自從他說過她不喜歡胖子,他分明有好好控制過體重的。

“沒有呀。”兩人換上一匹大馬,徐慧方道:“那匹馬太小了,只怕施展不開,委屈了陛下。”

這話說的就好聽多了,太宗恢複了笑模樣,擁着她越跑越快,越跑越遠。等到徐慧尖叫着要他停下時,太宗才發現身後的人都不知道被自己甩到哪裏去了。

甩開也好。到了這沒人的地方,太宗只覺得渾身都松快了不少。這樣懷抱着美人肆意馳騁,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鬥酒賽馬,賞月看花,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真是再也自在不過。

他長出一口悶氣,駕着馬慢騰騰地走着。寒冷凜冽,冬日的暖陽卻是那樣耀眼,将二人全身披上一層金光。

“陛下您看……”

太宗聽到徐慧驚喜的聲音,極目遠眺,只見開闊的草地之上,天空明淨如洗,驕陽明豔,灑遍大地每一絲角落,有種格外壯烈的美。

如斯美景,佳人在懷,太宗不禁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慧兒,要是每天都能和你這樣在一起,那就好了。”

他溫柔的低語就響在徐慧耳邊,聽得她微微一怔。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她都習慣了他沒正形的樣子。冷不丁的突然這樣正經,她有幾分不習慣,更多的,自然還是感動。

他對她真的很好。如果說最初進宮時,她還抱着得寵不得寵都無所謂的想法,那麽現在——經過了這柔情蜜意的一年,她再也沒辦法把他松開了。

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會讓他離開自己。

在情場上,徐慧是個完完全全的新手,沒有任何經驗。但或許是天賦過人,她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就算喜歡陛下,想把他一直留在身邊,也不能自降身段,把自己放到很低的位置,卑微到塵埃裏。

那樣做,只會把他越推越遠。

她要像現在一樣,不用淩駕于太宗之上,但起碼要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她不靠手段争寵,她相信自己的真才實學,足以将他吸引。

這份才女的傲氣,只怕說出來了要讓宮裏的女子笑掉大牙。

可徐慧就是這樣想的。

只要做她自己,就足夠讓他喜歡。

他要是不喜歡……

嗯,那就是他沒眼光。

“慧兒,你冷不冷?”

太宗見她不聲不響的,還以為她凍成傻子了,緊張地問了一句。

“不冷。”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騙人。”

太宗話音剛落,忽然俯下身來,側首吻住了她。灼熱的呼吸混雜着清晨的清新空氣一并灌入徐慧口中,就好像冰與火在交融。

金光萬丈裏,兩人唇齒相依,緊緊貼在一起。難分難舍的樣子,像是頭一回接吻一般悸動,又像是最後一次親吻彼此般,抵死纏綿。

她盡可能地回過身來,高高擡起雙臂,勾住他的頸。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激烈澎湃的心跳。

最後到底是徐慧手上沒了力氣,雙臂一松,歪倒在他懷裏。

太宗心滿意足,餍足地舔了舔下唇,笑吟吟道:“小騙子,小嘴那麽涼,還說不冷。”

徐慧瞬間臉紅,也不知是凍的,還是羞的。

為了懲罰她說謊,他懲戒似的摟住她,仿佛要将徐慧捏進骨骼裏。

隔着厚重的冬衣,其實她并不疼,只是被他養得嬌了,故意低聲哼哼着裝疼。太宗見她半真半假的樣子,也就不敢用力了。

見到遠處侍衛和侍從已經追了上來,太宗不再作弄徐慧,替她整了整衣領。

方才動情,不免揉亂了一些。他知道她面皮薄,不願在旁人面前出醜。他尊重她,自然要将她的面子裏子都保護得好好的。

回去的路上,他怕徐慧凍着,就把她嬌小的身子往懷裏一帶,包在自己的披風裏。

本來一切都好好兒的,誰知馬兒一颠一颠地動着,太宗突然……可恥地硬了。

若是擱在幾個月以前,徐慧肯定想不到那是什麽,兩句話就被他糊弄過去了。可是現在……上回她被他引着碰過了一回,徐慧就是再傻,也該知道是什麽了。

“陛下……”徐慧覺得自己好傻,她剛才怎麽會以為他正經了的!

太宗大叫冤枉,“慧兒,不是朕想那樣的啊,是它自己……”

“那它不是陛下的嗎?”

太宗怔了怔,發現自己竟然無從反駁。

他只好軟磨硬泡,“好慧兒,你不要怪它,它只是太想你了……”

徐慧聽不下去,制止道:“好了陛下,您別說了!”

等到下午練馬的時候,徐慧就不要跟他共乘一騎了。

太宗以為她是嫌棄自己的小兄弟,結果徐慧卻是說:“陛下好不容易出宮狩獵,徐慧就不耽擱您了。趁着天氣好,和太子殿下他們一起打獵去吧。”

“那你呢?”太宗怕自己一走,她又悶在屋子裏頭看書了,頗有幾分不放心。

徐慧側首看了正在和長孫無忌說話的晉王一眼,淺笑道:“陛下不是說晉王年紀小,進林子不安全嗎?若是可以,不如讓晉王殿下先教我。”

“雉奴?”太宗不敢答應,“他不行,他自個兒還是個孩子呢,別再傷了你。”

“陛下放心,還有長孫大人在呢。”

太宗瞥他一眼,道:“他?他在朕就更不放心了……”

“陛下,徐慧不會吃虧的。”恰恰相反,長孫無忌說了她那麽多壞話,她得在他身上找補回來啊。

太宗遲疑了好一會兒,咬牙道:“好,那朕把王德留下來陪你,有什麽事兒,就叫王德來找朕。”

徐慧點點頭,目送着他走遠了,也沒過去向晉王和長孫無忌打招呼,而是等着他們過來。

晉王同她熟絡些,聽說太宗要他教徐慧騎馬,他還很高興呢。他總覺得自己不懂事,欠了徐慧好多情不知道要怎麽還。如今能幫上她一點點忙,真是再好不過。

一旁的長孫無忌臉色就沒那麽好看了。陛下這是看他不擅長騎射,故意羞辱他嗎?竟然讓他堂堂一代名臣,保護一個小女子的安全,給徐慧做人肉墊子!

真是,真是……太過分了!

“徐姐姐你別怕,有我和舅舅在呢。”陽光下的少年面如冠玉,眉眼柔和,“讓雉奴扶姐姐上馬。”

徐慧還沒說話呢,就聽長孫無忌沉着臉喊道:

“晉王殿下!”

“怎麽了舅舅?”晉王回過頭,一臉單純無害地望着他。

長孫無忌一臉“徐慧身上有毒”的表情,伸出手道:“你別碰徐婕妤,讓我來。”

徐慧一下子就笑了,平日裏過于清冷的面容瞬間被柔化,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她知道,長孫無忌是不想讓她和晉王多作接觸。他對晉王這個外甥,倒是疼愛有加。

好不容易得了機會教徐慧騎馬的晉王成了陪襯,不遠不近地跟在徐慧馬後。

長孫無忌牽着馬,慢慢地走着,天知道他有多想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吓得徐慧人仰馬翻。

陛下為了她,整個人都不對了。偏生他又挑不出徐慧的什麽錯處,只能靠臆想來勸說陛下。可陛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哪裏聽得進去?

長孫無忌的心裏,好像有一團烈火在燒,且越燒越旺。

“長孫大人,您究竟在怕什麽?”

徐慧用一種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問他。

他怪裏怪氣地回答:“怕婕妤從馬上摔下來,摔破了相,回頭被陛下責怪。”

面對這樣惡毒的詛咒,徐慧低低一笑,“長孫大人對陛下,還真是癡心一片。”

長孫無忌怎麽聽怎麽不對味兒,不過他來不及深思,輕哼一聲便道:“那是,我與陛下從小一起長大,那是過命的交情。我和陛下打天下的時候,徐婕妤還沒出生呢。”

徐慧好像沒聽到他話語裏的輕蔑一般,嘴角含着淡淡地笑,竟是誇他,“原先未曾見到大人之前,徐慧對長孫大人當真是滿心敬佩。”

長孫無忌得意地一翹小胡子,可随後,他就察覺徐慧話裏有話,不由頓住腳步,擡眸問她,“那——現在呢?”

迎着他的目光,徐慧居高臨下,篤定地說:“長孫大人若是再這般恣意妄為,只怕,長孫家将興不過三代,兩世而亡。”

☆、第73話

“那滿心敬佩,自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淡淡地說着,仿佛讨論天氣一般輕巧。

長孫無忌面色變了又變,許久,方沉聲道:“若是能守住大唐江山千秋萬世,我長孫無忌遭人恨又有什麽大不了的?無論徐婕妤怎麽看,我初心不改,都是為了這片辛苦打來的江山。”

徐慧淺淺一笑,搖頭道:“漂亮話誰都會說,只是長孫大人,您當真沒有私心嗎?”

長孫無忌勃然色變,皺眉道:“徐婕妤這是何意?”

“除文德皇後之外,您對陛下身邊的任何一個妃嫔都不滿意。究竟是為國為民,還是為了一己之私,實在有待考究。”

“你!”長孫無忌頓住腳步,臉色脹紅。

跟在後面的晉王察覺不對,趕忙快步走了過來。

見二人箭弩拔張的樣子,晉王左看看,右看看,上前勸道:“舅舅,您別心急,徐姐姐剛開始學騎馬,慢點也是正常的。”

長孫無忌卻不理會他,而是無禮地盯着徐慧,沉聲道:“徐婕妤果然并非簡單人物,看來我沒有看錯。若你真是陛下眼中單純無邪的小白兔,那便不會說出這番話了。”

徐慧柳眉微挑,頗有些不滿意。難道在陛下心裏,她就是只呆呆的小兔子,只會吃草?

陛下的賬容後再算,徐慧垂眸看向長孫無忌。面對這一代名臣的逼視,她毫不懼怕,而是大大方方地笑着說:“長孫大人當然不會看錯,在你眼中,陛下身邊的女子非奸即惡。除非文德皇後在世,否則陛下就該孤家寡人一輩子,是不是這麽個理?”

長孫無忌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想反駁,可發現自己竟無話可說。

年紀長的,他嫌人家出身不好;年紀幼的,譬如徐慧,看起來什麽都好,可他又擔心人家太過年輕,活得比陛下長。

按照他的标準,還真是得讓陛下打一輩子光棍兒了。

“長孫大人想怎樣對付我呢?是繼續在陛下面前挑撥離間,還是從旁下手?”徐慧說得雲淡風輕,“在除掉徐慧之後,您又該怎麽對付陛下的下一個女人?”

長孫無忌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真是比折子戲還要精彩。

他不想承認,可徐慧說得沒錯,陛下身邊不可能沒有女人。回首過去,楊淑妃、陰德妃,齊王妃……這些女人哪一個沒被他攻讦過?

他能活多久,還能一直這樣不遺餘力地盯着陛下不成?

其實平心而論,徐慧已經很好很好了。她出身于書香門第,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父親官職不高,為人溫和,看起來也不像野心勃勃的人。

與其說長孫無忌是看徐慧不順眼,還不如說他是在對太宗的寵妃這個角色不滿。

如果他當真能成功地讓徐慧失寵,那麽接下來呢?

說不定陛下的眼光又退化回去,寵起不如徐慧的女人呢。

想到這裏,長孫無忌略有松動,長嘆道:“我與徐婕妤無冤無仇,想必徐婕妤現今已恨死我了吧。”

徐慧搖了搖頭,莞爾一笑,“長孫大人多慮了。徐慧與陛下朝夕相處,我在陛下心中是怎麽樣的人,不會因為長孫大人的三言兩語而輕易改變。恰恰相反,受影響的,可能會是您。”

言下之意即是,陛下不會相信他,反而會因此而厭惡長孫無忌。受到損傷的不會是徐慧,而是他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看向徐慧。

他不想承認這些年來自己的手已經伸得越來越長,可——回想起他做的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越出了臣子的本分?

他與陛下從年輕時候便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情分,難道就要為了這些個陛下的家務事一點點消磨殆盡嗎?

世人都說陛下英明神武,虛心納谏,可太宗私下裏是個怎樣的人,沒有人比長孫無忌更清楚。

他突然開始懷疑,是不是從很早很早以前,陛下就已經在心裏恨起了他?許是礙于當年的情分,長孫皇後的情面,這才一直沒有發作?

他是不是——真的管得太多了?

見長孫無忌沉默,一直遲疑着不敢說話的晉王低聲道:“舅舅,其實徐姐姐她……”

“晉王殿下。”徐慧溫柔地打斷他,“長孫大人看起來很累了,可以請您牽着馬嗎?”

“好啊。”晉王一口答應下來,從長孫無忌手中接過缰繩,牽着徐慧繼續往前遛馬。

等他回過頭一看,長孫無忌的身影縮成了一個小點兒的時候,晉王方才仰起頭問她,“徐姐姐,為什麽不讓雉奴幫你說話?”

徐慧溫和地笑道:“多謝殿下好心幫我,只是長孫大人剛剛被我說動,您若出面,只怕适得其反。”

晉王後怕地說:“對不起徐姐姐,雉奴不是有意……”

徐慧沒有說話。這個晉王,她還真是有幾分看不透。說他老謀深算,偏偏他總會做出些蠢事。說他天真無邪……徐慧總覺得哪裏不對。

晉王應當遠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這樣簡單。

不過,晉王與她沒有什麽利益的沖突。只要他不像長孫無忌那樣給她招恨添亂,徐慧不介意對他友善一點。

傍晚太宗打獵回來,都顧不上那邊清點獵物的結果,到處找徐慧,逢人就問:“徐婕妤呢?”

王德急忙迎了出來,答道:“回大家,徐婕妤遛完馬回來,正在沐浴呢。”

聽說徐慧安然無恙,太宗總算松了口氣。

長孫無忌那個老混蛋,沒少在他面前抹黑慧兒,要是趁着他不在對慧兒不利就不好了。

等到放松下來,太宗忽然想起——嗯?她在沐浴?

這樣的好機會,他當然不能錯過了。

太宗提步便往二人的帳篷走去,可是走着走着,他突然發覺哪裏不對。

他停下腳步,回過身看王德,警惕地盯着他問:“徐婕妤在沐浴,你是怎麽知道的?”

王德老實答道:“徐婕妤身邊的玉藻找人打熱水,老奴在旁瞧見了。”

太宗“哦”了一聲,拉長着臉問:“你沒看不該看的東西吧?”

王德的膽子都吓破了,着急忙慌地解釋道:“大家明鑒啊,您就是給老奴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多瞄徐婕妤一眼啊!”

“算你識相。”太宗得意地一撇小胡子,彎身進帳。

他在帳中掃了一圈兒。有女孩子住的屋子就是不一樣,前年來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人住,寬敞的大帳裏頭空蕩蕩的,一點兒人氣都沒有。

徐慧來了就不一樣了,茜紅色的湖綢錦被,色彩豔麗的百蝶屏風,無一不彰顯着女孩兒家的嬌美溫軟。

整個房間裏都充斥着淡淡的梅香,這樣溫暖的地方,他一回來就覺得高興,情不自禁地唇角上揚。

“慧兒?”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就往屏風後走。

屏風之後立即傳來響動,徐慧從水中坐起,有幾分慌亂地說:“陛下,我在沐浴呢,您等一會兒……”

她話音未落,他已進來了。徐慧想都不想,把手中的布巾一甩,直直丢到太宗臉上。這一個濕布巾打過去,跟個巴掌一樣重,一下子就把太宗給打懵了。

徐慧見他不懂,心裏也有幾分沒底,小心翼翼地喚他,“陛下?您……沒事兒吧?”

太宗慢騰騰地将臉上的布巾拿起來,慘兮兮地望着她說:“慧兒,你好狠的心……”

徐慧趴在木桶邊,小手把着桶沿,小聲道:“誰叫陛下不請自來的……”

“朕只是擔心你嘛。”太宗作出一臉委屈的樣子來,“輔機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氤氲水汽中,徐慧輕聲道:“沒有,今日我同長孫大人,相談甚歡。”

太宗有些意外地挑眉,正待追問,卻聽徐慧道:“陛下先出去一下吧,玉藻去拿換洗衣服,馬上就過來了。”

他的眼睛戀戀不舍地在她身上掃過,徐慧只恨手中沒有多餘的一塊布巾可以用來摔他。

等換好衣服出來,太宗自告奮勇,要給徐慧擦頭發。

鑒于幾次讓他擦頭發的經歷都不太美好,徐慧就有幾分猶豫。

就在她這猶豫的當口上,太宗已然拿起幹燥的布巾,在她的長發間揉捏。

既然自己的頭發已經成了他手中的“人質”,徐慧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沒辦法地輕嘆一聲,由他作為。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邊,聲音渾厚低醇,滿滿都是愛意,“慧兒你不知道,朕在外頭打獵的時候,心裏都擔心死你了。你就是朕的性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朕可怎麽辦?”

徐慧默了一默,輕聲道:“陛下何須如此呢,您外出狩獵,更應當注意安全才是。徐慧就在營帳附近轉轉,不會出事的。”

太宗搖搖頭,百感交集地說道:“你不懂,朕也是經過今天下午才明白。以往是朕太大意了,以後朕一定好好保護你,不叫你受到任何傷害。”

徐慧低低一笑,拉住他的手。

太宗正以為她要主動獻上一個感動的熱吻,誰知徐慧卻是拉開了太宗的手,道:“既然如此,陛下,請您不要再繼續傷害我的頭發了。”

太宗:“……”

他好想哭啊。

☆、第74話

冬獵結束後,太宗帶着數量可觀的戰利品回宮。

例年來陛下冬狩回宮時,都會大賞後宮,今年也不例外。若是擱在從前,太宗肯定把最好的毛皮都送給徐慧。可今年沒有,這份榮光,他贈與了四妃。下面的妃嫔,也多多少少的都得了一些賞賜。

而伴駕的徐慧,只得了與她同位分的金婕妤、楊婕妤相同的東西,沒有半點特別之處。

宮裏頭就漸漸有人猜測,出去這一趟,徐婕妤是不是哪裏得罪了陛下,失寵了。

可陛下每天晚上,還是往清寧宮去,雷打不動。

要說失寵,的确有一人,卻不是徐慧,而是長孫無忌。

有心人就能看出,以往在朝堂之上,陛下與長孫無忌等人關系親昵,時常在讨論政務之餘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可是現在,氣氛突然變得十分微妙起來……

陛下沒有罰他,也沒有故意反駁長孫無忌的政見。可是就從說話的語氣上來看,陛下的确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在冷落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經過那一天和徐慧的交談,心中多多少少有數,這是陛下隐忍了太久,忍不住在他身上爆發了。好在陛下不是昏君,沒有因為私事誤國。

只是将來……他長孫無忌死後,陛下還會照顧長孫家嗎?

徐慧說過的“興不過三代”,好像是一個詛咒,這些日子一直在長孫無忌耳邊回旋。

長孫皇後再溫良賢德,畢竟已長眠于底下。以他長孫無忌愛得罪人的性格,若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只怕沒人會敬畏他,忌憚長孫家吧。

他考慮再三,決定日後行事收斂一些。畢竟君是君,臣是臣,就算他們認識再久,也是一樣。

可……他已經将徐婕妤得罪了個徹底,徐慧将來越走越高,會不會和他過不去?

他必須得想辦法,跟徐慧和好。

但讓他給徐慧一個小姑娘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好外甥,魏王李泰找上了門來。

長孫無忌有三個親外甥,太子,魏王,晉王,個個深蒙聖寵。過往長孫無忌仗着自己位高權重,哪一個都不過分親近。尤其是對魏王,由于陛下寵他更勝太子,長孫無忌對他還有幾分不喜。

不過現在……在朝中局勢這樣微妙的情況下,魏王還肯主動登門造訪,長孫無忌就不好把人拒之門外了。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本以為魏王今日前來是要商議政事,誰知他竟讓侍從抱了只貓來,也不知是何用意。

見到長孫無忌一臉奇怪的樣子,魏王笑道:“舅舅有所不知,兩個月前耶耶攜徐婕妤出宮,徐婕妤看中了青雀店裏的這只貓兒,耶耶卻不讓買。青雀本想着,等着貓兒長大一些,養得活了,就給徐婕妤送去。”

長孫無忌拉長了臉,死鴨子嘴硬地說:“既然是要送給徐婕妤,那你不去清寧宮,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魏王的意思都這麽明顯了,除了他長孫無忌,還有誰敢這麽不給他面子?可魏王是誰啊,出了名的心寬體胖。

見自己給了臺階,長孫無忌還不下,魏王并沒有生氣,笑容反而擴大了幾分,“青雀是覺得,如今舅舅比青雀,更适合送上這只貓兒。”

他沒有明說,可是話中的意思再也明顯不過。

魏王這是看出了長孫無忌得罪了陛下,正想着法子補救呢。

李泰本來就得寵,若是他拿這只貓兒去讨徐慧開心,不過是錦上添花。可于長孫無忌而言,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樣……

長孫無忌輕輕眯了眯眼睛,沉默半晌方道:“只是一只貓兒,是不是分量太輕了些?”

“徐婕妤心性高潔,又是長伴耶耶身側,一般的俗物,只怕她看不上眼。”魏王見長孫無忌松了口,笑容裏多了幾分自信,“青雀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這麽多。其餘的,還是要靠舅舅您吶。”

長孫無忌望着魏王,長長地嘆了口氣,“難為你有這個心。”

這就是收下了。

魏王謙虛客氣了一番,留下那只小白貓,告辭離去。

等出了長孫府,魏王臉色一沉,暗罵道:這長孫無忌真不是個東西,都什麽時候了,還敢跟他拿喬?要不是看這老狐貍還有用,他才不會費心走這一趟……

卻不知收了東西的長孫無忌,同樣不領魏王的情。

在他心裏,不僅沒有念着魏王的好,對他多些感激,反倒愈發覺得魏王工于心計,實乃大唐江山的一大隐患。

若是擱在過去,他定會向陛下提及此事,勸說陛下不要偏寵魏王。可是在經過徐慧的事情後,他還哪敢再多嘴?

徐慧得寵,魏王得寵,若是陛下寵誰他就去攻讦誰,時間久了,陛下能不厭惡他嗎。

長孫無忌看着那只表情無辜的小貓,又是長久的嘆息。

翌日他便進宮,托人将小貓送給了徐慧。

這件事情當然瞞不過太宗。太宗知道後很高興,把長孫無忌單獨留了下來,中午倆人一起喝酒。

長孫無忌看着面前的酒杯,有些心酸地說:“陛下許久沒找臣飲酒了。”

太宗一笑,“誰讓你越老越啰嗦,煩人呢。”

長孫無忌心中淚流滿面,可在太宗面前,他只能強顏歡笑。

他複雜的表情太宗不知是沒看見還是裝沒看見,只見太宗喝着小酒,笑呵呵地說:“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錯,朕本來就想着等那小畜生長大一點,确定幹淨沒病了再送給慧兒,不想倒讓你搶了個先。”

長孫無忌幹笑道:“陛下謬贊了。臣也是想着,之前對徐婕妤妄加揣測,多有冒犯,這才想着亡羊補牢,還望陛下和徐婕妤海涵。”

太宗大度地表示:“罷了罷了,朕和慧兒都不是那麽小心眼兒的人。”

長孫無忌輕輕挑眉,忍住了沒說話。

徐婕妤他不知道……至于陛下嘛……

呵呵。

下午徐慧來當值的時候,臉上浮着淡淡的喜色。

太宗門兒清,含笑道:“多大的事情,值得你高興成這樣?”

徐慧嗔怪地望他一眼,嬌聲道:“還不是陛下騙人……說好了回宮後挑只好的送我,這都多久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太宗表示冤枉,“朕本想着等你看中的這只長大一點兒就買來送你的,誰知道被輔機搶先一步。”

徐慧靜默片刻,輕聲問他,“陛下,不是您提點長孫大人的嗎?”

太宗立即道:“當然不是朕了!”

結果等他說完,太宗自己也是一愣。

對啊,徐慧和長孫無忌不會說起這件事,他也沒有說過,那麽長孫無忌是怎麽知道的呢?

難道他會算命,算出了徐慧喜歡什麽不成?

肯定是有人告訴他了。

是王德?是玉藻?還是……

“魏王還真是有心。”徐慧淡淡地道:“這樣的小事,難為他還記着。”

以往太宗若聽到這話,可能還會吃一吃味,別扭上一小下。可是現在聽着,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呢……

慧兒好像,不喜歡青雀?

不該啊,青雀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人又憨态可掬,慧兒怎麽會不喜歡他呢?

難道是,文人相輕?

太宗不知道怎麽接話,幹脆道:“總之慧兒你開心就好!”

徐慧聞言輕輕地笑了笑,溫柔靜好。

晚上回到清寧宮去,徐慧第一件事就是找小貓。

太宗臉上滿是醋意,邊換衣服邊問:“名字起好了?”

徐慧點點頭,不假思索地說:“起好了,就叫雪團兒。”她把軟軟的小貓舉了起來,抱給太宗看,“您看,它多白呀。”

太宗敷衍地看了一眼,就說:“行了,讓人把它帶下去吧,咱們該練字了。”

徐慧不動,小聲說:“才剛回來呢……”

瞧瞧,雪團兒一來,他就失寵了,能怪他不願意讓她養小動物嗎?

見太宗沉着臉不說話,小胡子一抖一抖的,徐慧一狠心,将雪團兒交給了玉藻,拉着太宗一起進書房。

他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邊走邊問她,“你這裏人手夠嗎?要不要調兩個養過貓的小宦官過來伺候你這貓?”

徐慧本想說夠,可是一想到他們這些人都沒什麽養貓的經驗,怕把雪團兒養壞了,就點頭道:“好,那就麻煩陛下了。”

太宗沒看她,鋪開紙拿起筆,似不經意地提起,“那你以後可不能有了貓忘了朕……”

徐慧愣了一下,方輕輕笑道:“好。”

他猛地擡起頭來,将她盯住,強調道:“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許反悔。”

說完他才自覺失态,掩飾性地別過了頭,寫起字來。

“不反悔。”徐慧笑着答應下來,心裏沒太當回事。

一旁的太宗心中卻是犯起了嘀咕。慧兒的心太軟了,連只小貓都這麽喜歡,要是将來有了小孩兒怎麽辦?兕子不是她親生的,都和她那麽親,要是以後徐慧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在徐慧心中的地位,豈不是要被踢出前十了?

太宗越想越害怕,生一個退一名,生一雙退兩名,等再過幾年,他家慧兒還會記得他李世民是誰嗎?!

不行不行,小孩子什麽的得晚點生,他得多霸占徐慧幾年才行呢……

太宗在心中為自己的英明決定頻頻點頭。

可電光石火間,他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問題——

媽蛋!還生幾個孩子呢,他和徐慧都沒有那個什麽過好嗎!

他真是想太多了……

☆、第75話

天氣一日涼過一日,轉眼間已是徐慧在宮中度過的第二個新年了。

新年之前,太宗總是要忙上一陣兒,才好停朝過年。徐慧肩上的擔子也不輕,要加班加點地整理好太宗這一年的書稿手記,不光是下午在甘露殿當值,幾乎是一整天都要泡在這裏。冬天路上不方便,太宗幹脆就把她留下了,兩人一同在甘露殿住下。

這可方便了晉陽,沒事兒她便往徐慧這裏跑。剛開始太宗還擔心小孩子家家的會搗亂,要攆她回去,倒是徐慧出面把晉陽留了下來。

“陛下別看兕子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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