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晏秋做的小瓷人很小巧, 藏在鬼翡衣襟間,若不細看倒不是很明顯。

倆人用過餐之後,已經快到申時, 晏秋看了看屋外, 雨已經停了。

往常這個時辰他是要睡一個時辰的午覺的,只是今日上午多睡了些時辰, 現在還精神,便轉頭向鬼翡發出邀約, “教主, 雨停了, 出去走走?”

鬼翡起身,“走吧。”

殘羹冷炙自有人收拾,不需他們多管。

倆人在院中小徑上漫步, 四周花木都被雨水潤過,別有一番滋味。

照舊是晏秋先挑起話題:“教主生辰,可有什麽想做的?”

“并無。”

這個答案在晏秋意料之中,并不意外, “既然教主沒什麽打算,不如就按我的想法來?”

鬼翡停下腳步,扭頭看着他, “說。”

怎麽瞅着對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好像寫着‘你又想作什麽妖’,晏秋愣了一下,眨眨眼,“也不是什麽大事, 只是既然已經與教主說清,便想請教主去我的小院坐坐。”

靜靜地看了他半響,鬼翡道:“随你。”

晏秋展顏一笑,“教主請。”

待出了院門,晏秋看着門口光滑的石板路,轉頭對鬼翡道:“呃,雖然跟教主說清楚了,但是我還沒有告知他們,所以……可否安排一輛馬車?”魔教給他的小院在城東,而晏秋的小院在城南,相隔距離雖然不算特別遠,但是在這個雨天走過去,晏秋有點兒不樂意。

鬼翡:“……”

自晏秋到河陽那一日,就打掃的幹幹淨淨的小院沉寂了這麽長的時間,在這日終于迎來了他原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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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晏秋過來,小院裏的衆人一驚,紛紛出門迎接,在看到他身邊的男人時又齊齊頓了頓腳步,一時僵在那。

晏秋拉着鬼翡的袖子,淡笑着與衆人揮手,“嗨,愣着做什麽,還不跟教主打聲招呼。”

可謂是沒心沒肺到了極致。

衆人鬧不清這位主今天又是吹的什麽邪風,一愣一愣地,上前問好:“見過……呃,教主。”

晏秋大大咧咧地松開手,拍拍鬼翡的手臂,對自個的屬下道:“沒事沒事,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

鬼翡:“……”

衆人:“……”

這、這是跟魔教結盟了嗎?

想到今日為了阻撓那個什麽護法挖他們主子的消息,若是有這麽強力的一個盟友的話,想想還是挺開心的呢!

“我跟教主一家人。”晏秋笑呵呵地說着,“跟你們不是。”

“主、主子?”

晏秋淡定回視:“嗯?”

瞅瞅一旁冷若冰霜的鬼翡,為首的人面對晏秋,态度十二分的謙卑恭敬:“是屬下等沒有保護好主子嗎?”所以被這個君琰發現了主子的身份?

“沒有。”晏秋拉着鬼翡踏入小院,讓人把門關上了,然後拉着鬼翡一路往院子深處走,“我自己說的。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我玩的差不多,也該辦正事了。”

您辦正事為什麽要把外人帶進來啊!

“哦對了,聽說我師父最近會來河陽,你們做好準備迎接。”晏秋回頭對他們說了句,然後擺了擺手,“都別跟着,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我就回來看看。”

衆人:“……”

晏秋這麽說了,其他人面面相觑,沒有異議,退下了。

鬼翡被晏秋拉着走了一路,繞過長廊,便到了一處小屋。

晏秋踏進屋內,對鬼翡招招手,“進來。”

鬼翡邁步,走進屋內,卻仿佛看到了新天地。

畫,全是畫。

山山水水,雖景色不同,但卻能看出是同一人所畫。

鬼翡轉頭看向晏秋:“都是你畫的?”

“對啊。”晏秋點點頭,笑眯眯地說:“教主喜歡嗎?”

“你就是帶我來看畫?”

“是也不是。”晏秋走到房間內唯一的書桌旁,把玩着桌上的鎮紙,“教主既然收藏了我的畫,想來也是喜歡。這裏都是我這幾年興致一來随手畫的,是不是比教主看到的更好一些。”

鬼翡走到畫前,細細端詳,口中道:“與你的字一樣。”

晏秋微微一愣,手中動作微停,想起此前給男人寫了封信,逗弄紫氣,笑出聲:“教主還記得呢。”

“所以,帶本座來做什麽?”

“我不是說了嗎?”晏秋放下手中的東西,開了暗室,內裏卻只是多了幾把椅子而已。晏秋吭哧吭哧挪了一把椅子出來,就這麽點動作就弄出了一頭的汗,對鬼翡說道:“請教主來我的小院坐坐。”

鬼翡靜靜地看着他動作,在晏秋的示意下,默不作聲地坐上那把椅子。

見他坐好,晏秋拍拍手,拿着袖子擦擦汗,道:“那教主在這坐會兒,暗室裏也是我前幾年作的畫,但是都沒有題字,教主随便看。”

鬼翡:“……”

緩了口氣,晏秋往門口走去,嘴裏道:“那我去辦正事了。”

“……”

走了兩步,晏秋有退了回來,對着無人處說道:“教主是客,你們好生招待着,別打起來了。”

鬼翡:“……”

一道黑影從房梁上飄下,對着晏秋行跪禮,“屬下知道了,主子放心。”

晏秋滿意的點點頭,走了。

房間裏的氣氛,一時有點尴尬。

晏秋走後,那人便自顧自地起來了,轉過身看着鬼翡,“教主有何吩咐。”

鬼翡:“沒有。”

那人就不說話了,站着不動。

隔了會兒,那人又問:“教主喝不喝茶?”

鬼翡:“不喝。”

又不吱聲了。

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就這麽相安無事,呆了快一個時辰。

晏秋回來的時候,進屋就瞅見自己屬下杵在屋子正中間,眨眨眼:“你們幹什麽呢?”

那人轉身行禮,道:“屬下在等教主吩咐。”

晏秋看看自個寡言的屬下,再看看寡言的教主,深感失策。

“行了,你下去吧。”晏秋擺擺手,讓他回自己的崗位去了,走向鬼翡,“教主可口渴了?”

鬼翡喉結動了動,“不渴。”

有侍從打扮的人端着文房四寶進來,細心地在桌上鋪好紙張。

晏秋:“一會讓人送一壺好茶來。”

“是。”

那人退下後,晏秋走到桌邊,看着紙張沉思。

鬼翡走到他身邊,道:“你要作畫?”

“對啊。”晏秋看着他,眉眼微彎,露出些許笑意,“教主既然喜歡我的畫,我便再給教主送個禮,如何?”

鬼翡:“好。”

“我都有些忘了當年畫的什麽。”晏秋垂眸,端着硯臺在窗邊接了些雨水,磨墨,“就這麽用着吧。”神色間有些散漫,随性的很。

“随你。”

過了會兒,晏秋手腕有些累了,停下手裏的動作,鬼翡默不作聲地接過,繼續他方才的工作。

看着男人俊美的側顏,晏秋笑了笑:“教主是要替我磨墨的意思?”

“嗯。”

看着垂在桌邊的紅袖,晏秋微微眯了眯眼,道:“此情此景,倒是有些紅袖添香的意……啧。”

鬼翡收回手。

晏秋揉了揉被敲的地方,疼的龇牙,“教主也知道我怕疼,就不能輕一點。”

鬼翡:“很輕了。”

想想這人的武力值,晏秋又啧了一聲。

這時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晏秋擡眸看去,似感嘆,“立夏落雨,倒是個好兆頭。”

鬼翡看他一眼,“你懂的到多。”

“以前沒事就到處跑,見的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多。”晏秋将瓷碗放在一旁,執筆,“若是我畫的不好,教主可莫要惱。”

鬼翡:“不會。”

晏秋正式開始作畫時,整個人都沉澱下來,安靜祥和。

鬼翡在一旁看着,視線落在紙上,看了會兒,收回了視線。

室內一片安寧,無人打擾,只聽見一些細碎的聲響,比如窗外雨水打在葉子上的聲音,比如鬼翡輕輕放下手中墨塊的聲響。

不知過去多久,窗外的天色有些變暗的趨勢,晏秋才放下手中的筆,一邊揉着手腕,一邊端詳着桌上的作品。

良久,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男人,“如何?”

鬼翡看着桌上的畫,沉默良久。

畫上人與鬼翡一般無二,面上的面具被摘去,正是他方才磨墨時的姿态,背景卻很陌生。這時候晏秋不知道從哪端出一碟朱砂,執筆輕輕在畫中人眉心一點。

鬼翡:“……”

晏秋甚為滿意地點點頭:“果然如我想的那般,美不勝收。”

再觀畫中人,果然多了幾分生氣。

說完,晏秋轉頭看向鬼翡,問道:“教主可喜歡?”

“……為何要這麽做。”鬼翡看向他的眸子,微微皺眉。

“教主不覺得這樣加一筆,這幅畫更有生氣一些?”晏秋眉眼彎彎,将朱砂放置一旁,擡手撫上男人的臉龐,“教主不喜歡的話,我重新畫一幅好了。”

伸手握住在臉上作怪的手,鬼翡眉心皺的更緊一些,“你近來愈發喜歡動手動腳了。”

“教主才發現嗎?”晏秋看着自己被對方握住的手,笑容有一絲魅惑,“沒辦法,誰讓我看見教主,就忍不住想親近呢?”

鬼翡:“……随你。”

這也随他?

晏秋心中微訝,微微眯起眼,心中百轉千回,嘴上說:“教主可真寵我。”

鬼翡不置一詞,晏秋反握住他的手,往鬼翡貼的更近一些,神色好奇,“教主對誰都這樣嗎?”

“嗯?”

“我是說……”晏秋輕輕伸手,攬住他的腰,“其他人,可以這麽靠近你嗎?”

鬼翡面色一冷,目光如刀。

“你到底想說什麽?”

“教主喜歡這幅畫嗎?”換話題不要太快,跟變臉一樣。

“……尚可。”

“那就送教主了。”晏秋重新擺弄了一下鎮紙的擺放,拉住他的袖子,道:“先放這吹着吧,回頭讓他們送過來,我們先回去。”

鬼翡皺眉,看着晏秋,卻沒有繼續追問。

出了屋子,晏秋并沒有多停留,在衆人複雜的目光下,樂呵呵地跟鬼翡上了馬車。

“過一個時辰後,把我那張畫收好,送到教主的書房裏去。”晏秋扶着車門,吩咐自己的屬下,“飛燕宮那邊最近會折騰些事,你們有空去幫個忙。還有我師父……”

說着,他回頭看一眼車內的鬼翡,笑容微斂,“他若是到了,使人去通知我一聲,教主不會攔着你們的。”

“那屬下何時去接您?”

“不必。”晏秋搖頭,突然感覺衣擺被扯了下,回頭看向鬼翡。

鬼翡:“你想住哪就住哪。”

“嗯,我近期就想跟教主住一塊兒。”晏秋眨眨眼,說的理直氣壯,“反正等我師父來了你們派人去通知我就是了。”

“……是。”

晏秋吩咐完坐回去,神色有些失望,“教主怎麽一點也不驚訝。”

鬼翡:“本座要驚訝什麽?”

“唔,比如說我在河陽有住所?”

“然後?”

“唔,我就這麽帶你來見他們了?”

“……嗯,驚訝。”

晏秋:“……”

太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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