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王靈嬌咬着嘴唇,想了想,蹲下來,從床底翻出了一只小箱子。

這只小箱子是她半年來跟在溫晁身邊時想方設法搜刮來的財物和寶器。財物可以花銷,寶器可以防身。

雖然不甘心,但是這一天終于來了。她想清點一下自己有多少存貨,從腰帶裏摳出一枚小鑰匙,邊開鎖邊嘀嘀咕咕道:“賤男人,你這只油蛤蟆精遲早是要死的,老娘不用伺候你了,老娘還不樂意呢,你趕緊地去死……啊!”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

剛才,她打開箱子的一瞬間,看到了裏面裝的東西。

沒有她珍愛的寶物,只有一個皮膚慘白、蜷縮在箱子裏的小孩子!】

“這……是魏前輩做的吧。”藍景儀道

“除了魏無羨還有誰會做這種事情。”

“呦,當年射日之征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麽說的。”說這話的是溫情。

“你個溫狗有什麽說話的資格,你們溫狗和魏無羨一樣都該死!”一名修士怒吼到。

“夠了吧,您又不是沒看見魏前輩有多不願入鬼道,他只是迫不得已而已,你們不要颠倒黑白。”藍思追道。

“你懂個屁!魏無羨他罪大惡極!他就是該死!留他那麽久幹什麽?!早該殺了!”一個人如果被仇恨遮蔽了思想,那想讓他放下仇恨是不可能的了。

虞夫人站了起來,徑直朝那名修士走過去,一巴掌揚了上去,那名修士捂着臉從地上坐了起來,一臉驚恐的看着虞夫人。

“我江家的人什麽時候輪得到別人教訓了?!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教訓魏無羨?!”虞夫人用狠厲的眼光盯着他,厲聲道。

那名修士被盯得一顫,不做聲了。

【他一回頭,後半截話卡在喉嚨裏了。他看到了一個女人,站在他的屋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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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鼻歪眼斜,五官仿佛是被人打碎了過後重新拼湊起來的,兩只眼珠竟然看着不同的方向,左眼盯着斜上方,右眼盯着斜下方,整張臉扭曲得不成模樣!

溫晁花了好大的勁兒,才憑她那件袒露頗多的紗衣認出了她。這是王靈嬌!

王靈嬌喉嚨咕咕作響,朝他走近了幾步,伸出手來:“……救命……救命……救我!”

溫晁大叫一聲,抽出自己的新佩劍,一劍劈了過去:“滾!滾開!”

王靈嬌被他一劍劈進了肩裏,五官扭曲得更厲害了,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啊……疼啊啊啊啊——疼啊啊啊啊!!!”

溫晁連劍也不敢拔回來了,抄起一只凳子朝她砸去。凳子砸中她後散了架,王靈嬌晃了晃,跪了下來,趴在地上,似乎在給什麽人磕頭,口齒不清地道:“……對不起……對不起……饒了我、饒了我、饒了我嗚嗚嗚……”

她一邊磕頭,一邊有鮮血從她的七竅之中流出來。門口被她擋住了,溫晁無法沖出去,只得推開窗子,撕心裂肺地喊道:“溫逐流!溫逐流!!!”

地上的王靈嬌已經撿起了一只凳子腿,瘋狂地往自己嘴裏塞,邊塞邊笑,道:“好,好,我吃,我吃!哈哈,我吃!”

那條凳子腿竟然就這樣被她塞進去了一截!

溫晁魂飛魄散,正要跳窗而逃,忽然發現,庭院裏,滿地月光之中,站着一道黑色人影。】

“魏無羨真是……幹的漂亮。”江澄難得誇了魏無羨,如果魏無羨在這裏又要調侃他了……

【這些屍體全都身穿炎陽烈焰袍,是溫家的門生。江澄用三毒把一具屍體翻了個身,看到這張慘白的臉上挂着五六道血痕,道:“七竅流血。”

藍忘機站在另一邊,道:“這具不是。”

江澄走了過去,發現這一具屍體兩眼翻起,面目全非,口邊流着黃色的膽水,是被活活吓死的。這時,他手下一名門生道:“宗主,查看過了,全都死了,而且,每一具屍體的死法都不同。”

絞死、燒死、溺死、割喉死、利器貫腦死……江澄聽完了,森然道:“看來今晚的任務,有別的東西幫我們完成了。”】

衆小輩都捂住眼不忍直視,他們還小,出去歷練沒幾次,他們哪裏見過如此殘忍,如此血腥的場面。

其他人也沒有說話,第一是有了那名修士的前車之鑒,如果在這裏說魏無羨哪裏不好,就是和整個江家作對,他們沒有那個膽量更沒有那個實力,第二是看溫家受如此折磨确實解氣,第三便是看到魏無羨是如何入的鬼道,他們可能已經在心裏接受了這個邪魔外道了。

【溫晁的房間屋門大開,屋子裏只剩下一具女屍。這具女屍衣衫輕薄,口裏塞着半截凳子腿,竟然是因為強行想要把這截桌子腿吞下肚子裏,才活活把自己捅死的。

江澄把這具女屍扭曲的臉翻過來,盯了一陣,冷笑一聲,抓住那凳子腿,猛地往她嘴裏一塞,生生把剩在外面的半截也捅了進去。】

“江宗主……”

“怎麽?有意見?”紫光乍現。

“沒有沒有。”

他們都知道江澄對溫家恨之入骨,便也不說什麽了

【藍忘機拿出那張上次符咒,道:“這張符,被逆轉了。”

江澄道:“逆轉?何為逆轉?”

藍忘機道:“尋常符咒,驅邪。此符,招邪。”

江澄微微愕然:“符篆——還能招邪?聞所未聞。”

藍忘機道:“的确聞所未聞,但,經測驗,它确實有召陰集煞之能。”】

他們清楚這便是之後的招陰旗。

【溫晁遍布燒傷的臉瞬間褪去了原本過剩的血色,他顫抖着從鬥篷裏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仿佛害怕過度,想要掩耳盜鈴地靠遮住眼睛保護自己。而這雙手掌,竟然是光禿禿的,一根手指都沒有!

咚、咚、咚。

那個人慢慢地走上樓來,一身黑衣,身形纖長,腰間一管笛子,負手而行。

屋頂上的藍忘機和江澄雙雙把手壓在了劍柄上。

然而,等到那個人悠悠地走上了樓梯,微笑着回過頭後,看到了那張明俊面容的藍忘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藍忘機的嘴唇地顫了顫,無聲地念了兩個字。江澄幾乎當場就站了起來。

是魏無羨。

可是,除了那張臉,這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像原來的那個魏無羨。

魏無羨分明是一個神采飛揚、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盡是笑意,從來不肯好好走路。

而這個人,周身籠罩着一股冷冽的陰郁之氣,俊美卻蒼白,笑意含森然。】

那些不了解魏無羨的人不以為然,他們口中只有夷陵老祖,他們覺得魏無羨就該如此。

但那些了解魏無羨的人只能閉着眼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口氣裏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魏嬰,魏無羨,一個曾經多麽陽光,多麽好的男孩,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上天不願好好對他,終究是天意弄人,但是為什麽就是魏無羨要遭受這些,他做錯了什麽?到頭來也是那些人颠倒黑白,不明真相就瞎嚼舌根,毀了這男孩的一生……

【這兩條腿像是累贅的擺設一樣挂在他身下,纏滿了繃帶,異常纖細。由于他劇烈的動作,繃帶之間拉出縫隙,露出了裏面還挂着鮮紅血絲和肉絲的森森白骨。

他腿上的肉,竟然都被生生剮了下來。

空蕩蕩的驿站裏回蕩着溫晁尖銳的叫聲。魏無羨恍若未聞,輕掀衣擺,在另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搖了搖頭,道:“別的肉都吃不下了?自己的腿,有那麽好吃嗎?”

聞言,屋頂上的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寒意。

魏無羨居然讓溫晁自己吃了自己的腿!

第二盞油燈幽幽燃起,明黃的火焰之前,魏無羨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指間夾着什麽東西,垂下了手臂,一張慘白的面孔從桌下的黑暗中浮現出來。

那張桌子下,傳來了咯吱咯吱的咀嚼聲。

一個白色的小孩子蹲在他腳邊,仿佛一頭食肉的小獸,正在啃食着魏無羨投喂的什麽東西。

魏無羨撤回了手,在這只白色的鬼童頭發稀稀拉拉的腦袋上輕輕拍了兩下。鬼童叼着他投喂的東西,轉了個身,坐在他腳邊,抱着他小腿,一邊口裏繼續惡狠狠地咀嚼,一邊用寒光閃閃的雙眼瞪着溫逐流。

他口裏嚼的,是兩根人的手指。

不必多言,必然是溫晁的手指!】

解氣是解氣,只是這是不是有些過于殘忍了。

又是這樣,呵呵。

當年口口聲聲說恨死了溫家,定要讓他們生不如死,如今呢?親眼看着溫家人是如何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卻又覺得殘忍?那究竟是你們說恨溫家,讓他們生不如死是假的,還是因為這一切是魏無羨做的?

【藍忘機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魏無羨身上,神色冷峻,似乎內心正在激烈交戰。魏無羨被江澄這一下拍得整個人一愣,片刻之後,也一掌拍了回去,道:“哈哈,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方才他身上的那股陰冷之氣,竟霎時便被這兩掌沖淡了不少,頃刻之間,仿佛又變回了原來那個飛揚跳脫的少年。】

他們都知道,回不來了……

【藍忘機一字一句道:“跟我回姑蘇。”

聞言,魏無羨和江澄都是一怔。

訝然片刻,魏無羨笑道:“跟你回姑蘇?去那裏幹什麽?”

旋即,他恍然大悟道:“哦。我忘了,藍啓仁最讨厭這種邪魔外道。你是他的得意門生,當然也是如此,哈哈。我拒絕。”

江澄警惕地盯着藍忘機,道:“藍二公子,藍氏家風我等都明白。但此前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魏無羨曾于你有救命之恩,更有共患難之誼,如今你毫不留情面上來便要拿他問罪,未免不近人情。”

魏無羨看了看他,道:“可以啊?這場面話說的不錯,有家主風範。”

以一對二,藍忘機道:“我并非是要拿他問罪。”】

我只是想把他帶回去……藏起來……藍忘機又想到了魏無羨的一聲聲滾,三十三道戒鞭也難掩對你的喜歡,聽到你身死的消息,亂葬崗的面目全非,問靈十三年,候一不歸人。

不過沒關系,你還在,你回來了,這次,我必定會護你一生周全。

【藍忘機與魏無羨對視片刻,魏無羨率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回身,背對着他。

藍忘機轉身下樓。

他出了驿站,在門口守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離去。

寂靜的夜色,被溫晁的嚎叫聲劃破。藍忘機擡起頭,白衣和抹額在冷風中獵獵而飛。

黑夜已過,天上的太陽,就快升起來了。

而地上的太陽,該落下了。】

“其實……我覺得……魏前輩……很帥啊。”藍景儀道

江澄:…………

金淩:…………

藍思追:…………

藍忘機:…………(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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