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更)
可惜一切都晚了, 她醒悟得太慢,而他沒有在原地等她。
安鹿一言不發地洗了澡, 爬上床,把自己藏進被窩裏。
打開朋友圈, 第三條就是杜沁如今晚發的。
【二人世界[害羞.jpg]】
下面配了一張照片, 是程熠家客廳裏那個金屬擺件。
安鹿一氣之下卸載了微信, 塞上耳機, 聽了一宿的聽力材料。
失戀的日子是不好過的, 尤其是在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情況下。
所有人都在一如既往地說笑,也期盼她給出同樣的反饋, 她只有強顏歡笑,過後心裏更加空落落。
五月二十一日, 蘇靜娴和方蘭茵都收到了表白,就連沈思思也發來炸彈, 說和白景堯正式在一起了,多多有爸爸了。
安鹿不想參與她們的快樂,一個人去森林公園騎了一下午的車。
回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
宿舍樓下的香樟樹旁, 站着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雖然背着光看不清臉,但那潇灑惬意的站姿, 微微揚起的頭,燈下側臉的剪影,都讓人無比熟悉。
安鹿腳步頓了頓,呼吸一緊。
那人似乎察覺到什麽, 腦袋轉過來,下一秒,修長的腿邁開,朝她走來。
安鹿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
修剪過的頭發幹淨利落,沒有劉海,像是高中時儀容儀表的規範模樣。但即便是這樣毫無特色的發型,配上如此俊朗不凡的一張臉,依舊讓人心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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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他勾着唇,大拇指也勾在褲子口袋裏,一臉輕快的愉悅,“有沒有想哥哥啊?”
“……”安鹿咬了咬唇,垂下眼不看他。
此刻他越是雲淡風輕,她心底便越是沉重。
面前是程熠,腦子裏想到的,卻全都是杜沁如那張漂亮的臉。
“怎麽了小丫頭?”他伸手摸摸她的頭,“見到哥哥,笑都不笑一下?”
心裏好像有很多話,腦子卻空空的。
她別開腦袋,嗓音澀澀地問:“你最近……很忙嗎?”
“嗯。”程熠點了下頭,“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沒事。”安鹿表情很平淡,“以後就,就這樣吧。”
程熠愣了愣,一時間拿不準她的意思。
安鹿深吸了口氣,擡起頭望向他,語氣嚴肅地說:“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浪費時間照顧我的。謝謝你之前的關心,以後,你還是去關心別人吧。”
“……什麽意思?”男人深邃的眸子動了動。
安鹿匆匆垂下眼,“我剛才說過了。”
程熠望着小姑娘低垂的臉,沒有一絲弧度的唇,心口一陣陣堵得慌,啞着聲問:“你生氣了?”
“剛開始是生氣來着。”安鹿實話實說,“不過後來我就想通了,沒什麽好生氣的。反正,我對你也沒有那種想法。你要跟誰在一起,都跟我沒關系。”
仿佛心底最脆弱的那塊毫無防備地被刺了一刀,鮮血淋漓。
他滿心歡喜地來找她,本不指望這丫頭多快就答應,卻也沒想過會在這個日子裏,被拒絕得明明白白。
手指緊攥成拳,他竭力控制住氣血上湧的暈眩感:“你真是這麽想的?”
“嗯。”安鹿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沒可能了?”他垂着眼,淺褐色的眸子裏黯淡無光,嗓音低入塵埃裏。
安鹿擡起頭,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嗯。”
頓了頓,嘴邊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沒什麽事的話,我就上去了。”
說完也不等他回應,轉身小跑進宿舍樓。
到寝室門前,雙手還是顫抖的,鑰匙在鎖孔邊怎麽都插不進去。
裏面的人聽見了,主動給她開門。
方蘭茵見她眼底通紅,怔了怔,“怎麽了這是?”
安鹿滿身的力氣瞬間松懈,眼淚再也憋不住地洶湧出來,抱住面前的姑娘,把臉深深地埋進她肩窩裏。
蘇靜娴正在做聽力,趕緊摘了耳機跑過來,關上門,摸了摸安鹿的腦袋,“鹿鹿你怎麽了啊?”
“我是不是……很差勁……”
她哽咽着,每個字都帶着濃濃的鼻音,心髒就像被硬生生剜去一塊那麽疼,“我好像是很差勁,不然他怎麽就……不再堅持一下了……”
能怪誰呢?杜沁如比她優秀太多了。
如果她是個男人,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
第二天白天沒課,安鹿照常去自習室學習。
中午她不太想吃飯,捱到兩點多才感覺到餓,一個人游蕩到圖書館二樓的餐飲區,點了一份意大利面。目光在抹茶蛋糕上盯了許久,還是點了旁邊的提拉米蘇。
意面吃了一半齁得慌,她讓服務員把盤子撤掉了。
又吃了一口提拉米蘇,好苦。
苦得她眼眶一陣陣泛酸。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忽然坐下來一個人。
她擡頭一看,愣了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看什麽?哥變帥了嗎?”白景堯望着她輕嗤。
安鹿興致不太高,不想理他,于是又舀了一勺蛋糕,任由苦味在舌尖上蔓延。
“你倒好,還有閑心在這兒品嘗美味。”白景堯雙手環胸靠在沙發上,搖了搖頭,“有的人腸子都快爛了。”
安鹿心底“咯噔”一下,用力握緊了勺子,“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為情所傷,借酒澆愁啊,聽不懂?”白景堯招了招手,讓服務員過來,“給我一杯焦糖拿鐵。”
安鹿機械地往嘴裏喂着蛋糕。
“你這丫頭看着挺乖巧的,怎麽心腸這麽硬?”白景堯雙手交握在桌面上,認真地望着她,“你跟哥說說,我兄弟哪兒不好了?”
“沒有,是我不好。”安鹿低着頭答。
“鬧別扭是吧?你們女生怎麽這麽能作呢?”白景堯一臉無奈,“現在一哭二鬧三上吊都過時了,流行剜心挖肺是不是?一個比一個沒良心。”
安鹿:“……”
服務員送來咖啡,白景堯抿了口,放下,眉宇間都是抱怨。
“每周就五分鐘時間跟外界聯系,連我都排不上號。”他小聲嘀咕,“我看你是又想把他給弄進去。”
安鹿耳力有些異于常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腦袋裏嗡地一下,猛望向對面的男人:“你說什麽?”
白景堯似乎被她的敏銳驚到了,匆匆搖頭:“沒什麽。”
“你剛才說什麽五分鐘?”安鹿把勺子扔在桌面上,有點激動,“他前段時間到底在哪兒?”
“秘密。”白景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答應某人不能說。”
安鹿急了,直呼他大名:“白景堯!”
“你兇我也不能說。”
“我去找思思講你壞話,要她跟你分手。”
“……”
沈思思是白景堯的軟肋,白景堯雖不至于全信安鹿的話,但如果這丫頭真的從中作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不可避免的。
當然,也有一半出于別的原因,他把程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其實,他父母都是空難去世的,當時他也在飛機上,卻僥幸活了下來。飛機上所有人,只有他自己活了下來,在山裏過了三天三夜,被搜救的人找到時,差不多就剩一口氣了。”
“但是從那以後,他對飛機就有恐懼症。最開始哪怕是看見電視上的飛機,聽見窗外飛機飛過去的轟鳴聲,都會出現幻覺,到了晚上還會夢魇。聽說有好幾次,如果不是身邊有人守着,他差點自己把自己掐死。”
“那時候我還小,印象中只有一次見過他,把自己關在不見光的屋子裏,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或者說,根本不像個活人。”
“後來治了一段時間,情況好多了,只是不能坐飛機。好在這也不算什麽大.麻煩,不影響他日常生活。”
“直到那次救你。”白景堯嘆了一聲,“山上沒路,我們只能開直升機過去,所以把你送進醫院之後,他緊接着也被送到心理診所。因為情況特殊,醫生每周只給他五分鐘的時間和外界聯系,其餘時間必須配合治療。”
“他怕你擔心,更怕你因為這個看扁他。男人嘛,要面子的。”白景堯苦笑着扯了扯唇,“他不讓我說,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知道一些。”
“這次他配合治療很積極,昨天就提前出院了。之所以趕在昨天,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為什麽。”
“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對女孩這麽上心。”白景堯認真地望着她,“安鹿,我不信你一點都不在乎他。”
安鹿深深地埋着頭,眼淚一串一串地滴落在雪白的裙子上,暈開花瓣一樣的水漬。
靜默許久,才發出細若蚊蠅的抽噎聲。
“不是吧?哭了?”白景堯驚慌失措,轉前轉後地找東西,最後從口袋裏掏出不知道什麽時候沈思思塞給他的紙巾,遞給對面的小姑娘,“你千萬別告訴他我給你說這些,還有我把你弄哭了,我他媽會被揍死的!”
安鹿沒有說話,肩膀一顫一顫的,眼淚崩得更兇了。
“聽到沒?祖宗,你可千萬不能出賣我!”白景堯繼續給她遞紙,“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安鹿用雙手捂住臉,深吸了一口氣,嘗試開口好幾次,才勉強問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在哪兒?”
白景堯收回瑟瑟發抖的手,“……在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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