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隕星島是魑魔之島,整個島嶼呈彎月的形狀。從九天劈下來的大塊石頭,經過千年,已經變化成人丁興旺的島嶼,與域內凡人的住所,沒有任何差別。島外的結界,是當年郦墨沉睡之前設下的,包括北琊帝尊與九天帝尊在內的所有人,都沒辦法突破分毫。
如今,一個年輕的小輩,輕而易舉的走了進來,他坐在半人之高的葫蘆上度海而來,懷裏還抱着個死人。
結界在甄子月面前形同虛設,本來還以為有多堅固,誰知,腳踏過去,結界自行張開裂口。
隕星島上,平時是沒有守衛的,幾個在海邊拾貝殼的小孩子,先發現了一只奇怪的葫蘆,紛紛圍過去好奇的摸着玩耍。
甄子月抱着高岚,站在銀白的沙灘上,懶葫蘆飕的變回小號,自己挂到了甄子月的腰上去。
“葫蘆變小了……”孩子們很沮喪,他們沒見過甄子月,覺得奇怪,他們生了多少年,都沒見過外人。這人是怎麽進來的呢?
“我找隕星島的紅衣護法。”甄子月與孩子們說。
孩子們抱着疑惑去找人,很快,來了無數拿着長刀的類似守衛的人,把甄子月團團圍住。
他是來求人的,不是來打架的,甄子月站在原地,“我來,是求紅衣護法救我心上人一命。”
“護法大人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嗎!你是怎麽進來的!”拿着刀的人們顫抖着,能進結界的,肯定非泛泛之輩。聽到孩子們說,他們一邊派人去日月神殿找護法,一邊來探探這邊的底。
“我不想硬闖,但見不到紅衣護法,我絕不會離開。”
甄子月把高岚放下,雙膝跪在地上,圍着的人不敢懈怠,心想找護法的那幾位怎麽還沒回來啊!
甄子月跪的筆直,眼神堅定的看着高岚的睡顏。
“是你……”頭頂有人說話,甄子月身邊的樹上,站上了個人。
“護法!”圍着的人有了底氣,“護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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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你們的事了!這個人我見過。”樹上的人跳下來,甄子月看他,一身淡青色衣袍,眉眼始終有幾分探尋。
此人多半是青衣護法袖青,也是當年魏祖師的徒弟,論輩分,他該叫一聲師伯。只是這位師伯在仙門的名聲并不是很好。他在誅殺魔主的陣法将成時,臨陣倒戈,背叛師父,毀了陣法不說,還導致了魏祖師用魂魄畫陣封印魔主的死。衆人這才知道,他竟然變成了魑魔,竟然還是青衣護法。袖青帶走了魔主沉睡的身體,連同他自己,回了隕星島,此後一直研究回生陣,希望能讓魔主醒過來。
魏金期離開甄子月心境的時候,甄子月仿佛有了魏祖師的稍許記憶殘留,才知道北琊帝尊并不是當年魏祖師最得意的徒兒,更不是九天帝尊。魏祖師最寵愛的徒兒,一個近在眼前,另一個是毅然決然的離開,嫁給了妖王華天。
圍着的魑魔散了後,聽那人問,“甄子月,你是怎麽進來的?”
甄子月并不驚訝,他幾乎毀了星雲海,隕星島有人說,“你們的結界對我,似乎沒什麽用。”
“也是,多半是主上教了什麽奇怪的功法給你。”袖青靠在樹上,表情玩味不定。
“紅衣護法……”
“你找他也沒用,這人死的透透的。天擎劍的傷沒有任何人能治得好。”袖青說的肯定。
“沒錯,”袖青身後出現個人,穿着一襲白衣,該是白衣護法無疑,“聽說九天發出金蝴蝶令,誰能抓到你,無論死活,懸賞千金,入九天帝尊門庭。”
“白意,你最近很缺錢嗎?”袖青打了個哈欠,“又出去賭錢了?我就說,好幾天沒看見你的影子!這次又當掉了什麽當本金?我看敖藍家客廳了少了個花瓶,是不是又你偷走的?”
“胡說,我才不是偷,我是暫時借用,賭贏了錢再贖回來!”
“凰鴻呢?你來這裏該路過他家吧!”
“誰找我!”
凰鴻起床氣還沒過,大白天不讓人睡覺吵什麽吵!因着事出緊急,他被屬下塞進轎子強行擡了過來。
有氣無力的爬出轎子,朦胧中,跪着的人有點眼熟,躺着地下的私人也有點眼熟……
“你……”甄子月吃驚,這個人,他見過。
那個大夫,騙走兔妖妖丹的那個大夫。
“求你救救高岚,只要能救醒他,我可以做任何事。”甄子月跪着上前幾步,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凰鴻忽然清醒了,他回頭看了眼袖青,袖青微微搖了搖頭。
“救不了。”凰鴻擺擺手,“他用凡體肉身擋下天擎劍的劍氣,身體裏的靈魂當場就散盡了,我救不了他。甄公子,你從兔妖手裏救我一命,又讓主上蘇醒,不僅有恩于我,更有恩于我們隕星島,我是不會騙你的。”
甄子月忙說,“你連試也沒試,怎麽就能斷定?你不是神醫嗎?世人都說你能起死回生,求求你,你試一試,好不好?”
凰鴻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瓶,說,“起死回生,也得有氣才能回。我送你三顆凝辰丹,可以保他屍身萬年不腐,當還你人情。你抱着他走吧。”
甄子月不肯接,說到底是不願意相信,最後的希望破滅。屍身不腐又有什麽用?
他緩緩的站起來,抱起高岚的身體,腰間的葫蘆變大,凰鴻見過這葫蘆,竟然是個很不錯的仙寶。
甄子月抱着高岚,坐上葫蘆,袖口露出來一個小草環,凰鴻眉心皺起,忽然說,“極北雪草?”
甄子月揚起手腕,這幾天他心很亂,沒顧得上小青與小綠。
“極北雪草,域外仙草。你的那兩個,居然成了仙,有了靈識。如果有它們,或許我可以試着……朝晖點點殘留的魂魄也說不定,前提是,這個身體有殘留的記憶。”
“那,小綠與小青會怎麽樣?”
“當然是被吃掉。”凰鴻沒好氣,“除了極北雪草,回生丹還需要許許多多的珍貴藥材……”
甄子月能感受到,手腕微微的顫抖,小青與小綠是能聽見外面說話的。
如果這是救高岚的唯一可能……可是……小青與小綠是與他結過契的小妖……
“很難選嗎?”凰鴻嗤笑,“剛剛,你不是還信誓旦旦的說,只要能救你的心上人,什麽事情都願意做嗎?哈哈,你們仙家都是如此,說的冠冕堂皇,事實上,你根本不愛他,你只愛你自己。草藥本來就是拿來救人用的,就算有了靈識,他們依舊是草藥。你不想背負愧疚,不敢做出選擇,你的愛人,為你死的真不值得。”
甄子月無言以對,他的指尖搭上手腕,是了,凰鴻說的對,草藥是用來救人的,只要能救高岚,有什麽是不能犧牲的!
袖青繼續打哈欠,與白意兩人,一直看熱鬧。卻聽一聲震天的嘶吼,周圍的樹似乎都晃動。
白意氣的跳起來,“敖藍,你管好你的寵物!你知道它每次踩壞的樹要我們修補多少天嗎?”
甄子月聞到海水的腥味,一個碩大的影子遮擋住他,迎面而來的是龐然大物,四足三目,海妖族?大物上坐着個人,穿着藍色的長袍,應該就是四大護法的最後一位。
那人似乎剛從水裏鑽出來,渾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甄子月,主上要見你。”說完,又是呼嘯的大風與巨響。
“主上出關了?”幾人臉上露出欣喜,凰鴻最是高興,與甄子月說,“跟我走吧,如果主上心情好,或許能給你變個活人出來。”
甄子月想起那個吻,那個吻,在他的記憶裏,已經很淡了,高岚是他的全部,他的愛人,即使郦墨那張臉再美,也不如高岚雲淡風輕的笑容。
日月神殿在島的中央,甄子月想的,是如星雲海或者北琊山一樣,高大恢弘的建築物群,可最後他們到的,竟然是兩間小小的草屋。
草屋屋檐上,有一只頭頂綠毛的紅鳥。
鳥忽閃着翅膀說人話,“主上,人已帶到。”
屋裏傳來極好聽的聲音,就像山邊溪水流淌敲擊石塊發出的樂音般,“進來吧。”
甄子月抱着高岚下懶葫蘆,跟在凰鴻身後進了草屋。
兩人在草屋的外間站定,外間只有一張桌子,沒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凰,把那死人抱進來。”裏間的聲音命令道。
甄子月心急,但他摸不清魑魔之主的意圖,怕惹惱了他,唯有把人交給凰鴻。
凰鴻把人抱進去,就默默的退出了草屋,把門給關上了。
裏面無聲無息,甄子月想進去又不敢,實在是等的久了,才問,“高岚……有沒有的救……”
“有。”幹脆的回答。
甄子月高興的想要哭,他跪在地上,重重的磕頭,“求求你,救救他!”
“你那麽喜歡他?”
甄子月鄭重點一下頭。
“若他死,你當如何?”
“陪他一起。”
“呵!你既然那麽喜歡他,為何會不打招呼離開他去星雲海受死?北琊帝尊比較重要吧。”
“不!”甄子月脫口而出,雖然他不是很清楚,為何郦墨會知道他偷偷離開高岚的事。
“你後悔了?”
甄子月點點頭。
“你能進的來我的結界,說明啻苓石已經為你所用。甄子月,我救他可以,但不會白救他。我有條件。做我的人,聽我號令,為我所驅。若是你違背誓言,我既能救他,自然也能殺他。我給你十天的時間考慮,若是你……”
“我答應。”
甄子月立刻用指甲劃開手腕,血從手腕處緩緩流出,他把手腕高高舉過頭頂,生怕這位陰晴不定的魑魔之主收回剛剛說過的話。
契奴是人與妖之間的契約,只要血進入主人的體內,他就終生做主人的仆從,生死捏在主人手上。人與人也一樣,仙門有這麽個法術,只是用的人不多,知道的人也不多,魏金期的神識殘留的記憶裏出現的。
他手腕忽然被人狠狠箍住,向前拉扯,甄子月整個身子落入柔軟的身體裏。
他驚疑之餘不斷掙紮,魔主冷冷的命道,“別亂動。”
甄子月依舊掙紮,被長臂緊緊的壓住,“你還想不想我救你的道侶?”
這句話非常管用,甄子月身體僵直,卻是再也不動。
郦墨端起他的手腕,輕輕的舔了下那倒緩緩滲血的痕跡。
甄子月手腕上的傷痕瞬間愈合。
甄子月咬着唇,想要抽手卻是不敢,高岚的性命捏在郦墨的手上,救與不救完全看前人心情,這人是救高岚唯一的希望,他就算豁出性命都可以,更別說被冒犯輕薄些許?
軟軟的舌頭在他的手腕上游走,甄子月閉着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覺得身體被魔主推開。
他直起身子,跪回地上。
郦墨手上憑空多了一個方盒,扔在甄子月身前。
甄子月撿起來,方盒裏,是一條銀色小蟲。忽而眼前一陣清風,小蟲消失,他感到脖子上一點酥麻。
這蟲子,十有八九在他身體裏了。
“星雲海的人都太會騙人,我信不過。此蟲能識你說話真假,你若說了假話,這癡心繭會告知與我。到時候我絕不會手軟,沒有我,你的道侶活不到第二天。”
甄子月也沒有什麽要隐瞞的,的确,拿捏住他,就等同與獲得啻苓石的力量,單單高岚的命,就足夠了。
郦墨修長的手指,烏黑的長指甲,輕輕刮過眼前人的側頰,“我的第一個命令,不可再受傷。你是我的人,天下唯有我能傷你,你自己也沒有傷己的資格。記住了嗎?”
甄子月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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