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回去後,顧念的心情不似往日,沉悶不語。
方栩栩發現了,“怎麽了?和黎先生沒談好?”
顧念呼了一口氣,“沒有。”
“身體不舒服?”
顧念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揉了揉臉,“今天在黎先生那個小區碰到宋懷承了。”
方栩栩眉心一蹙,“他說了什麽?有沒有看到盼盼?”
“他差點撞到盼盼,不過沒有見到我。”顧念炸了眨眼。
“人渣。”方栩栩惡狠狠的說道。“沒事,我聽說他快結婚了。知道了又怎麽樣?還會回頭和你要孩子嗎?”
顧念嗤笑,“不會的。算了不想了。我家都那麽慘了,他還能怎麽報複?真要是他要再報複什麽,這回我肯定不會再逃避的。大不了和他拼了。”
方栩栩握着她的手,“我陪你。”
“對了,黎先生要的畫初稿我差不多想好了。你看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調整的。”
方栩栩拿過來一看,沒有說什麽。顧念這幾年的畫,和幾年前比起來,水準差了許多。前些日子,方栩栩遇到他們大學的老師,老師還問了顧念的情況,看了顧念現在的畫,老師一臉的惋惜。
她的手傷早已愈合,只是心裏的傷痛不知道何時能真正好起來。
方栩栩稍稍修改之後,顧念把初稿發給黎賀。
顧念和他溝通時從來都是公事公辦的口氣,黎賀有些不滿,久而久之開始故意折騰,讓她将一幅畫改了六七遍,她都好脾氣地一改再改。
一來二往,黎賀對顧念越來越好奇了。她似乎都不會生氣,做事總是淡淡的,好像什麽都激不起她的情緒。
随之而來的就是黎賀主動聯系顧念的次數越來越多。
回到D市,顧念幾乎是瘋狂的接各種活。這幾天她又接了一家公司畫壁畫的活,顧念開了8000的價,結果人家毫不留情地壓到5000。要不是她缺錢,她真想噴那個會計一臉的顏料,赤丨裸丨裸地剝削鬼。
一條走廊十米長,完工她足足花了三天半的時間。結束那天,她的胳膊都擡不起來了。去找會計結賬時,一行人迎面走來。
顧念微微朝着邊上靠了靠,餘光從那行人身上滑過,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他。
顧念微垂着頭,等那些人走過,她側首看到玻璃的影子,白色的襯衫站滿了各種顏料,她的身上也散發着一股濃重的顏料味。
顧念聳聳肩,也許他根本沒有認出自己。
結賬之後,顧念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拎着小桶,桶裏裝滿了各種畫筆和顏料。等她出來看到門口站着的那個人時,她的腳步微微一頓,不過還是繼續往前走去。
“顧念——”當他經過她的身邊時聽到那個熟悉的聲調。
宋懷承穿着合體的西裝,他天生就是個衣服架子,無論是休閑裝,還是西裝都穿的那麽帥氣。顧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問。
顧念眯了眯眼,四年多了,他們之間已經過去1400多天了。他的面龐她竟有種不認識的感覺。
他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而她,右手拎着小桶,一身廉價且滿是污漬的衣物,剛剛那群人經過她身邊時都有意無意地避開她,生怕碰到她。
如今兩人的身份差的不是一點兩點。她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主動和她說一個字了。
“最近才回來。”顧念平靜的說道,她甚至朝着宋懷承禮貌地揚了揚嘴角。她直視着他,目光裏沒有一絲情緒,如死水一般。
宋懷承神色驟變,他被顧念這個笑容刺了一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麽多東西,她竟然只用一只手拎着。
她以前拎幾個蘋果都不願意,喊着手酸。
宋懷承下意識的伸手,可是顧念猛地往後一退。
氣氛瞬間微變。電梯快要到達這個樓層,
顧念雖然友好,可是卻透着疏離。宋懷承望着她,當電梯門打開。
顧念緊緊地握着小桶,“我身上髒就不坐電梯了。”說完,她便往一旁的樓梯走去。
宋懷承臉色僵硬,垂在兩側的手慢慢握緊。
十六層的樓梯,顧念走了六層就走不動了。她坐在臺階上喘着氣。
宋懷承坐在車上,過了好久,他才看到走出大樓。
顧念一直用着左手拎着東西,他看着她上了公交。正是下班時間,車上滿滿的人,她一直站在角落,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她。
宋懷承皺了皺眉,“往前開吧。”
顧念沒有把和宋懷承這次見面放在心上,因為她又接到了一個單子,對方婚房要幾幅裝飾畫,不過要求很高,當然開的價格也是好看的。
顧念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那天她接到對方的信息,要她下午去看房時,顧念一看地址傻了眼,竟然和黎賀門對門。她疑心是黎賀介紹。
等到了之後,見是一個中年男人,從始至終都在談畫的事。顧念才打消了原先的想法。
商談好了,人家直接把定金交給她,沉甸甸的的,用信封裝着。顧念打開一看,紅紅的票子,她在手中颠了颠,擱包裏。
“我再拍幾張照片,回去之後我再想想。”
男人點點頭,“請便。”
顧念走進卧室,原木的地板,她赤腳踩在上,腳心亮亮的。卧室的布置很簡單,不過飄窗設計她很喜歡。
她稍稍走上前,飄窗上擺着幾盆盆栽,紫色的吊蘭、蘆荟,還有一盆……
她的眸光瞬間頓住了,那盆仙人掌!往昔的記憶一點一點重現。顧念傾身,細細一看,喉嚨就像被什麽堵住了一般,一種羞辱悲憤蔓延到整個胸腔。顧念克制自己沒有打碎那盆仙人掌。
她沒有多做停留回到客廳,從包裏拿出那個信封。
那人不解地看着她,“顧小姐怎麽回事?”
“不好意思,這個活我接不了,你再找別人吧。錢還給你。”
“你要是覺得錢少了,價錢可以再商量。”
顧念失笑,“很抱歉。”
她幾乎是逃離出來的,匆匆從房子走出來。
他是什麽意思?怎麽可憐她嗎?
黎賀驅車從外面回來,看到她的疾步走着,他停下車,按了喇叭。顧念卻沒有發現。
黎賀大喊了一聲,“顧念——”
顧念停下腳步,“黎先生?”
“你怎麽來了?”黎賀問道。
顧念暗暗皺了皺眉,“來談一個活。”
“怎麽樣?談成了嗎?”
顧念搖搖頭,“沒有。”
黎賀打開車門,“晚飯時間了,一起吃個飯吧。我還沒有謝謝你呢,你那幾幅畫我很喜歡。”
顧念想距離,不過黎賀已經提過好幾次要請她吃飯的事,這回她再拒絕的話真是有點說不過了。
“那就讓您破費了。”
她上了他的車,黎賀掉頭出了小區。
宋懷承接到助理電話後便趕了過來,沒有想到看到是顧念上了黎賀車子的情景。宋懷承擰着眉,臉色沉的如暴風雨來臨一般。
原來她就是黎賀認識的人!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黎賀是個很善于說話的人,絕不冷場,而顧念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她總會适時地做出反應,很捧場,也可以說是察言觀色。
黎賀自然也發現了,顧念只是把她當初她的顧客而已,他有些頹敗。
吃過飯,黎賀提出送她回去,顧念找了理由,她要去買點東西。“黎先生,謝謝您的招待。”
黎賀嘆了一口氣。
她去超市買了一罐奶粉,花了一百多。其實她也挺糾結的,國內奶粉爆出的問題太多太多,可是現在她沒那個條件,她根本吃不起國外的奶粉。
盼盼前陣子體檢,查出缺鈣。醫生說要引起注意,孩子缺鈣的話容易導致雞胸。顧念只好繼續給盼盼喝奶粉,挑來挑去,選了一個她在電視上看過的奶粉牌子。
她抱着奶粉罐回到畫室,遠遠地就看到一輛銀灰色的車子停在那兒。
等她走近時,車門打開,裏面的人緩緩而下。
宋懷承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他看着她,目光比天上的月亮還要冷。“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顧念覺得莫名。
“黎賀是我朋友,不要打他的主意。”宋懷承的話語滿是嘲諷,雙眼深幽的不見底。“追男人的本事倒是沒變。”
這麽難聽的話對于顧念來說她早就不算什麽了。
她呵呵一笑,抱着奶粉罐的力氣越來越大,偏偏表情不為所動,“那又怎樣?他樂意,你管得着。宋先生,我的事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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