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宋懷承丢下這句話,就讓她下車了。
顧念站在馬路邊,茫然地看着前方。他會怎麽做?
顧念恍惚地回到畫室,方栩栩正在打電話,“于阿姨,這套房子我也租了一年了,你也知道我現在的經濟情況,房租漲百分之五十,對我們來說确實高了很多。”
方栩栩挂了電話,暗罵了一聲。
“怎麽了?”
“房主要漲價,漲百分之五十,她怎麽不去搶!”
“怎麽突然漲這麽多?我找她談談。”
“沒用的。我和她聯系了兩次了。”方栩栩抓了抓頭發,一臉的煩躁。“這老太太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聽誰說了我們生意好了。”
他們畫室附近有一所小學,一所初中,周圍的小區也是中高檔,位置優勢還算可以。
當初簽的租金已經不算低了,房主還要加确實過分了。
“回頭我再去找她談談,加也可以,不過百分之五十實在有些高了。”
方栩栩點點頭,“今天怎麽去了那麽久?”
顧念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碰到宋懷承了。”
“什麽?”方栩栩大叫。“他怎麽會來這裏的?他是不是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顧念籲了一口氣,面色陰郁,“我也拿不準他會做什麽。以前不要孩子,現在知道盼盼,變了個人似的。”
方栩栩凝思,臉上閃過幾分焦慮。
宋懷承很快便拿到盼盼的資料。盼盼是早産,八個月便出生了,而當時陪在顧念身邊的是便是他上次看到的那個男人——陸葉聲。
宋懷承的記憶力很好,他立馬就想到顧念病歷本上的醫生簽名。
他的手機響起來,是周好好的電話。
“什麽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周六我們要去選婚紗。”周好好聲音滿是疲憊。
懷承擡手揉了揉眉眼。
“懷承——請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周好好終于再次放下自尊,她愛這個男人,她願意放下一切。
“好好,有件事我想和和你說清楚。”既然離了婚,他就不會再回頭。宋懷承讓自己抛下那些念頭,只是孩子他不想放手。“我和顧念有個女兒。”
周好好在電話那頭咬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如果你想退婚,我尊重你的選擇,我會贈與你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
“懷承,你心裏還沒有她嗎?”
宋懷承默了一瞬,“沒有。”
“那我們就結婚。”周好好決絕地說道。
一個星期,顧念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不過還好,宋懷承都沒有行動。她也算放下心了。
周五下午,她約了房主談租金。那天正好秦坊過來,便由她去接盼盼。
秦坊去的時候,大半的孩子已經被接走了。
“老師,你好,我是顧盼的姥姥。”秦坊找了半天沒看到孩子。
老師一愣,“顧盼中午就被接走了啊。”
秦坊臉色瞬間變了,“我和她媽媽聯系一下。”
顧念接到阿姨電話時,整個人都要崩潰,“阿姨,你放心。”
“于阿姨,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房租的事我再找時間來和您談,你看怎麽樣?”
“不必了。顧老師,那房子我也不準備租給你們了。三個月後,你們搬走吧。”
“為什麽?價錢可以商量。”
“我不想租了。你走吧。”
顧念看她一臉的堅決,才明白加價百分之五十只是一個借口,讓她們自動退縮的借口而已。
她快速趕到幼兒園,秦坊急的心絞痛,“你說這孩子被說接走了?”
顧念在過來的路上,其實已經猜到了。“阿姨,你別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呢?你知道是誰?”
顧念扯了扯嘴角,“張老師,中午那個人有沒有說什麽?”
“他說她是顧盼爸爸的助理,起初我們不信,後來我送盼盼出去時,見到盼盼爸爸了。實不相瞞,我們幼兒園的産權便是他的公司的。”
“所以你讓他把盼盼帶走了?”
“盼盼媽媽,我給你打過電話——”
是啊,她沒有看到。
顧念了解到事情的經過,和阿姨解釋了一下。
阿姨激動,“宋懷承知道孩子了來搶?他什麽意思?四年了不聞不問,現在來贈送父愛嗎?”
顧念安慰道,“阿姨,您別急。他不會對盼盼怎麽樣的,怎麽說也是他的女兒。”
“哼。”阿姨惡狠狠的說道,“你還是他的妻子呢。”
顧念臉色僵硬。
阿姨嘆了一口氣,“趕緊去吧盼盼接回來,免得事多。”
盼盼哭了很久,眼睛紅紅的。她算是被拐賣了嗎?老師把她賣給這個叔叔了。
宋懷承坐在沙發上,盼盼坐在他右手邊,“餓不餓?這裏有蛋糕。”
盼盼搖搖頭,“我要回家。”
“我看不懂,你別比劃了。”
盼盼長着嘴巴,可就是說不出來,她急的眼淚都快掉了。
“盼盼——”他叫着她的名字,“你怎麽就不會說話呢?”
顧盼搖着頭,拼命的比劃着,咿咿呀呀,眼淚嘩啦嘩啦地掉下來。
“別哭了。”宋懷承皺起了眉,“我不是壞人,我是你——”爸爸兩個字他不知怎麽的說不口。
宋懷承給黎賀打了一個電話,“你有沒有時間?過來一趟。”
黎賀是緊急趕過來的,突然看到顧盼他吃了一驚,“懷承,你不是把她搶過來了吧?”
盼盼一聽急的跺腳,直往門口跑。可是她不會開門。
“你幫我哄哄她,她比劃的我什麽都看不懂。”
“你怎麽不找個會手語的,我也不懂啊。”黎賀和盼盼有過一面之緣,上去試試,“盼盼,還記得叔叔嗎?你媽媽帶你去過叔叔家?”
盼盼揉着眼睛,點點頭,“我記得。”
“一會兒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盼盼拿眼瞅着宋懷承,眼底明顯藏着害怕。
“有叔叔在呢,叔叔和你媽媽是好朋友。”
顧盼小聲的抽泣。
黎賀對宋懷承比了一個v字。“你把人帶過來,不怕顧念急嗎?”
“他是我的女兒。”
“我知道。可是——”
宋懷承臉色堅決,“沒有什麽可是。”
黎賀嘆了一口氣,“懷承,你心裏還是有顧念的。”他肯定說道。
宋懷承眸色一冷,轉開話題,“你在國外久了,有沒有認識這方面的醫生,怎麽四歲了還不會說話?”
黎賀聳聳肩,“我怎麽會認識。”
宋懷承眉心蹙起,走到顧盼的面前,“盼盼——”直視着她。隔得這麽近,兩張相似的臉,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們是父女。
顧盼瑟縮了一下。
他的手機響起來,顧念打過來的。
“宋懷承,你在哪裏?”
宋懷承握着電話沒有出聲。
“宋懷承,你把盼盼帶到哪裏去了?”
宋懷承嘴角動了動。
耳邊又傳來聲音,“宋先生,請你不要再傷害顧念和孩子。”
宋懷承額角的青筋暴起來,“陸葉聲——”他念着他名字。“讓顧念聽電話,我和她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宋懷承,你發什麽瘋?盼盼在哪裏?你到底有沒有人性?”
“你再罵,我會讓你永遠見不到她。”
顧念屏息,“宋懷承,你不能這樣。”
宋懷承感覺到褲子被拽住了,低頭一看,盼盼不知何時跑到他身邊,小手緊緊地拽着他。“我在心圓,我不想見到閑雜人等。”
陸葉聲開車送她過去的,一路疾馳。
到了的時候,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緊緊的握着包。
“我陪你進去。”
“不!葉聲,我會處理好的。”她叫着他的名字,第一次,不連名帶姓。
“好,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陸葉聲拍怕她的手。
顧念緊緊地抱着包大步走進去。燈光通明的樓道,走廊的壁燈比他們家裏燈還要明亮漂亮。站在門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敲了門。
門很快便打開了。
“盼盼呢?”
盼盼一聽到顧念的身影,嗖的一下跑過來。顧念上下檢查了一下。
“你以為我虐待她?”宋懷承嘲弄。
顧念站起來,“宋懷承,你發什麽瘋?”
“你獨自養了她四年,我獨自和她呆半天都不行嗎”
“你無恥!強詞奪理!你根本就不稀罕這個孩子!你只是恨我父親,恨我一家比你幸福,你見不得我好?”顧念氣都不喘一下。
“黎賀把孩子帶到房間。”
一旁的黎賀早就想走了,這會兒,連忙抱起顧盼。
顧盼不樂意。
顧念和她比劃了一下,“乖,媽媽和叔叔有點事,等會帶你回家,葉叔叔也來了。”
宋懷承看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黎賀——”
黎賀立馬就帶着孩子進了房間。
大廳裏只剩下他們倆氣氛凝滞。
宋懷承坐了下來,他也不說話。
顧念看到茶幾還有地上擺放的玩具,零零散散的,都是女孩子喜歡的玩具。盼盼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她慢慢冷靜下來。
“宋先生,你到底想做什麽?”她冷漠地看着他。
宋懷承迎着她,眼神複雜,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她為什麽不會說話?”
陽光從窗外打進來,屋子一片光亮。顧念不知道怎麽的就想到了以前住的房子。那時候一直有人追債,她和阿姨不得已躲到了隔壁市的鄉下,借住在阿姨一個朋友的老房子。
房子已經幾十年了,又舊又破。冬天那會兒,冷風嗖嗖的灌進家裏,晚上睡覺冷的直打哆嗦。盼盼那時候才四個月大,顧念只好給她沖了一個熱水捂,可是有一次她睡着了,稍稍睡沉了,那時候她太累了。結果醒來的時候才發現,盼盼的腳上被燙了一個大水泡。
顧念心疼的眼淚直流。
那個冬天特別的冷,而且特別的長。
這間溫暖的屋子刺激着她沉睡的記憶。
顧念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她為什麽會這樣?”她重複着,語氣毫無生機,“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因為我吃了那些藥,加上懷孕時受到的刺激太多,孕期的營養沒有跟上。”她立在那兒,影子被陽光拉得長長的,孤立無聲。
“沒錢檢查,又有人一直追着我們,我們也不敢出來,就這樣,她兩歲多,我們才發現問題。”
宋懷承感覺到心一點一點抽痛。怎麽會這樣,他的恨呢……“有沒有找醫生看過?”
顧念勾了勾嘴角,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反而平靜下來,“看過了。”
宋懷承眉色一緊。
“醫生說得看天意。”
天意,也許就是永遠不會好,也許下一秒就能好。
“宋先生,你相信命嗎?”
宋懷承還沒有說話,她接着說道,“我信。所有的罪孽都會有報應的。”
“你想說盼盼這樣是我的錯?顧念,你以為你父親這樣你就感到難受了,那你知道我父親是怎麽去世的嗎?”
“他被人騙走了所有的錢,可他自己還和工人們承諾,他會還錢的。那天在工地上,成土飛揚,他站在那裏,一字一字的承諾着。吊車上的石塊掉下來就這麽砸向了他。我去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睜着的。顧念你說要是有報應,這麽多年,你父親有嗎?你生活的那個家有多幸福?”
顧念愕然,“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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