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顧盼是個四歲的孩子,可是她的心智是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在宋懷承沒有出現前,她自然期盼過爸爸的出現。
爸爸可以帶着她去玩,打針有爸爸陪她就不會那麽害怕了,爸爸可以教她看書認字,而不是什麽事都靠着媽媽。連她都知道她的媽媽太辛苦了。
秦坊和方栩栩私下的談話,她或多或少地聽到了一些。比如,她知道她的爸爸和媽媽離婚了。
離婚是什麽意思,她可以朦胧地解釋。
宋懷承出現在幼兒園時,正是游戲時間。班上的孩子三三兩兩地玩着游戲,可是只有顧盼是獨自一人坐在那兒翻着書。
孩子的歡聲笑語,獨獨沒有她。
宋懷承一步一步走進去,他竟然不敢那麽快走到她的身邊。
顧盼感覺到頭頂的陰影擡起頭來,見到他,黑眸眨了眨,閃着幾分不解。“你要帶我走?”小臉一臉緊張,悄悄挪了挪位置。
今天宋懷承身邊多了一個女翻譯。
“不是。”他皺了一下眉。
“為什麽不和其他小朋友玩呢?”宋懷承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顧盼摩挲着書本,“我不會說話。”
宋懷承的心被什麽擰了一下,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我帶你出去玩?”他指了指外面的滑滑梯。
顧盼默默不語,“你真的不帶我走?”
“不帶。”宋懷承定定的說道。
“那好吧。”她也挺想玩的。顧念平時都很忙,來接她就得帶她回去。晚上她要上課,有時候要趕畫稿。
難得姥姥來接她,可是她最喜歡玩的就是攀岩了,姥姥不讓,怕她摔了。
顧盼沖出教室,就和脫了缰的小馬兒,嗖嗖的往前沖去。顧盼玩的滿頭大汗,動作靈活,滑滑梯那些她都不怎麽玩,專玩那些有些探險的大型玩具。
宋懷承跟在後面,一步不離,臉上浮着寵溺之情,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女翻譯在一旁,不禁說道,“看得出來,這孩子平時沒有什麽機會玩這些。”
顧盼暢快地玩了半個多小時。宋懷承拿着水走過去,遞給她。
顧盼舔了舔嘴角,卻搖搖頭。
“喝吧。”宋懷承知道她現在很渴。
顧盼咬咬唇角,“媽媽說不能喝陌生人給的東西,裏面可能會放東西的。”
女翻譯的把盼盼的翻譯完,就見宋懷承的臉色瞬間變了。
“這是你媽媽和你說的?”他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尾音上揚,眼瞳一點一點的冷冽。
“是啊。”顧盼一臉的天真,“所以除了媽媽姥姥栩栩阿姨葉叔叔還有老師,別人給我的東西我都不會喝的。我要保護好自己,這樣媽媽才不會擔心。”
宋懷承緊緊地捏着礦泉水瓶,他用盡力氣才把心中的情緒給壓了下來,“你媽媽說的對。可我是你爸爸——”
翻譯眼裏一閃而逝的驚詫。來之前,她也有過猜想。可是宋家在d市曾經也是大戶,只是在宋父那一代破敗了。後來宋懷承卷土重來,宋家很快崛起。
關于宋懷承外界幾乎沒有什麽緋聞,在外人眼裏,他是個不濫情的人,這幾年,他的身邊也只有周好好陪伴左右。
突然從他口中聽到這句,女翻譯深吸了一口氣,才穩下來。不知道外界要是知道這個消息會是怎樣的情景呢?
顧盼擡手擦擦額角的汗珠,“我知道啊。”她仰着臉,“你是我爸爸,可是我和你不熟,你和我媽媽已經離婚了。”說完,她眨了眨眼,“我認識“爸爸”,我還會寫呢。你看——”
她伸出食指,在一旁的沙堆裏,一筆一劃地寫下了“爸爸”兩個字。
倒筆畫,字跡稚嫩。
宋懷承沉默着。
“怎麽樣?我寫的對吧?”顧盼小臉閃着幾分得意。
宋懷承顫着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很好。”
“誰教你的?”他問。
“媽媽給哥哥姐姐上課時,我沒玩的,就在一旁寫字玩了。”顧盼樂呵呵的笑着,“我還會寫很多字呢。我媽媽的名字,顧念。”她又蹲了下來,“媽媽的名字好好聽,念念——”寫到一半,“我忘了念怎麽寫了?不寫了。”
她拍拍手上的沙子,“回去讓陸叔叔教我。”
宋懷承咽了咽喉嚨,“念是這麽寫的。”他伸出食指,“你看,這就是你媽媽的名字。”
“對,我記得。”顧盼咧着嘴角。
宋懷承接過翻譯遞過來的面紙,對着顧盼說道,“我給你擦擦手。”
顧盼瞅着他,任由他擦着她的手。顧盼心想原來爸爸就是這樣的啊,不過栩栩阿姨說,她的爸爸很壞,對媽媽很不好,讓媽媽傷心。所以她也不會喜歡他的。
“你媽媽把你教的很好。”宋懷承一字一字的說道,眼眸黑了幾分。
顧盼一臉的高興,他誇她呢。肚子咕咕地響起來。顧盼摸了摸肚子,看了一眼教室,要吃飯了。
“我要回去了。再見。”她對他揮揮手。
宋懷承蹙了蹙眉,“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出去吃?”
顧盼一聽他要帶她出去,連連擺手,轉身就往教室跑去。走到教室門口時,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還在那兒,顧盼喘了一口氣。千萬不能告訴媽媽!
“顧盼,那是你爸爸嗎?你爸爸好高啊。”孩子好奇地問道。
顧盼搖搖頭,栩栩阿姨說,陸叔叔會是她的爸爸。她更喜歡陸叔叔呢。
“啊,不是你爸爸啊。喔,對喔,你沒有爸爸的。”
老師走過來,“顧盼,過來洗洗手。”
宋懷承離開幼兒園後就去了宋老爺子那裏。老爺子這兩年的身體不比以前了,眼睛也花了,耳朵也聽不清楚。
“懷承,過來陪我下盤棋。”老爺子見他來便喊他下棋。
宋懷承和老爺子下棋從來都不會讓他,每次都是老爺子輸。老爺子看着棋盤,“你這個孩子,對我也不知道讓一讓。哎——”他嘆了一口氣,“你就沒有念念那孩子懂事。”
宋懷承看着棋局,将軍了。
“我聽說她回來了,你們見過沒有?”老爺子雙目渾濁,看東西早已不清楚了。
“嗯。”宋懷承點了一下頭。
老爺子面色一動,“聊過嗎?”
過了幾秒宋懷承才回道,“聊過。”
“怎麽樣?”老爺子期待着。
宋懷承快速地重新擺好棋子,“我和她不可能的了。”
老爺子不滿的哼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幾年你為了誰打光棍。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忘不了,不如退一步,給自己一個機會。懷承,以後的人生還有四十年五十年或者更久。”
宋懷承唔了一聲,不作回答。
“好好那孩子吧,不是我不喜歡,大概是我先入為主,還是顧念那丫頭讨人喜歡。哎,你和念念那時候如果有了孩子就好了——”
宋懷承挑眉,“怎麽說?”
“為了孩子也不會離啊。”宋老爺子理所當然地說道。
宋懷承嘴角動了動。這幾年,閑暇時間,他更願意過來陪着老爺子。因為只有他會在他的耳邊提起那個人。
他喜歡聽老爺子一遍一遍提起她的糗事,或許這樣,他才能讓在空落的心感到一絲溫度。
不過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周好好知道宋懷承來看老爺子,晚上也開車過來了。
老爺子對這個未來孫媳婦是客氣有餘,不像和顧念那麽交心。
“爺爺,我給您帶來粥,你最愛吃的那家。我給你盛——”周好好臉上畫着漂亮的妝容,柔聲細語的說這話。
老爺子笑着,“好好,你坐着,讓阿姨來弄。”
“我來弄就好了,也沒多大的事。”周好好說道。
宋懷承坐在一旁,靜默地打量着她。周好好變了,以前的她從來不會做這些事。其實,他們都變了,早已不是當年的青年男女了。
以前,顧念和他還沒有正式确定關系時,也常常過來陪老爺子。期初她也是這般,不停的做事。可總是不盡人意,不是打翻了碗,就是拿錯了醋。
後來老爺子看不下去了,“懷承你去幫幫她。”
“顧念啊,以後過來,就陪我說說話,別忙了。”
“爺爺,你說真的嗎?”顧念終于松下肩膀,“我是想您給我打個高分。我現在做不好,以後肯定能做好的。”
宋老爺子眼角抽了抽,“沒事,懷承他做的很好。”
“總不能以後都讓他做啊,我會不好意思的。”
人和人之間總講究一個緣分。
宋家和顧周道怨憤極深,可是宋老爺子卻很喜歡顧念。老爺子當年痛失兒子,對顧周道的恨絕不淺,可是到了最後,他卻是看的最開的。
老爺子看着周好好,“電視臺的工作辛苦嗎?”
“不辛苦,我就一周出一次外景。”周好好笑笑。
老爺子點點頭,“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去拍婚紗照呢?”
周好好目光轉向宋懷承,“這個看懷承時間吧。”
宋懷承薄唇微抿,“最近手裏有個項目,等這個項目忙完,再去拍吧。”
“好啊,聽你的安排。”
老爺子也沒有什麽味道,“婚姻不是兒戲,結婚前要好好準備一下。”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宋懷承嗯了一聲。
老爺子進屋休息後,宋懷承也回了自己的房間,他開了一瓶酒,深色的液體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曳。
窗戶大敞,涼風一陣一陣吹進來。
這幾年宋懷承的酒量練的越來越好,一瓶酒已經見底。他有些頭疼閉着眼躺在美人榻上。
周好好洗了澡,穿着浴袍便走到他的房間。“懷承——”她走到他的身旁,見他神色郁結。
你到底在想什麽呢?宋叔叔的愁你已經報了,宋家現在也重新站起來了。你到底還想怎麽樣?
周好好輕聲跪在他的腿側,深深地凝視着他,目光描繪着他的眉,他的眼。“懷承——”
她傾身向前,吻住他的唇角,他的氣息帶着馥郁的酒香,醉人。
周好好一點一點地靠着他,軟軟的身子覆在他的身上,手覆在他的胸口,掌心一片炙熱。
宋懷承借着酒意,半睡半醒,他的手下意識地攬住她的腰間。
周好好眉色滿是欣喜,手不由自主地解着他的襯衫紐扣,“懷承——懷承——”她情動地呢喃着。
宋懷承閉着眼,聞着曾經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他的身子動了動,唔了一聲,“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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