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現實總是讓人清醒

大家考玩都回家過年,我一年沒見家人也是非常想念。實在無奈只能買到坐票,一共二十幾個小時,到了家時自己已經慘不忍睹,爸爸來接的我,我們一同坐公車回家。

“爸,今年過年我們可以把家裏的房子修修了,不能過年了還是那老樣子。”我家的房子是鄉下的一座紅磚小瓦房,自我記事以來它就是那麽舊,幾個房間都沒天花板,我可以直接看到我家房頂,家裏幾個窗戶都是沒裝玻璃的,有兩間房子沒有地板,還是泥土地面。以前我住在這不覺得有什麽,但在大城市讀書了,才發現這樣的房子并不适宜居住。

“月月,你媽媽沒跟你說那件事?”

“嗯……什麽事?”

“沒事,沒事。”

我這才發現爸爸從接我開始就一直沒笑過,家裏然道出了什麽事?心裏有疑問地回到了家。

“媽,我回來了。”我喚她。

“哦,回來啦。”我看着她眼睛浮腫就知道她又哭了。

“媽,你怎麽哭了?”

“沒事,剛剛跟你爸小事吵了一架。”她抹抹眼淚。

她越是這樣我越感覺但不對勁,與其一只裝傻,還不如将事情說明白來得痛快。

“什麽小事,爸爸剛剛都說了。”

“什麽,你還有臉把這件事告訴女兒!”她怒了。

“我沒跟月月講。”他忍住脾氣低頭坐到了沙發上。

“女兒,我也不怕丢臉,我們家這年是沒法過了,家裏的錢都被你爸拿去賭錢被人騙了。”

“什麽?到底出了什麽事。”

“……”兩位大人這時都是沉默的。

過了好一會兒,我爸開始說話。

“月月,爸爸年底賺了點小錢,本來想好好過個年,但借的錢也要還,加起來怎麽夠。我沒辦法就去試了試手氣。剛開始我是贏的,本來想走,那邊場的人說你手氣正是時候,還應該多玩會兒,我就不該聽他話,以後繼續玩,玩得所有錢都沒了,他又說能借錢給我玩,我就一溜煙跑了。他們是故意留我下來然後……”五十歲的爸爸現在滿頭白發,竟在沙發上抽泣。

“你說你,自作主張,這家裏有困難不是一起商量着解決嗎?哎喲,我命苦啊……”我媽也哭起來。

我看着他們兩個,不知道說什麽好。

“爸,你報警了嗎?”

“媽早就問過你二伯伯了,這樣的事就算報警也沒用。”

他們這麽大年紀了還為生計折騰成這樣,我有說不出的愧疚。

“媽,你別埋怨爸爸了,是我的錯才對,我不應該上大學。你看蘭蘭他們都出去打工補貼家用了,我去上大學,不光沒掙錢,還花您們的錢,你們都五十了還給我交學費,是我不孝。”

“傻孩子,你說什麽胡話呀!”

“好了,別哭了,辦法一定是有的。媽,家裏當真一分錢沒了?”我問她。

“沒了,這都放假了,又不能馬上賺錢去。”我媽說。

“姐姐,姐姐能不能支助我們一些?”我終于還是說了這句話。

“可是可以,但你也知道你姐與姐夫也是沒錢。”媽媽嘆氣。

“那怎麽辦?我身上就剩您們倆上月給我生活費了。”

“你還有多少?”

“我數數。”我從書包裏面拿出錢包,一張一張的數。

“一共一百三十六塊七毛。等等……”我想到背包前面還有些零錢,拿了出來。

“加上的話是一百四十五塊六。”我告訴他們,真的是太少了。

“你們就別管了,我去找那群混蛋要錢去。”我爸爸憤怒地想要出門。

“爸,爸,你別走。”我拖住他。

“老趙,你這個不争氣的,向哪去,錢不要了還不成,我不怪你了。”看到我爸這樣,我媽也軟了下來。

萬般無奈,我們還是撥打了姐姐的電話號碼。

“姐。”

“唉,平安到家了吧?”

“是的,姐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在你後面五天回去,票都買好了。”她高興地說。

“姐,我跟你說個事。”

“什麽事?”之後我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了她。

“其實為了回家我們也攢了一筆錢,但不多,我看只能把我們倆個的票都退了,來回也能有一千多。”

“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妹妹,我沒處借錢。”

“好,媽媽要跟你說話。”之後我媽接過了電話。

我年幼在家的時候爸媽就常常吵架,有時候吵得整個工廠都知道。同時他們都是老實工人,并不是什麽幹部,我在我爸媽工廠的小孩裏面地位是最低的,從小我就得到了許多輕視,比如,你看那是趙家的小妹子,天天吵架的那一家,同一工廠的小孩有時候也笑我。

大了一點,他們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卻也是天天小吵,不懂事的我即便回家了也經常外出躲避他們的争吵。

長大了才明白,他們也不是經常吵架,比如為我和姐的着想時候。記得有一次我從外面回來,沒吃晚飯,就去廚房看,發現只有一個炒酸菜個一個炒白菜,可每次我要吃飯的時候必定會炒個葷菜。他們一年到頭都沒為自己買新衣服,也不多打扮理發,處處為我們省錢,自從高中開始,為了讓我完成學業,他們受盡了苦頭,經常找親戚借錢,那些年親戚與我們見面都少,就怕我們張口提借錢。

逐漸地我的罪惡感越來越深,這個罪惡感讓我拼命地學習不敢享受好的東西。一開心過頭了便提醒自己,爸媽還在家裏受苦,你不能過得太舒适。所以出了家門上大學我就決定,只要父母一天還沒過上好日子,我一天也不能讓自己過得太好,包括得到愛情,心中的目标只有學習與賺錢。

如今天這樣家裏面沒錢的情況我以前也經常遇到,現在也倒是見怪不怪了。闊別一年回家,看到此番景象,那個決定又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回一次家仿佛就是一次提醒,“你現在還不配擁有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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