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而且只會說實話。"

季邵擡手摸摸了自己的鼻尖,"你這麽說,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簡喻輕啧一聲,瞥了他一眼,"沒誇你。"

"嘿!那你再損損我?我愛聽。"

簡喻略帶誇張地哇了一聲,"沒想到霍意是個抖s。"

季邵伸手握拳輕輕在簡喻的肩膀怼了一下,"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拐着彎兒罵我抖m呢啊!"

簡喻笑出了聲,嘆了口氣,"所以後來你不喜歡我的時候,落差大得真讓人難過啊。"他語氣平淡,只是在感嘆。

簡喻歪歪頭看了看季邵,似乎在思量着什麽。

半晌,他開了口,"其實你這樣的才更渣,喜歡的時候真喜歡,不喜歡的時候真不喜歡。還不如從來沒喜歡過,壓根兒不給人一丁點兒盼頭。"

季邵躊躇了一下,"我……"

"你也別說你提前說好什麽好聚好散。"簡喻直接打斷他,"你那都是給自己找心安。你談起戀愛就是二十四孝好情人,讓人心存幻想的那種。沒幾個能控制住自己不多想,時時刻刻記着好聚好散這準則。"

"你倒還不如就像謝君竹,從頭渣到尾。正兒八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就是跟你玩情欲。戀愛不談,承諾不說,你情我願,這才是真的好聚好散。"

簡喻提到謝君竹,似乎也是想起了謝君竹曾經的風流作派,下意識樂了。

季邵有些摸不到頭腦,"你這笑是在嘲笑我,還是在嘲笑竹子呢?我怎麽感覺你還有點開心?"

簡喻也反應過來,收了笑,輕咳了一下,"你倆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他撐着下巴,"當然了,我也不是。"

季邵沒敢說話,簡喻當年的風流勁兒也沒差哪兒去,就是人高冷了些。所以後來的事情如脫缰的野馬一樣不受控制地發生的時候,季邵詫異至極并且不可置信。

導致事情一步踏錯,步步脫軌。

季邵伸過去杯子,輕輕跟簡喻的杯子碰了一下,看着簡喻,雙眼認真,"對不起,當年是我太混賬,太不懂事兒。"

簡喻看着季邵沒說話,也沒什麽表情,弄得季邵心裏直打鼓,正掂量着自己是不是道歉也說錯話了的時候,簡喻終于笑了,"行了!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你不會以為這麽多年我還對你念念不忘,讓你成了我心上流血不止好不了的一塊疤吧?也太看不起我了!"

的确,簡喻并不是一個放不下的人,他性格有些冷,同樣有些淩厲,算是一個愛恨分明的人。他并不留戀任何不值得的人和事,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當時已經跟季邵鬧掰成那樣兒,季邵在他這裏早與纏綿情愛扯不上關系。

更何況,十幾歲的喜歡,在那個年紀看起來天崩地裂的,随着年歲漸長,也不過是小打小鬧。談不上刻骨銘心,也就是被青春濾鏡渲染得模糊的一段往事。

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

季邵終于有些松了口氣,一放松心思又活泛了起來,他試探問道,"那……你和竹子……?"

簡喻眼皮一落,帶着警告意味瞥了季邵一下,"八卦?"

"怎麽說話呢?我這叫關心!關心!"

"你關心前男友?"

"……"季邵被噎了一下,撇了撇嘴,"我關心我發小!"

簡喻帶着笑意,語氣嫌棄,"那你問你發小去!"

季邵心說,要是我從謝君竹那個損玩意兒嘴裏撬出來了,我還用在這兒問你?

"得!我就再說一句,前男友,我發小這回搞不好是認真的。"季邵還認真盡了一下發小的義務。

簡喻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他哪回不是認真的?"

玩得很是認真。

季邵聽出來了簡喻的話外音,想說些什麽,但他畢竟也不是當事人,最後只能嘆了口氣。

簡喻像是由此想到了什麽,指尖在酒杯沿上輕輕滑動,盯着那杯酒絢麗的顏色看,然後突然開口道,"哎,季邵,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麽同意跟你在一起麽?"

"嗯……我長得帥呗!"季邵笑呵呵地還擡手撩了一下頭發。

"那我天天照鏡子得愛死我自己。"簡喻毫不留情,他抿了抿唇,"我說了,你這雙眼睛會說話。你當時跟我說我喜歡你的時候,眼睛裏都是直白到不行的開心,我在裏面看見了我自己。實在很難讓人不心動。"

"所以我說,你這人就這點最可惡。你不是在騙人,卻的确一直在辜負人。讓人嘗到甜頭,又不給全。你的喜歡說停就停,那別人的誰負責?反正你不負責。"

季邵感嘆了一下,"你說的我都想穿越回去揍自己一頓。"

簡喻輕哼一聲,視線無焦點落在前方琳琅滿目的酒櫃上,又繼續道,"你見過謝君竹調情麽?他說喜歡的時候,眼睛裏三分溫柔,七分風流,就是沒有你。他讓你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這句喜歡不走心,讓你沒有幻想,但心甘情願。"

季邵最開始聽,本以為簡喻是跟他唠叨唠叨從前的帳,結果聽到後來,他發現簡喻其實不經意間想提的是謝君竹。

季邵撐着自己的下巴歪頭看簡喻,意味深長地挑起嘴角,慢悠悠地開口,"謝君竹是我最好的發小沒錯。可我為什麽要去研究他調情的時候眼裏究竟有誰啊?"

聞言,簡喻整個人身子驀然一僵,呼吸都随之一窒。

季邵說的話,像是突然打碎了什麽東西,可能是某些他曾經未意識到的,也或許是他一直心知肚明卻在逃避的。

不管是哪一種,都已經成功地讓簡喻心裏亂了拍子。

良久,簡喻才再次開了口。

他斂着眸子,輕聲道,"我喝多了。"

季邵,"……?"

簡喻擡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轉着就沖着季邵的杯子撞了一下,"對不起,當年給你下藥也是我過分,還好你夠堅定,沒釀成大禍。我也欠霍意一句對不起,發洩不滿的方式有很多種,但我選擇了最差的那種。"

季邵,"……"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生硬地轉話題。

不過,本來他過來的本意也是想跟簡喻把當年的尴尬減緩一些。

季邵順着簡喻的話擡起了杯子,沖着簡喻揚了下下巴,"敬過往?"

簡喻被逗笑了,點點頭,"敬明天。"

叮!

他們或許當不成好友,但終歸不至于成恨仇。

季邵還得上樓去應酬,簡喻喝完了這杯酒也就從酒吧裏出來了,酒吧離家不遠,他吹着夜風溜達着往回走。

簡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世界慢慢變得模糊,再緩緩睜開眼,逐漸變清明。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就處于這樣一個狀态,在謝君竹的包圍裏,時而沉淪,時而清醒。不斷拉扯,反複無常。

謝君竹一直都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一個人,恰如簡喻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幾下。他雖抗拒,但不能否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季邵提起的緣故,在這個夜晚,簡喻再一次夢見了第一次遇見謝君竹的場景。

也不止,還有斷斷續續的一些片段。

謝君竹搭着他的肩膀說這是我哥們兒。

謝君竹扣下他的酒杯替他仰頭一飲而盡。

謝君竹沒事兒就帶着他去嘗各種各樣的吃的。

……

"說吧,怎麽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可好好記着哥哥這份恩情吧!"

"簡喻,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

這麽些年裏,謝君竹留下的痕跡呈碎片狀,散落得湊不成一幅完整的畫,也可能是被簡喻故意遺忘在各個角落,看不見,也就不去想。

可一旦松懈幾分,它們便由着第一面的惦念成為導火索,星星點點竄上來,越燒越亮,來勢洶洶,繞着心裏沉寂的困獸升騰而燃,一點點将它喚醒。

躲不開,避不得。

天蒙蒙亮的時候,簡喻慢慢睜開眼,從光怪陸離的夢境裏醒過來。

他緩了一會兒,擡起胳膊搭在額頭,閉了閉眼。

太不正常了,他想起謝君竹的次數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不受控。

簡喻伸手拿過手機,一看,果然又是謝君竹發的成堆的消息。他直接滑到最後一條,回了。

00:43:29

【睡了?】

05:49:23

【嗯。】

簡喻本來想放下手機再躺會兒,看看能不能睡個回籠覺。結果手機還沒放下,那頭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謝君竹打過來了。

簡喻詫異,又瞄了兩眼,确定現在是早上5點多。謝君竹是去上海,又沒什麽時差,竟然在他剛回消息就打了電話過來?!

他接了起來,猶豫了幾秒道,"……喂?"

就聽那頭謝君竹還帶着點鼻音,懶洋洋道,"寶貝兒,怎麽醒這麽早?是不是我不在身邊,睡不好?我就知道。"

"……"

好吧,剛睡醒的謝君竹依舊是那個不要臉的謝君竹。

簡喻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他已經懶得理謝君竹的騷話,"你要是夢還沒醒,就挂電話繼續睡。"

"不挂,夢哪兒有你美。"哄人的情話張口就來,謝君竹聲音低啞,聽起來分外纏綿。

簡喻覺得自己耳根有點發熱,換了個手接電話,他下了床,走到陽臺上,"謝君竹,你就沒有一天不浪的。"

"哎!---這話不太對,應該是我就沒有一天不對你浪的。"

興許是清晨太靜谧,安靜又空曠的天空很藍,遠處的大海美得很平靜。

簡喻并沒有繼續跟謝君竹反着來,而是,輕聲笑了笑,沒說話。

謝君竹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他很準确地察覺到了簡喻現在的心情似乎很好,好到似乎對他都并不是那麽抗拒了。

謝君竹坐了起來,往窗外看了看,是個很好很好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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