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三個月後,藍予笙終于能在竹竿的支持下勉強走動了。

此時,亂葬崗圍剿已過,夷陵老祖魏無羨身死。藍忘機不顧藍啓仁和藍曦臣的反對,一意要拖着重傷的身體去亂葬崗看看。

藍啓仁大發雷霆,卻還是留不住他。

藍予笙坐在屋前。

自從他醒來後,就沒有再見過藍忘機。重傷難行是其一,藍予笙更覺得,是藍忘機不想面對被傾心之人所傷的自己,不想聽到他對魏無羨的評價。雖然知道“非他之過”,卻還是在潛意識裏把這些事聯系起來。

藍予笙在等藍忘機。

一個修長的身影慢慢走來,腳步間有微微的停頓和虛浮。藍忘機站在他面前,低頭看他。

“你的傷……怎麽樣?”

藍予笙道:“還好。”

藍忘機抿唇,點了點頭,動作間微有僵硬,卻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此去亂葬崗,藍忘機沒有發現任何事物,只是帶回了高燒的溫苑。藍啓仁知道後,又是大發雷霆,卻什麽都無法改變。吵了幾句,只好先放在那。

第二日下午,藍予笙突然接到古室發出的警報。古室是存放物品的地方,其中不乏一些珍品,但是那裏監管嚴格,已經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被人暴力入侵過了。

藍予笙撐起竹竿,艱難地挪過去。

古室前面聚集了很多人,卻沒有人進去。見藍予笙走來,衆弟子都七手八腳地去攙扶他,一名弟子道:“天啓君,這裏我們能應付,您先回去休息吧!”

藍予笙搖頭,道:“發生了什麽事?”

大家都支支吾吾地沒有回答,忽聽古室中爆發出一聲怒喝:“忘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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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予笙掙開攙着他的人,沖了進去。

大幅度的動作牽扯到了傷處,藍予笙身形晃了一下,扶住門框。

待耳鳴過去,藍予笙聽到了一陣翻箱倒櫃之聲。藍忘機背對着他,似是沒有聽到藍啓仁的怒喝,将古室翻得一片狼藉。藍啓仁站在一邊,胳膊被藍曦臣拉住,臉色漲紅。

藍曦臣走上前,溫聲問藍忘機:“忘機,你可是在找什麽東西?”

藍忘機面色茫然,眼神空洞,口中喃喃自語。藍曦臣沒聽清,湊近道:“什麽?”

藍忘機把聲音稍微提高了一點:“笛子……”

藍曦臣愣住了。随即,面露痛色。

“笛子……”

藍曦臣默然片刻,找了一管古室中最好的玉笛遞給他。藍忘機接過笛子,細細地撫摸上面的花紋,突然将笛子攥緊,用力扔了出去。

藍忘機臉上,第一次表現出憤怒。

“不是這個!”

藍曦臣的眼睛随着笛子移動,終于看到了倚在門框上的藍予笙。

“予笙?”

藍曦臣害怕失去意識的藍忘機會傷害藍予笙,快步上前,扶住他:“予笙,這件事交給我們解決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藍予笙搖頭。藍啓仁走上前來,嚴肅道:“予笙,不可任性,快回去!”

藍予笙還是搖頭,忽然眼神一凜。

與此同時,後面的弟子都喊了起來:“藍宗主,藍先生!含光君他——”

他們猛地回頭,看到藍忘機拿着一柄鐵烙往胸口上按去。二人瞳孔驟縮,一個不留神,藍予笙推開他們又沖了出去。

而後,他們便眼睜睜地看着藍予笙沖到了藍忘機身邊,在鐵烙離藍忘機的胸口只有不到兩寸時,用左手徒手握住了紅熱的鐵烙前端!

燒焦了皮肉的嘶嘶聲和一陣烤肉的可怕味道瞬間彌漫了整個古室,通過古室門傳到了外面。

衆人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慌恐怖,藍予笙卻沒有什麽表情,仿佛鐵烙沒有按到他的手上。他緊緊握着鐵烙,用右手把藍忘機的手指掰開,将鐵烙擲到了遠處。

藍忘機的眼睛清明了一瞬。他看着藍予笙半跪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緊緊握着血淋淋的左手,面色煞白,晃了晃,暈倒了。

藍曦臣飛身上前,接住了藍忘機,把他交給奔上來的衆弟子,轉身去檢查藍予笙的傷。藍予笙的左手皮開肉綻,透出糊味,還有隐隐的焦黑色,鮮血不斷往外流淌。

看着眼神都沒有晃動一下的藍予笙,藍曦臣更是心如刀割。

卻無法去怪罪藍忘機。

這些年,這兩人所受的傷,都太多了。

藍予笙被藍曦臣架着回到了房間,用了姑蘇藍氏最好的傷藥。手上的傷口幾天就好了,只留下了一塊永遠無法消除的傷疤。反倒是胸口的舊傷比較麻煩,本來就支離破碎的骨頭,在還沒有長好的時候又受到了摧殘,有許多都錯位了。

于是,藍予笙又被藍曦臣按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藍忘機也再也沒有來找他。

這日下午,藍曦臣又來找他。

“下次受傷,疼的話,就不要強忍了。不過我還是希望沒有下次吧。”

疼嗎?藍予笙扪心自問。

當然疼,很疼,非常疼。

但他并沒有強忍。

因為受過的傷太多,所以習慣了。

對于他這樣的神來說,疼只是一種感覺,而不是一種痛苦。

真正的痛苦,來自于靈魂。

藍曦臣為藍予笙找來了一只白色的手套,用來遮住手上的傷。

————————————————————

六年後。

姑蘇附近突然出現了大量蛇妖。這些蛇妖體積不大,毒性卻極強,且逢人便咬,攪得民不安生。

作為駐鎮此地的仙門世家,姑蘇藍氏曾派人清剿過幾次,卻因為始終找不到源頭,殺掉的蛇妖很快就會被補回來。這一次,澤蕪君、含光君和天啓君一同出動,試圖斬草除根。

因為藍予笙在射日之征中有大量對付蛇妖的經驗,藍忘機和藍曦臣便讓藍予笙去勘察情況。臨走之前,藍予笙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

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藍予笙明白,他這次一去,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藍曦臣和藍忘機匆匆趕到時,只看到澤淩斷成了數節,散在地上。

劍在人在,劍斷人亡。這是衆人,再清楚不過的事情。

藍忘機跪在地上,任由尖利的碎片劃破掌心,與藍曦臣一起無聲落淚,巨大的懊悔吞沒了他們。

從此以後,姑蘇周圍的蛇妖便銷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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