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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其實完全可以在琴行大廳等何妙妙,但他卻一屁股坐在了教室外的軟椅上時。教室裏,呂博瑜正在彈琴,哀怨綿延的鋼琴聲從沒關緊的門縫裏一點點飄出,鑽進王俊耳裏。他不懂音樂,在接這個委托之前,他都沒有聽過鋼琴曲。第一次接何妙妙下課時,他經過一個教室,看到一個屁點大的孩子坐在一架和那孩子差不多大小的鋼琴前,揪着眉毛認真地敲琴鍵,那專注的模樣就好像一敲就能敲出個世界似的。王俊覺得這孩子敲琴的樣子挺逗,就站在門口聽會兒。曲子斷斷續續,挺耳熟,但王俊叫不出名兒。
敲完曲子,孩子轉頭,看向門口,有點疑惑有點害羞又有點想要被表揚的看着王俊。
王俊配合地拍了兩下掌,問:“不錯,什麽歌?”
“《歡樂頌》。”孩子驕傲地一昂腦袋,“哥哥,你不知道麽?”
說不上什麽感覺,王俊朝小屁孩咧咧嘴轉身離開。《歡樂頌》,他想他是知道的。以前雅媽媽做完禮拜回家,心血來潮就會教他哼哼。只是後來弟弟來了,他走了,就再沒聽過。
然後那天,他就看到了呂老師,何妙妙和李如的鋼琴老師。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對呂老師有印象,可能是接她們倆下課見多的緣故,但也有可能,是那天鋼琴前的呂老師,閉眼的那一瞬間,或是手指用力落下的那一刻,或僅僅只是嘴邊似有又無的弧度,刺激到了他。那是另一個世界,普通人想要夠到尚且要踮踮腳、伸伸手、再蹦一蹦的一個世界,可卻刺激得他莫名地有了想碰一碰的念頭……
王俊坐在外面,看着彈琴的呂博瑜胡思亂想。他知道他叫呂博瑜,一聽就是很有文化的名字。哪像他,所有的名字,都只是個代號。
看還要一會才能下課,王俊掏出手機玩消消樂,他還是識相點,呆在自己的世界就好。
演示完的呂博瑜一擡頭,眼角餘光就瞄到了教室外的紅色,起身的時候瞟了眼,果然是小紅頭。
來上藥?還是……他看了眼正在彈琴的何妙妙。真是能折騰。呂博瑜只祈禱如果他再被揍,可別又讓自己遇上。
下課的時候,何妙妙站在了呂博瑜跟前。
“呂老師,這段時間給你們添麻煩了,抱歉。”說着,何妙妙鞠了個躬。
呂博瑜趕緊伸手虛扶一下。朱莉跟他說過,何妙妙學完這個階段就不再續了,而李如自那天鬧過後,就再沒來過。雖然一下少了兩個學員,但呂博瑜并不覺得可惜。他當然不會強求要把每個來這裏的學生培養成藝術家、大師級人物,學鋼琴、彈鋼琴,畢竟還不是一個能普及到任何一個普通家庭的事兒。而能來這裏,就表示你有一定的經濟能力或是有個有一定經濟能力的家庭,所以他希望來這裏學習的人能尊重這個機會,尊重自己給自己,或是別人給自己創造的機會,即使它與你而言,只是一個興趣而已。
“沒關系。”呂博瑜微笑,“以後想學了可以再來,路過也可以來玩。”
何妙妙點頭:“謝謝老師。”
其實她很想繼續學,但既然是她找上江一要他們的幫忙,是她當初選了琴行做“戰場”,現在事情如她所願了,她也不願意把不相幹的人拖進來,不願意把事兒搞大。誰知道張振傑還會做出什麽事,誰知道李如會不會反報複。所以像王俊一樣,消失是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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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王俊,何妙妙往玻璃窗外看了看,果然看到那抹紅色的頭發。
向呂博瑜道了別,何妙妙就往王俊走去。王俊收好手機站起來:“走吧,送你回家。”
何妙妙點頭,伸手挽上了他的手臂。王俊挑眉,想抽出手臂。
“最後一次。”
王俊啧了聲。一擡眼,看到走出教室的呂博瑜。
“呂老師好。”王俊高聲向呂博瑜打招呼,“呂老師再見。”前天晚上的事他感謝呂博瑜,所以不想他因自己招上什麽事,誰知道張振傑那個四肢發達的家夥會不會氣不過再來找何妙妙呢。要不是何妙妙要求,昨晚開始就沒王俊這個人了。
呂博瑜都還沒開口,就看到王俊擺着胳膊,扯着何妙妙快速移動。
“急什麽?”何妙妙被扯得難受。
“我怕張振傑找來,可不想再挨一頓揍。”就算要打架,也不能在琴行裏打。
何妙妙拽了拽他手臂,說:“他被他爸關起來了,看到你被撞‘死’,他也是會怕。”
王俊完全不奇怪何妙妙為什麽會知道他被撞‘死’,因為江一會把進展告訴何妙妙,而她和張振傑是同校,必然對張振傑的動态比較清楚。聽到張振傑被關,王俊就放心了:“他也會怕啊。”
何妙妙不屑地哼了聲。
想着把何妙妙送回去後事兒就了了,他就能拿到一點兒零花錢,想到錢王俊的心情就明朗起來,話也不禁多了點:“我和那張振傑打了三四回交道,除了屁股後面有一堆跟屁蟲之外,也沒什麽了,你是看上他什麽呢?”
“我眼瞎呗。”何妙妙現在能調侃自己,當初知道張振傑劈腿和李如在一起,她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怎麽會答應張振傑做他女朋友。氣不過的何妙妙,在一個論壇裏各種□□那對狗男狗女,後來無意間點進去一個帖子,說是可以幫人解所有不能解的煩惱。她好奇,也是被氣昏了頭,就循着帖子找上了江一。
“你眼神是不大好……”王俊贊同。
“賤人!”一聲暴喝,直接打斷了王俊的話。聽這聲音王俊就知道不對,餘光瞄到一個女人向他們跑來,一甩手一串液體潑出。王俊一把将何妙妙圈在懷裏,那東西直接潑在了他背上。身邊響起驚呼聲、謾罵聲,王俊直起身看到那個女人---李如,已經被保安制住了。
“你為什麽要護着她!為什麽要護着她!”李如聲嘶力竭地喊。
有保安上來詢問情況,何妙妙趕緊查看王俊的背部,除了被水潑濕的痕跡外,沒什麽別的東西,輕輕地松了口氣。
“呂先生,那個女人怎麽解決?”王俊愣了愣,呂先生?他轉過身去,才看到呂博瑜就站在一邊。難道這些保安這麽迅速趕到,是呂博瑜叫來的?
其實也是正巧。
呂博瑜看王俊急匆匆地扯着何妙妙走,想着他那麽靈活,身上的傷應該沒大礙了。但既然他來了,還是把藥給他,省得麻煩。從辦公室裏拿着一袋藥出來,看那本來急匆匆的倆人才走到門口,好像還聊起天來了。于是便快走幾步,到門口的時候,恰好看到李如從扶手電梯上上來,手裏拿着個玻璃瓶,一臉仇視地往王俊他們走去,而他們倆都沒注意到。呂博瑜皺了眉頭,真是見到王俊都沒好事。便馬上讓安迪去找保安。
果然,還真被他猜對了,這姑娘一定是社會新聞看多了,竟學人潑硫酸。但是有可能賣她東西的人不敢惹事或是弄假占便宜,總之從瓶子裏潑出來的東西只是水,沒別的。
“你們倆想追究嗎?”呂博瑜把問題抛給王俊他們。
怎麽追究?找警察嗎?王俊想到昨天晚上呂博瑜掏手機報警的利索,心裏激靈了一下,他可不想見警察。搖搖頭,看向何妙妙。何妙妙也不想搞大事情,所以也搖了搖頭。
呂博瑜滿意地點頭,對保安說:“我的學生都不追究,就按你們的章程辦好了。”
保安點點頭,便帶着一路謾罵的李如走了。
“你要換件衣服嗎?”呂博瑜指指王俊。
王俊摸了摸後背,一片濕。雖然才初秋,天不算冷,可這濕噠噠地粘着皮膚還是難受。
“方便嗎?”王俊猶豫地問。
呂博瑜諷刺:“你還怕有什麽不方便?這幾天你帶來的不方便還不全乎?”
王俊一愣,雖然呂博瑜的話裏是譏諷他,可帶着淺笑的他,卻不讓王俊讨厭。王俊愣愣地跟着呂博瑜走回琴行,想着自己剛剛是不是感覺失誤了?
呂博瑜帶王俊進辦公室,從衣架上把襯衫拿下來,遞給王俊:“衣服不用還了。”
伸出手的王俊挑了挑眉:“怎麽?怕我惹麻煩?”
“你惹的麻煩還不多?”呂博瑜把藥也遞給他,“也一起帶走吧。”說完,呂博瑜就走出了辦公室。捧着襯衫和藥的王俊看着合上的門,有點怔怔的,他一點都不陌生被嫌棄,但被呂博瑜這麽直白地表現,還是挺不舒服。
利索地換好衣服,走回大廳,兩個女孩在前臺聊天,何妙妙坐在那翻手機,沒看到呂博瑜的身影。
“嘿。”王俊一掌拍上桌子,吓得朱莉和莎莎差點要蹦一蹦,“和呂老師說,衣服我會還他的。”
不等她們倆回話,就叫上何妙妙走了。
一路沉默地送何妙妙回到家,在門口把手機遞到她跟前。何妙妙執拗地不動,直到王俊眼裏浮起不耐煩,才不情願地掏出手機,當着王俊的面把尾款付了。
“行了。”聽到手機裏款到的提示音,王俊擺擺手就要離開。
“等一下。”何妙妙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嗎?”
王俊嗤笑:“王俊啊,我叔告訴你的還能有假。”扯過衣角,王俊低頭把被弄皺的地方撫平,頭也不擡地說:“兩清,甭再找我。有新委托找我叔。”說完,就幹脆地走了。路上順手就把手機卡拆下來,折斷扔了。
這個事情了了,他染個發,王俊消失,沒有麻煩了,他就可以把衣服還給呂博瑜。王俊邊走邊在心裏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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