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陳非盯着照片,眉頭又緊緊鎖起,這種照片也不代表什麽,兩個男人之間玩鬧什麽的,很正常。自己不也是“女朋友”交了一籮筐嗎?
......陳非握緊手機。
可是再怎麽玩鬧,這種寵溺疼愛的眼神,對方那自然微笑的神采,隐隐的暧昧和情愫,卻怎麽都不會讓第三者覺得這是個玩笑。
......不過,就算不是玩笑,又關他陳非什麽事。
“你的朋友喜歡男人。”江一肯定地說,他滿意地看着陳非難看的臉色。
直到屏幕黑了,陳非才慢慢垂下有點僵直的手臂。
“我警告你,不許再查他。”陳非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警告?不許?”江一嗤笑。
江一是個軟硬不吃的人,和他來硬的更是讨不得好。陳非坐到椅子上,壓抑自己的怒氣:“你調查他幹什麽?就算他喜歡男人,和我有什麽關系?”
江一譏笑:“你倒看得開。”
陳非瞪着江一。
呂博瑜敲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兩個大眼瞪小眼的人。
他朝江一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把早點放在床頭,問:“感覺怎麽樣?”
江一扯了扯嘴角:“謝謝呂老師,好多了。”
“你知道我?”
“你身為小非的朋友,不知道我做什麽的?”江一特別強調“朋友”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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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博瑜看了陳非一眼,點頭:“知道一點。”
“所以,想知道你的名字,難嗎?”江一譏诮地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瞟向陳非手中的手機,陳非自然地手一包,把手機一擋塞進兜裏,走過去看早點:“買了什麽好吃的?”
“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兩人異口同聲。
“等醫生檢查過,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呂博瑜先回答了江一,然後轉頭對陳非說,“買了一次性牙刷毛巾,你先去洗把臉。”
瞟了眼江一,陳非點點頭,拿上牙刷毛巾,走出了病房。
江一往後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把小非支開,想說什麽?”
呂博瑜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呂博瑜打開一碗皮蛋瘦肉粥,放到江一跟前,“你要聽的話,我可以說幾句。”
“江先生,你應該清楚,昨天晚上如果晚一步進醫院,你就沒機會喝到這碗瘦肉粥了。”
江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呂博瑜不在意:“我不是威脅,也不是要對你說教,身為陳非的朋友,我不想我的朋友總是處在擔驚受怕中。”他看向窗外,日照開始變得熱烈,初冬的清晨升騰起了一股暖洋洋的氣流。
呂博瑜不禁微微眯起了眼:“你是小非唯一的親人,你過得亂七八糟,他也過不好。這些事,外人沒資格說什麽,我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只是,我不瞞你,我心疼陳非,不想哪天送進醫院的,是他。”
陳非昨晚的那些話,讓呂博瑜的心不大舒坦,江一這種折騰的勁頭,已經把陳非的整個人生觀都帶偏了,他不希望陳非被影響得更糟。
江一冷哼,沒吭聲。
陳非很快推門進來,後面跟着醫生。
醫生面無表情地給江一檢查,然後在病歷本上刷刷寫着,說:“輕微酒精中毒,肝髒受損嚴重,再住一晚觀察,一周內不能喝酒。”
“醫生,我沒事了。”江一揉着額角,“我要出院。”
醫生擡頭,一束冷光從鏡片後射出。
“出門,右轉,交錢。”醫生沒多半句廢話,轉身出了病房。
“去辦出院。”江一命令。
陳非站着沒動:“要麽我回去給你拿換洗衣服,要麽我給沈叔打電話。”
江一瞪着他,眼裏的惱怒如果化成實物,估計能把陳非揍趴下。良久,江一才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手機放下,滾吧。”
陳非掏出手機,抛過去。
但不小心碰亮了畫面,把那一張照片明晃晃地映在三人眼前。
呂博瑜蹙起眉頭,陳非擡手想遮掩,江一冷笑着一把接過手機,故意從呂博瑜眼皮子底下晃過,才按了關機鍵。
“呂老師,麻煩你送我一下。”陳非趕緊出聲。
呂博瑜皺着眉點了點頭,涼涼地看了挑釁的江一一眼,走出病房。
陳非被早高峰堵得煩躁,他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呂博瑜,看不出他的情緒。
今天陽光真特別好,透過擋風玻璃,晃得陳非眼暈,他覺得都有點熱了,額角細細地滲出汗珠來。這麽亮的天,那麽明顯的照片,不可能裝作沒看到,可現在呂博瑜沒什麽表情的臉,陳非真不知道他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呂...老師,那張照片......”糾結半天,陳非硬着頭皮開口。
呂博瑜轉頭看了他一眼,冷然的眼神好像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
“我沒看錯的話,你們查我?”淡漠的語氣就像一股冷風,吹得陳非立馬就不熱了。
陳非愣住,呂博瑜生氣了。
是啊,哪個人在知道自己被人調查時會沒反應。如果那個人不是江一,陳非早就一拳揍過去了,而呂博瑜還能平靜地送他回去,是他涵養好,是他還把自己當成朋友。
陳非愧疚:“對不起,呂老師。”
“我要所有照片。”呂博瑜看着前方,“如果你們還繼續,我會保留訴訟。”
陳非背一直,垂下腦袋,重重點了點頭。
一路沉默,過了良久,呂博瑜瞟了陳非一眼,才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是真的。”
突兀的一句話,但陳非瞬間明白,他“倏”地擡起腦袋,愣愣地瞪着呂博瑜。
又紅燈,呂博瑜一手搭着方向盤,側過頭看他:“有什麽想問的?”
今天陽光真的特別好,透過擋風玻璃,晃得陳非眼暈,光暈下的呂博瑜,眯着眼,挑着唇角,少了往常的穩重,多了邪性的魅惑。陳非突然覺得口幹舌燥,他一早就知道呂博瑜長得好,可從沒像現在一樣,看着看着,心跳加速,手腳僵硬。
看到陳非瞪圓了眼,表情僵硬,額頭細細的汗,呂博瑜皺眉,別是病了吧?他伸出手,想把陳非額前的劉海撥開,剛碰到,陳非的臉倏然就紅了。這......呂博瑜愣了。
看着陳非不自在的樣子,呂博瑜了然。
後面的車在按喇叭。
呂博瑜拍拍陳非的肩,滑入車流。
把車停在小區門口時,陳非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陳非,到了。”呂博瑜出聲叫他。
“啊,噢。那...那我下車了。”說着,就慌裏慌張地要開門下車。可使半天勁,才發現門鎖着打不開,“呂...呂老師...”陳非怯怯地看向呂博瑜。
“不着急這幾分鐘。”呂博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有什麽想問的,問吧。”
陳非瞪着他看了半天,才慢慢放下手,挪着身子背靠車門,正對着呂博瑜。又瞪着他看了半天,才動了動嘴。
“呂老師...”
“嗯?”
“那張照片是你和你的...”
“朋友。”
“噢...你們是...你們是...”
“只是朋友。”
“那...你喜歡...喜...男...”
“嗯。”
雖然已經有準備,但聽到呂博瑜直接承認,仍然像一股炸雷在陳非上空爆開,炸得他整個身子熱烘烘的,手心腳心都是汗。
看陳非窘迫、震驚得都忘了眨眼,呂博瑜輕輕嘆了口氣,他喜歡男人不假,陳非是他喜歡的類型不假,陳非在他心裏留了影兒也不假,但倘若就下定論說他已經喜歡上陳非,好像又還沒到那份上。他對陳非說,他呂博瑜是他朋友,不是說假的,他對江一說,他心疼陳非,更不是說假的。陳非雖然表面吊兒郎當,但無意中透露出對普通生活的渴望讓呂博瑜心疼,那些可能是普通人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但對陳非來說卻很不易。這種想要掙脫的情緒,呂博瑜很熟悉,那年發現自己與衆不同的性向時,他的世界瞬間天翻地覆,很長一段時間深陷于自己不再是普通人的孤獨和絕望。
“陳非,你不自在的話,以後我們可以少聯系。”呂博瑜收回思緒,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不聯系也可以。”
陳非猛地擡起頭來:“不聯系?為什麽?我...不論是誰聽到都會驚訝一下震撼一下吧。我吓了一跳這也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啊。就算你喜歡男...男的,那也不影響和我做朋友啊。你就沒有別的朋友知道這個事兒還是和你繼續做朋友的嗎?難道每一個知道這個事兒的人你就都不聯系了嗎...”陳非擡高音量嚷着,“還是說和我做朋友有影響?你男...男朋友會介意?”
陳非連珠炮似的話聽得呂博瑜怔住。
這孩子果然沒有“普通人”那些彎彎繞繞的世俗顧忌。
呂博瑜不禁莞爾,他擡手揉揉陳非的頭發,說:“我沒有男朋友。”
陳非憋着的一口氣,終于松了。松完之後才奇怪自己為什麽要松一口氣。
“驚訝一下震撼一下吓一跳,都正常,覺得不自在的,也正常。我不希望為了顧忌‘朋友’的面子,而讓自己難受。有些事實無法改變,真接受不了,不用勉強,沒有人會去苛責。”
“沒有勉強。”陳非悶悶地說。
“我知道。”呂博瑜彎起嘴角。這是他從醫院出來後,展露的第一個笑容。
就像第一次看到呂博瑜的笑一樣,陳非心裏就飄過兩個字:好看。
“那張照片...”提到那張照片,呂博瑜蹙起眉頭,“沒想到你叔叔竟然連我和我朋友在一起的照片都拍。這不止關系到我,還影響到我朋友。所以,如果你叔叔再繼續,我會用法律說話。這些話,你可以轉告給你叔叔。”
陳非用力點頭:“放心,我不會讓他繼續那麽幹。”
“我相信你。”呂博瑜打開了車鎖,“啪嗒”清脆一聲響,“去收拾衣服吧,我再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陳非打開車門,“都麻煩你這麽久了。反正不着急去醫院,我回去把屋子收拾收拾,再去醫院。”
呂博瑜不強求,點頭:“你昨晚也沒睡好,回去先好好休息下。”
“好。”陳非下車,“呂老師再見。”
呂博瑜擺手:“回去吧,有事打電話。”
直到車子駛遠了,陳非還保持着揮手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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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