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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告一段落,陸續送走來吃席的賓客,周惠竹這個出嫁的女兒自然也要回去的。
“你等會,我收拾點東西給你帶回去。”徐秋蘭叫住女兒,一邊裝東西一邊說,“你說這都什麽事啊,好好的一個壽宴被攪和成這樣!”
徐秋蘭心裏擱不了事,一遇事,負面情緒就一直在發散。
周惠竹無奈,她媽這些話她聽着都有些長繭子了,大家都經歷着一樣的事,不僅僅是她有負面情緒,她也有的啊。
“媽,別裝那麽多了,這天氣熱,食物不經放,回去吃不完就浪費了。”
周海聽見了,拿了車鑰匙就要送他們一家子回去。
徐夏梅看着門口停着的鐵疙瘩,“阿海,你開車順道送表姨回去呗,表姨這把年紀都還沒坐過這麽氣派的汽車呢。”
周海不耐,“表姨,順道不了……”他這表姨一向沒什麽眼色還愛占便宜,他媽那邊娘家舅舅早就走了,偏她還賴着不走。
他話沒說完,手上的鑰匙就被周惠竹抽走,“不用你送,車我先開走,改明兒再給你開回來。你好好歇着吧,這一天事多的,你不累嗎?”
累,怎能不累,剛才面對那麽大的陣仗,周惠蘭又那麽犀利,他的腦子一直就在高速地運轉,想着怎麽護住妹妹,想着怎麽把自己摘出去。這事暫時告一段落,家人隐約的埋怨,以及後面還有一堆的事等着他處理,他怎能不累呢。
“那你開車小心點,阿鴻,你看着他點。”
周惠竹一家子走後,周永福示意周海跟他進屋。
“阿海,這裏沒有外人,只剩下咱們父子倆了,你老實說,惠蘭說的是不是真的?”
“都是她亂猜的。”周海矢口否認,鬧到如此地步,這個時候他更需要承擔下來,不能讓家裏人埋怨妹妹。
周永福定定地看着他,差點氣笑了,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和他這當爹的說實話?惠竹也是他女兒好不好?
罷了罷了,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打小他這兒子就護犢子一樣護着他妹妹。而且真相到了此時此刻并不那麽重要。
父子倆又說了兩句話,周海就回房了。
他一回房,一個枕頭迎面飛來,他拍掉之後,滿臉不耐,“又在鬧什麽?”一天天的不消停,就沒看到他的疲憊嗎?全家人就他妹妹看到了他的疲憊,心疼他。
周二嫂沖他吼,“我鬧?好你個周海,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那事就是你做的!你為了你妹妹是不是連殺人放火都願意幹?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老婆孩子!”
“你如果想讓你男人去坐牢,盡可以再大聲點。”
“你妹就是個害人精!”
“閉嘴!”周海厲聲喝道,看妻子被自己吓到,他軟和了聲音,“說這些做什麽?”
周二嫂迅速地紅了眼眶,“你還執迷不悟,再這樣下去,你遲早得被她害死!”
兩人争吵的動靜不小,周二嫂還摔了東西。
外面做父母的聽見了,周永福唉聲嘆氣。徐秋蘭則是氣不順,覺得老二家的太不懂事了,家裏剛經了事,她怎麽還不消停,一點也不知道心疼男人。
周惠竹開車回去的路上,夫妻倆都沒有說話。
周惠竹好幾次用餘光瞄向丈夫,每次想開口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車後座,鐘國梁和妹妹鐘思語很不安。他們今天也被吓到了,大哥大姐的親生媽媽回來了,她不但回來了,還把他們小舅舅給告了,想讓公安将小舅舅抓走。接下來,她會不會來搶走他們爸爸?那他們怎麽辦?
回到家,周惠竹安撫了兩個孩子幾句,就打發他們出去玩了。
而她則進屋找丈夫,“鴻哥,你在縣公安局有沒有認識人?”
她一問,鐘樹鴻就知道她想幹啥,“這事你別管。”
“他是我二哥,我怎能不管呢。還是你要幫她?”
鐘樹鴻沒理會她後面的問題,而是說道,“這事需要冷處理,你越是攪和,人們就越是關注。一動不如一靜,我們最好別插手。”
周惠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得說得對,這事從面上來看,是他們理虧,不能再主動去炒這個熱度。民衆都是健忘的,就像後世,不管多麽爆炸的事件,只要過了那個熱度,有新事件出來就好了。
周永善家
經了這麽一出,傍晚的時候,李桂香有點起不來。
她這心絞痛是老毛病了,周父本身就是大夫,知道這個病只能好好養着,之前周惠蘭生死不知,心情沉郁,也沒那個療養的條件。
現在周惠蘭回來了,想必休養一陣子,能有所好轉,即使不好轉,也必不會再惡化下去的。
看她還要掙紮着起來幹家務,周徽嵐連忙攔着,“媽,您就好好歇着吧,這些活我來做就行了。”
“哎,累着你了,我這破身子。”
“沒多少活的,累不着我。別說,我燒飯還怪好吃的。晚飯的時候,您和爸嘗嘗我的手藝。”
李桂香一聽又難過上了,女兒出嫁前,進廚房的次數不多,飯菜也僅止于會燒。後來嫁人了,由于做得少,飯菜的味道也就馬馬虎虎。此時她提起自己廚藝很好的樣子,想必是那些年練出來的吧。
“媽總忍不住想,怎麽會有那麽壞的人,他不只要你的丈夫,還想要你的命啊。”
周徽嵐不想談周海,不想她再動氣,周海,遲早會有報應的,她看着就行。
“媽,你可別再難過啦。其實你想啊,比起身死異鄉,我還能回來,是不是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聽她這話,李桂香一想到那個場景,呼吸一窒。确實,除去生死,其他的苦難都算小事。
“媽,過去的都過去了,咱們得往前看,好好兒把日子過紅火來。”
被周徽嵐的樂觀感染,李桂香總算露出了笑意,“你爸還沒回來?”
“沒呢。”人群散去之後,周父在他那間書屋搗鼓了一會,出來下午就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一會晚飯你少做點,你爸可能會被你那些叔伯們留飯。即使他不願,也卻不過,這家一口那家一口,一圈下來,肚子都飽了。”
“好咧。”
縣裏,在海威工程建築有限公司的員工宿舍區,五六號人将其中一個宿舍占了,其他人舍號的人都遠遠避開。
周郢被五六個兄弟發小堵在宿舍裏。
“郢哥,走吧,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惠蘭妹妹白白受人欺負。”
“對啊,咱們總不能無視善爺爺一家子的委屈,還死命幫着他周海賺錢。”
“小時候他們家窮得揭不開鍋,善爺爺對他們一家多好。最嚴重的自然災害那三年,要是沒有善爺爺接濟,他們家能活下來都是問題。”
“沒這樣子欺負人的。剛聽這事時,我都要氣瘋了,恨不得将周海按在地上擦擦,得虧他今兒不在逃過一劫!”
“郢哥,咱們走吧。”
“對啊,走吧,咱們另起竈爐。”
“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早期的一攤子事,還不是郢哥帶着我們給他搞起來的。周海就光會動動嘴,與那些人談笑風聲。攤子支起來後,他竟然讓張強那龜孫當副手,奪了你的權,什麽雞把玩意!”
“先前我還怪道他這麽冷血,原來他周海就不是周家人。”
“那周海就是個白眼狼,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跟着這樣的人,太讓人不放心了,因為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在背後捅你一刀。”
“是啊,當初拉人頭的時候說得多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後來呢,他周海大把錢大把錢地賺着,咱們這些兄弟勞心勞力的,一年到頭也沒比後面招的人多拿幾塊錢。說什麽等以後工程隊做大做強了,會分紅分股份什麽的,俺不知道那是啥,但俺知道,這只怕是挂在驢子前面的那根蘿蔔。”
堂弟發小七嘴八舌地另着,周郢終于說話了,“你們想過沒有,出去容易,但想維持現在的收入就難了。他周海是拿了大頭,但我們在工地上幹活,好歹一個月也能拿五六十塊錢,比城裏人一個月三四十塊錢的工資還高出一半呢。”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嗨,誰還不是吃着苦過來的,當初跟着周海能吃,跟着你郢哥就不能吃了?說句喪氣話,他這工程隊的架子都是我們做起來的,即使咱們另起竈爐幹不下去,有了這身本事,也不愁找不到活幹。”真幹起來,他們相信郢哥不會虧待他們的。
“你們都是一樣的意思?真決定了?”
“是的,咱們兄弟都決定了,以後就跟着你混了,吃糖吃糠,認了。”
“行,那就幹!”他也知道,跟着周海幹了一年多,兄弟們早就對他很不滿了,惠蘭堂妹的事只是個引子罷了。
一大早,周海家的大門就被他工程隊的副手張強拍響。
“海哥海哥,不好了,周郢他們要走,你快回去勸勸吧。”
他爸的預言成真了?周郢在工程隊威信很高,僅次于他。他要走,恐怕會造成人心浮動。
周海連忙問,“有幾個人說要走?”
張強喘着氣答道,“二十六人,現在正等着結工資,估計結完就走人,我讓財務那邊故意拖延一下,就趕緊來通知你了。”
他從大興村拉走的人大概是三十來人,有些是別的姓,這二十六人,都是姓周的?
這人數不是關鍵,關鍵是這些人一離開,他們那攤子就運轉不開了啊。等招到新人,等新人就位,黃花菜都涼了。
“海哥,咱們快點回去吧。”張強催促他,“如果,如果他們是不滿你将我提拔上來做副手,那就把副手的頭銜讓給周郢,我沒所謂的。”
張強想得太簡單了,留不住的,“走,走,都走!張強,立即招工,我就不信了,沒了張屠戶,我周海還要吃帶毛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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